沈澤第二天在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中醒來。


    昨天他睡得晚, 但卻沒有睡意,早早就清醒。


    他拉開帳篷簾子,帶著水汽的濕鹹空氣灌入鼻腔,看了眼時間, 才五點多,林棉的帳篷一點動靜都沒有。沈澤想到林棉那天賴床的舉動, 笑了笑——小姑娘這會兒應該是爬不起來的。


    今天天陰沉沉,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 天空是淡淡的霧霾藍。


    難得沒有攝像跟拍, 沈澤漫步目的在海灘邊散步。天一點一點陰沉下來。沈澤打量著陰沉的天色,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怕是要下雨。


    果不其然, 沒過一會兒,就雨下了下來。


    熱帶地區的雨來的又急又大,沈澤手頭沒有雨傘, 一路小跑,鑽進帳篷裏,聯係工作人員,給兩人來送傘。


    雨水劈裏啪啦的打在兩人帳篷上。


    林棉一向睡得沉, 還是被吵醒了。


    “額嗯——”林棉睡眼朦朧的睜開眼, 從頭頂透光的那塊透明塑料布上看過去,上麵布滿的水珠, 看不見外麵的情形, 隻覺得外麵天色昏沉。


    熱帶的風雨來勢洶洶, 雖然帳篷裏麵沒濕, 但已經被風刮的有點兒晃。


    “沈叔——”林棉扯著嗓子喊,聲音慌亂。


    “我在——”沈澤在劈裏啪啦的雨點聲中捕捉到林棉的聲音,扯著嗓子安撫她。“我已經聯係了節目組的人,這地方離酒店的住宿區有些偏,來給我們送雨具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一陣風吹過,帳篷也跟著風左右搖擺,林棉下半身還在睡袋裏,蜷縮著身子,戰戰兢兢問到,“這帳篷會不會塌啊——”


    “不會——你別胡思亂想”


    林棉嗯了一聲,蜷縮著坐在帳篷列,窗外雨聲陣陣。


    她覺得臉上癢的厲害。大概是被蚊蟲咬了。


    昨晚睡在睡袋裏,手腳都後被包裹住,沒什麽大事,隻有睡覺時不安分伸出睡袋外的右手被咬了一個小包,但臉還暴露在外麵臉可就慘了。


    林棉摸了摸,感覺額頭上、臉頰上至少又四五個包。


    越摸越癢,還在錄製節目,林棉知道不能亂抓,隻能忍著,難受到不行。


    沒過一會兒,工作人員就來了。林棉隔著帳篷,在雨聲中,聽著沈澤和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交流。


    帳篷唰得被拉開,沈澤身上的襯衣和褲腳已經濕了,將雨衣遞給她,說到:“大暴雨,得下一陣。穿上雨衣快走,這地方海拔低,等下海水漫上來,就麻煩了。”


    沈澤一邊說一邊攤開雨衣,準備給林棉穿上。


    抬眸看向林棉時,愣了:“怎麽被咬的這麽厲害。”


    熱帶地區的蚊蟲毒,一咬就是一個大包,搞不好還會腫起來。


    林棉本來就皮膚白,被咬了就愈發嚇人,紅彤彤一片,被咬過的地方紅腫起來一大塊,額頭上一個,臉頰上三個。


    “被咬了。”林棉可憐巴巴。


    “昨晚被咬了沒感覺麽,怎麽睡得那麽沉。”


    “我昨晚忘了這茬兒,該給你噴點驅蚊噴霧才對。”


    說起昨晚,林棉忿忿的咬了下嘴唇——要不是你昨天偷偷摸摸打電話,我怕你發現我聽到了,隻好裝睡著,動都不敢動,我哪裏會被咬得那麽厲害。


    “好了好了,回去給你抹藥。”


    “沈老師,快些,漲潮了,酒店工作人員催著我們快點走,他們好收拾帳篷,我們這邊也還要拆一下帳篷裏的攝影器材。”


    “好——”沈澤手腳麻利替林棉套上雨衣,把她的帽子拉起來蓋住頭,拉起她的手,“咱的動作快點了。”


    林棉看著兩人交握在一塊的手,想到沈澤昨天說的“演戲”那句話,不自在的掙開沈澤的手——沒有攝像頭了,那就沒必要演戲了。


    “怎麽了?”


