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元三年, 瑟瑟年滿二十歲。


    這一年, 周相國年邁無力,再次請求辭官, 瑟瑟批準了。


    朝中所有的政權都在瑟瑟一人的手中,軍權也在她手中緊握,認真算一下,她比先帝手中的權利還要集中的多。


    皇夫穆寧手握三軍, 與宛中葉算是形成了戰場搭檔的模式,曾經兩次合作過, 各方麵都合得來, 也還算相處融洽,隻除了宛中葉不死心想要在後宮之中摻一腳這點讓他黑臉。


    昌元四年, 瑟瑟主持殿試,親自篩選著學子,每一個都過目交談。


    她點選出了一榜三甲, 以及幾個十分優異的學子, 分別送到了三朝老臣的身邊去跟著學習。


    年邁的老臣都知道,這是新帝在培養自己的朝臣, 他們年紀大了, 未必能在朝廷上繼續立足多年,索性放了手,培養著繼任者。


    瑟瑟在昌元四年, 殿試結束後, 正式宣布, 女子皆可入朝選官,與男子一樣參加科舉。


    這一政改,引起了朝野上下巨大的轟動。


    反對者抗|議者為了傳統不變,甚至擊鼓鳴冤,縱火燒房,觸柱自殺。


    瑟瑟麵對這一片動亂,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吩咐穆寧派人去強|權|鎮|壓。


    這其中,有些本來就在朝為官的。他們不敢直接反對瑟瑟,索性來策反這個皇夫。


    穆寧與瑟瑟成婚四年,從來沒有紅過臉,天下人都知道,皇夫心裏眼裏都是女帝,出征回來都要給瑟瑟把當地的特產帶回來的那種顧家的人。


    這也就導致不了解穆寧的人,總覺著他是個性子軟好欺負沒有主見的人。


    幾個朝臣悄悄聚在一起聯係了穆寧,用隱晦的方式提醒穆寧,他完全可以奪位自稱為帝,讓女帝變成皇後,以後的太子還是他們的孩子就夠了。


    這是來自皇位的誘惑,天下間的男人誰又能不心動呢?


    而且皇夫穆寧本就是手握軍權的男人,他也有著和女帝並肩的高貴身份,如此一來,改朝換代甚至不需要動用一兵一卒,悄悄政變,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就能換一個帝王了。


    這幾個朝臣滿心以為穆寧會一口答應。


    而穆寧的確遲疑了下,詢問他們是否有周全的計劃,有沒有誰能接應其中,之後的籌謀又有什麽。


    朝臣們為了拉攏穆寧,向未來的帝王獻好,必須要展現他們的得用之處,自然是老老實實全盤托出。


    穆寧這邊點頭,那邊就派兵直接圍了這幾個朝臣的家,毫不猶豫把人送進了天牢。


    瑟瑟知道後,倒是詫異。


    “阿寧,你若為帝,的確與他們所說輕而易舉,怎麽不試試呢?”


    二十出頭的瑟瑟已經是充滿了成熟女子風|韻的豔色,她眸子一彎,似笑非笑時,更是有著顛倒神魂的魅|惑。


    而這些落在穆寧眼中,隻讓他渾身一緊。


    “第一,根本不是輕而易舉。無論是誰敢來動你的皇位,你都會下手的。而且我知道我鬥不過你。”


    穆寧老老實實道:“第二,我想就這樣什麽都不操心,隻看著你就好。”


    瑟瑟忍俊不禁。


    她家夫婿有時候老實得很可愛。


    “過來,”瑟瑟額勾了勾手指,溫柔道,“親親你。”


    穆寧眼睛一亮,顛顛兒湊過去。


    管他什麽改朝換代,與他有什麽關係。


    他家媳婦兒給他甜頭了!


    朝廷之中的阻礙全部鏟平了,剩下的就是民間。


    瑟瑟下令,反對者一律榜上記名,連坐九族男丁不可入朝。鬧出動蕩的抗|議者,瑟瑟直接下令順天府將人全部壓入牢中,等待審問判罪。


    朝野上下無不震|動,瑟瑟卻絲毫沒有手軟,該推行的政令,沒有半點遲緩。一麵派人鎮壓,一麵派人實行。


    瑟瑟的鎮壓手段之中,那個牽連九族的不可入仕,讓不少人都急得跳腳。


    一看女帝就不是一個會被別人的意見而暫緩自己政策的人,反對得不到實際,還把自己家中人的後路斬斷了,到最後,所有人家中都可以有人出仕,唯獨這些反對者的家裏,別說女眷,男丁都要被牽連,誰願意?