    “我自己走。”林棉聲音平靜。


    天空像被捅漏了一樣,雨水傾盆而下,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


    林棉一出帳篷,風一吹,身子也跟著一顫。


    雨衣能這擋住雨,但薄薄一層麵料,並不防風。風從各種縫隙間灌了進來,甚至將雨衣都吹得鼓起來。


    “冷啊?”沈澤連忙將她拉到自己身子另一邊,“你站我這邊,風小一點。”


    沈澤住處離露營的地方近一些,雨勢太大,林棉也就跟著沈澤一塊回了她的住處。


    兩人都穿的是短袖長褲,進到屋內時,雖然雨衣擋住了大半的雨,但還是免不了褲腳被打濕,手上也全是雨水。


    屋內無風無雨,氣溫比外麵高一些,但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還是不舒服,加上臉上被咬的地方又痛又癢,更加難過。


    林棉還穿著睡衣,單薄的麵料。之前忙著趕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現在就覺得尷尬了。


    沈澤從浴室拿出一條酒店提供的新毛巾,遞給林棉:“快擦擦。”


    林棉接過,擦了擦濕漉漉的水珠。


    沈澤注意到她身上的睡衣以及濕漉漉的褲腳,移開目光,道:“酒店提供的浴袍,有套我沒有穿,你先套著,我讓工作人員給你拿衣服過來。”


    說著,腳步加快,替林棉拿來浴袍。


    直到浴袍罩在身上,有了點暖意,林棉才覺得身上舒服些。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很快替她拿來衣服換上,身子恢複幹爽,她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但沒過一會兒,也不知是被蚊子還是被蟲子咬過的包愈發的癢。林棉想伸手抓,一碰到自己發燙的臉頰,又縮了回來——還在錄節目,抓了會留下痕跡,還是忍忍吧。


    門鈴突然響起。沈澤去開門,用英語和對方說了幾句。林棉聽不太清,耳朵隻抓住了最後的thank you這一句。


    沈澤手裏拿著個印著泰文的花裏胡哨的紙盒子,走了進來,坐在靠近她的沙發一側,拆開盒子,掏出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白色的膏狀物。


    沈澤衝她招手:“小木頭,坐過來些。”


    “幹嘛?”林棉屁股沒挪窩。


    “給你擦藥。當地的一種膏,對蚊蟲叮咬效果很好。”


    林棉抬眸,看著屋內正在轉動的自動攝像頭,內心有幾分了然。想了想,便也麵色平靜的坐了過去。


    ——節目錄都錄了,大家互相配合演戲,效果才好。


    沈澤打開蓋子,用小挖勺挖出一小團來,點在林棉被咬得紅腫的皮膚上,輕輕抹開。


    藥膏裏也不知有什麽成分,刺激的不行,抹上腫痛的皮膚時,林棉忍不住“嘶”了一聲。


    沈澤抹藥膏的動作一滯,問到:“太刺激了麽,我少抹一點。”


    難受不過抹上去的一瞬間,接著清涼的觸感就緩解了皮膚上的腫痛感。


    林棉搖搖頭:“可以抹厚些。”


    沈澤挖好藥膏,小心翼翼的抹上去,手指接觸到林棉皮膚時,都屏著呼吸。


    他今年上半年剛跑了一趟熱帶雨林,皮膚曬到黝黑,半年才養白。淌水的時候被螞蟥咬住,鑽進小腿裏,尚能麵不改色的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包食鹽,撒在螞蟥露出在小腿外的尾巴上,慢慢等著它脫落,而後對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理智的消毒,包紮。


    但此刻就是一個再日常不過的蚊蟲叮咬。不過是蚊子毒了些,咬出來的包有些大,他竟然連抹個藥膏都縮手縮腳,不敢下手。


    ——小姑娘皮膚像嫩豆腐,又白又滑,他生怕一個力氣不好,弄痛了她。


    林棉見他動作慢,催促到:“我不疼,不用薄薄的抹,抹厚一點。”


    沈澤緩慢又動作輕柔的替她上好藥。


    “謝謝。”


    沈澤合上蓋子,拍拍她腦袋:“別亂蹭,這蚊子毒,藥膏得多留一陣子才能好。”


    林棉點點頭:“已經好多了。”


    聽她這麽說,沈澤放下心來,看著林棉點著白色藥膏的臉,笑了。


    林棉拿著自己的手機對著攝像頭照了照,瞬間明白了沈澤正在笑什麽——臉上白色的藥膏一點一點的,和小斑點狗似的。


    林棉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沒有別的意思,挺可愛的,你別生氣。”


    林棉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他。


    ——這都有鏡頭在拍,怎麽還這麽討厭。


    沈澤見她生氣,硬生生壓了笑意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揚。


    ——其實氣鼓鼓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


    熱帶的雨一陣一陣的,剛才還是瓢潑大雨,天色陰沉,這會兒,太陽就從雲層中鑽了出來,陽光燦爛,連地上的積水都很快被午後火熱的陽光烤幹。


    節目組昨天安裝在帳篷裏的拍攝設備淋了雨,兵荒馬亂的聯係當地可以維修的電子產品店。也沒顧上給兩人安排任務。


    雨也停了,太陽毒辣,兩人都不想出門,中午吃完飯,就各自回房歇著了。


    下午四點左右,門鈴響起。林棉打開門一看,是沈澤。


    “是去吃晚飯麽。”林棉有些疑惑,這會兒吃飯,實在太早了些。


    “島上有周末市集,據說好吃的很多,要不要去看看。”