    這些人家的男丁們聯起手來,堅決不能讓自己的未來葬送在這種事情上。


    而與那些老學究的頑固派不同,不少想得通的都大力支持此事。


    更別提女子們了。


    女子被禁錮在一方後院,終身難以達到一個人生的高度,還要為了生活被指責,被嘲笑。


    如果她們也能出仕的話……豈不又是一番新天地?!


    女子們無不激動萬分。


    鬧了足足半年,這場政改才繼續了下去。


    鬧完了,沒有人還有力氣敢再去反對。畢竟天牢裏因為這件事裝的人太多了,還有許多人把自己九族的男丁都坑了,險些家都回不了,被人打罵。


    昌元七年,第一批女子學生參與科舉,通過者十之有二。


    入朝女官者,共計五人。


    這比起男子學子來說,人數少得可憐。不少人悄悄嘲諷著。


    而很快,一個事實就擺在了大家的麵前。


    女子們在閨中,所學不過琴棋書畫,主持中饋操持家務,關於科舉要學的書,她們接觸的太少了。


    這一批女子,都是從昌元四年起挑燈夜讀,懸梁刺股強逼著自己,在短短三年內日夜不歇瘋狂吸收著知識,才有的突飛猛進。


    這個情況讓所有人都閉了嘴。


    而這幾位女官入朝之後,活躍在各個位置,她們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總能在朝廷裏注入新鮮的辯解思路。


    昌元十年,第一位女子探花出現。昌元十三年,第一位女子狀元出現。


    等到昌元十六年時,朝廷已經是男官女官對半了。


    而朝廷上如此,民間也是如此。


    女子為先生,做老板,管營生,處處都有了她們的影子。


    瑟瑟在太子十二歲時直接甩手退位,把十二歲的太子推上了皇位,麵對大兒子的嚎哭冷酷無情揉了揉他腦袋一把,一轉身就和穆寧雙雙去遊山玩水了。


    穆寧是個很有情調的人,也是個很溫柔的人,他話不多,卻總能在最短時間內發現瑟瑟的情緒。離開了廟堂,他更是如魚得水,帶著瑟瑟走遍萬水千山。


    等瑟瑟與穆寧回朝時,新帝已經十六歲。穆寧的學生,新任的驃騎大將軍二十歲,周靈的兒子太子伴讀十五歲,宛中葉的女兒十三歲,朝廷裏又是一片新生的勃勃生機。


    瑟瑟喝了媳婦茶後,就不怎麽愛到處跑了,她感覺自己更喜歡種花喂魚,就在行宮和穆寧過著悠閑的日子。


    皇後是個孝順孩子,她家本是沒有男孩的女戶,生活在絕望之中,政改的出現後,讓她家中有了一條活路。如今皇後的姑姑姐姐都是朝中大臣。


    她對瑟瑟恭敬又孝順,和新帝之間相處融洽,是個很讓人省心的懂事孩子。


    瑟瑟也偏疼懂事的孩子,皇後有瑟瑟這個婆母,嫁過來之後從來沒有吃過苦頭,自然從瑟瑟身上學到了寬容又親和的婆媳之道。


    大越朝曆經多代,皇室之中一直保持著婚後一家關係融洽的習慣。


    *


    “娘,餓……”


    瑟瑟睜開眼的時候,肚子裏傳來了咕嚕咕嚕的響聲。


    她皺眉。


    饑餓感讓她的腸胃幾乎都要絞到了一起,惡心作嘔,想吐都吐不出來。


    她撐著床邊坐起身。


    昏暗的光線中,瑟瑟看見狹小的房間中還有一個人,一個不過兩三歲大的孩子。


    孩子扒在床邊,大大的眼睛裏包著眼淚,他咬著手指,委屈地抽泣著,癟著嘴裏含著一點沙土,他小聲重複了一遍:“娘,餓。”


    瑟瑟眼神複雜,起身下床時腳險些一軟摔倒在地。


    她強撐著,慢慢摟過那孩子,抱在懷中輕輕拍了拍。


    “乖兒,娘去給你找吃的。”


    瑟瑟抱著孩子,眸子裏一片冰冷。


    錢瑟瑟所嫁非人。


    秀才家的小女兒,十五歲時被鄰村的一個讀書人求娶,秀才隻當讓女兒嫁到一個讀書人家裏能過好日子,就同意了。


    鄧家本是農戶,給小兒子算命的時候,算命先生說小兒子有本事做大官,鄧家立即決定砸鍋賣鐵也要讓小兒子讀書。鄧五上頭還有四個姐姐,隨著長大全部都嫁出去換來了錢供他讀書。


    錢瑟瑟嫁過來的時候,鄧家人都揚眉吐氣的。這是娶到了秀才女兒,直接改變了他們鄧家的身份啊!


    起初,鄧五對嶽父的秀才身份還是很看重的,對錢瑟瑟溫柔,婆母也照顧錢瑟瑟,頭一年,錢瑟瑟過得的確舒心。


    第二年,錢瑟瑟父親辭世,鄧五又考上了秀才,一下子覺著自己家才是錢瑟瑟的依仗,對她也就輕慢了起來。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錢瑟瑟開始洗衣做飯,什麽活計都要做。


    第三年兒子出生時,錢瑟瑟月子都沒有休息好,日夜紡紗織布,累得渾身是病。


    第五年的時候,鄧五考上了進士,花言巧語騙了一個四品官員的女兒,令其失身給他,逼得那家人不得已,將他招婿。


    鄧五不敢說自己成婚了,直接抹殺了錢瑟瑟和兒子的存在,說自己未婚,又把老娘接到京中,說自家就娘倆。


    鄧五嶽丈當了真,把嬌養的女兒嫁給了他。


    而錢瑟瑟一年沒有丈夫婆婆的音訊,家裏窮得揭不開鍋,米麵糧油要什麽沒有什麽,三歲大的寶福餓得在地上抓土吃。


    錢瑟瑟實在沒有辦法,背著兒子一路討飯找到京中。


    而鄧五已經改名叫鄧悟了,是工部侍郎的乘龍快婿,七品京官。


    錢瑟瑟背著兒子到處找鄧五時,被鄧五當年的好友給認了出來,帶到了鄧五的麵前。


    錢瑟瑟怎麽也沒有想到,丈夫已經有了新的妻子。而鄧五也狠,怕新婚妻子和嶽丈發現,他直接翻臉不認人,矢口否認自己有過妻子,派人把錢瑟瑟攆走。


    錢瑟瑟抱著兒子求助無門,飯都沒有一口吃的,實在無法,求到了那鄧五好友麵前。


    鄧五好友不忍心,幫了錢瑟瑟一把,讓她的存在被鄧五的新妻子和嶽家知道了。


    鄧五搪塞不過去,鄧母就直接說,錢瑟瑟犯了七出之罪,早就被休妻了,和鄧家根本沒有關係。


    至於孩子,鄧家新妻的肚子裏,已經揣了一個,根本不稀罕一個鄉野婦人生的。


    隻是不認不行,鄧五和鄧母捏著鼻子把孩子認了下來。


    孩子能進府裏有口飯吃活下去,錢瑟瑟就別無所求了,想著到底是親爹親奶,把孩子給了他們。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孩子進了門沒幾天,就被那新妻給弄進水裏溺死了。


    錢瑟瑟瘋了,攥著一把磨尖了的石頭,衝到鄧家去殺人。


    餓了多日的錢瑟瑟哪裏來的力氣,她瘦弱無比,誰也沒有殺死,反倒被亂棍打死,拖到了亂葬崗,暴|屍荒野。


    錢瑟瑟隻希望,讓鄧五終其一生所求皆得不到,鄧氏新婦不得好死,婆母獲得報應,而自己家的孩子寶福,能平安健康長大。


    這會兒,鄧五已經在哄騙那工部侍郎的女兒了,鄧母也上京三個月了。


    家中一貧如洗,鄧五和鄧母走的時候更是把家裏的錢財搜刮的幹幹淨淨,一個銅子兒都沒有給錢瑟瑟留。


    錢瑟瑟全靠著變賣紡紗布才和兒子活到現在,可是沒有原材料了,錢瑟瑟連紡紗都做不到。


    瑟瑟來的時候,錢瑟瑟高燒昏迷,寶福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餓……餓……”


    瑟瑟摟著寶福輕輕拍了拍,把他嘴裏的沙土扣了出來,溫柔地哄著。


    “乖,這就給我們寶福煮肉吃。”


    “哪裏有肉?”寶福怯怯問。


    瑟瑟眉眼一彎,輕柔道:“山上就有肉啊。”


    “山上有老虎,娘不能去。寶福不餓了。”寶福哽咽著。


    “不怕,”瑟瑟拍了拍寶福的後腦勺,眸子一眯,語調慢悠悠,“老虎見了娘,才會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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