    “要。”林棉大力點頭,“我去拿個包。”


    沈澤看著她快速奔進房裏的身影,不自覺得笑了——小短腿還跑得挺快。


    林棉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了,跨著個仙人掌形狀的藤編包,臉上早上咬過的包已經消了七七八八,隻留了一點紅印。但她還是怕不好看,就帶了個草編的帽子。


    “快走吧。”


    沈澤去的地方多,這種夜市對她而言,並不稀奇,在網上看到時,想著林棉應該會喜歡,便將行程定了下來,這會兒看著小姑娘大眼睛眨呀眨,恨不得縮地成寸,一步飛到夜市去的著急小表情,突然也有點期待。


    兩人打了輛出租車去市集。


    當地的出租車開得又急又猛,兩人付錢下車時,臉色都有些白。


    但也不是一點功勞都沒有。下車時,司機用著蹩腳的英語一邊比劃一邊說,告訴兩人天黑下來時,可以爬到一旁的樓上,俯瞰夜市,景色會很漂亮。


    兩人點點頭表示等下一定會去。


    集市在一個大廣場,不過一兩平米的小攤子,密密麻麻的擺成整齊的一排一排,兩人來的算早,市集人還不算多。但攤子都已經擺上了,雖然不是最熱鬧的時候,但方便了兩人拍攝。


    集市大多是有本地特色的小吃。女孩兒都喜歡這些。


    沈澤拿著張當地的整錢,買了杯果汁,換開零錢給林棉。


    熱帶地區的水果格外甜,一杯芒果汁折算成人民幣不過三塊錢,但又甜又香。沈澤跟在林棉身後,喝著果汁,心情頗為不錯。


    林棉拿著那一遝零錢,看著麵前琳琅滿目的美食,自己就像是掉進米缸的小老鼠。


    炒酸奶,來一份。


    海鮮抓飯,看起來不錯,來一份。


    當地有特色的烤小甜餅,來一份。


    辣炒海鮮,來一份。


    烤串,逛夜市怎麽能少了這個!


    當地特色豬腳飯,必須得來一份!


    ……


    當地物價實在太低,一份算成人民幣不過幾塊幾十塊。林棉也就不太在意浪費的問題了,看見喜歡的就買下。


    兩人走的很慢,因為林棉幾乎走兩步,就被一旁小攤上的吃的吸引住,停下來,付款,攤主動作麻利的遞給她一個小紙盒或者小袋子。


    沈澤見她拿不過來了,主動伸手接過。


    最後兩人四隻手都被占得滿滿當當,夜市裏的攤位才逛了兩排。


    “先去一旁坐著吃掉點?”沈澤建議到。


    林棉點頭。


    兩人一塊往夜市兩側的就餐區走。


    沒走兩步,林棉又被吸引住了目光——冰激淩。


    但又不是普通的冰激淩。裝在葉子殼裏麵,殼裏還帶著果肉,奶香味和椰子味很濃,飄散在空氣裏。


    “再買一份吧?”林棉仰著頭征求他意見。


    沈澤手中的果汁正好喝完,丟掉塑料杯,替她接過手裏的塑料袋:“去吧。”


    林棉笑得見牙不見眼,酒窩裏都能沁出蜜來,拿著錢小跑著去付款,然後抱著個裏麵盛滿椰子冰激淩最上麵灑滿蜜豆和水果塊的椰子殼回來了。


    天氣還是有些熱,林棉怕冰激淩化了,一邊走,一邊吃。


    市集攤位指尖,空出來供人行走的道路並不寬,隨著夜色漸沉,遊客也多了起來。


    攝像怕引人注意,隻好遠遠的拍著。


    林棉埋頭吃的用心,偶爾抬頭看幾眼路,在人不多的時候,問題不大。


    但人流漸大,問題就出來了。


    時不時走著走著,就撞到人。沈澤見她快撞上了,連忙拉住她。


    兩人還沒走到就餐區,夜市進入最熱鬧的時間段。摩肩接踵,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沈澤看林棉這麽走,皺了皺眉,實在不放心。


    將手中的小袋子騰了騰,空出一直手,伸手,環住林棉的腰。


    林棉抬頭看她,有些詫異,嘴角還沾著一點兒雪白的冰激淩。


    “人太多了,怕你撞著,這樣安全些。”


    沈澤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但其實在手觸到林棉腰上那一瞬,心跳還是慢了半拍。林棉穿的是一件短款的吊帶,走動時,隨著動作,指尖會不經意的觸碰的她腰間的肌膚。


    沈澤神色淡然,但實際覺得指尖燙的厲害。


    林棉點頭,繼續低頭對著手裏的冰激淩,突然沒有了吃的心思。


    昨晚才說主動點,親密點,今天就順理成章的主動攬住了她的腰,神情自然,理由充分。


    ——不愧是影帝啊,演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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