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事有了著落,季菀也鬆了口氣,如今便隻等著明年大婚。到時候弟弟分出蕭府,小夫妻倆單過,也沒什麽不好的。


    而這邊,陸老夫人還在惆悵著小兒子的婚事。她幾乎是挑遍了京城所有適齡閨秀,不乏性情品貌合意的,但經過花家那事兒後,她便越發謹慎,生怕又出差漏。


    “阿菀,你來得正好,幫我參謀參謀。”


    見兒媳婦牽著孩子來了,陸老夫人忙衝她招手。


    季菀讓孩子們出去玩兒,笑著坐下來,“母親可是挑著合意的人選了?”


    陸老夫人滿麵笑意,“房家五姑娘,是新任禮部侍郎的嫡女,年芳十四,秀外慧中,頗有才名。房家祖籍臨陽,世代書香門第,家教嚴謹。這姑娘我也見過兩次,端方柔雅,知書達理,很是不錯。”


    房大人是今年才從地方升任到京城的,為人雖有些刻板,但剛正不阿,風評很是不錯。


    “能入得母親的眼,必是極好的。”


    陸老夫人眉眼彎彎,“這姑娘溫柔端靜,卻不迂腐古板,待人接物也恰到好處,我瞧著和九郎甚是般配。就是不知道,九郎會不會喜歡。”


    季菀道:“喜不喜歡的,見一見不就知道了麽?”


    就算沒緣分,也不打緊,她手裏可還有不少資源吧。大概是這些人當中,她最滿意房五姑娘,所以剩下的,都未曾與季菀細說。敲定了房五姑娘後,她立即就開始著手安排。


    外男不可見內眷,所以即便是帶著陸九郎去房府拜訪,也沒用。人家一個正在議親的閨閣女兒家,也不能輕易出門做客。所以思來想去,陸老夫人便和房夫人商量,借著去佛寺裏上香的機會,讓兩人見一見。


    雙方家長達成了默契,就等著兩個孩子點頭了。


    因為還未定下來,所以也不好聲張。省得萬一此事不成,壞了人家房五姑娘的清譽。


    陸非離下朝回來,季菀就將此事告訴了他。


    “母親為了九弟的婚事精挑細選了好幾個月了,總算挑出個十分滿意的。若成了,咱們府上明年就又有喜事了。”


    陸非離笑笑,沒說話。


    那房家姑娘再好,若是入不得九弟的眼,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用過午膳後,他去了趟前院,聽說陸非馳去了練武場,他又折了方向。到了練武場,果然看見陸非馳揮舞著長槍,滿頭大汗,卻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心情不好?”


    陸非馳聞言終於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


    “三哥。”


    三哥叫習慣了,分家後也改不過來。


    陸非離負手走過去,看他一眼,“不滿意母親給你安排的婚事?”


    陸非馳沉默不語。


    他小時候性子還算活潑,隨著年齡增長,倒是越發沉穩。尤其去沙場曆練了幾年後,更為冷肅嚴謹,頗有武將之風。卻也越發的沉默寡言,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陸非離是看著他長大的,征戰沙場那幾年,陸非馳也是一直跟著他的,所以對親弟弟的脾性,他最為了解不過了。


    “你若不滿意,便與母親直說便是,母親不會逼迫於你。”


    “我知道。”


    陸非馳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發,將長槍插回原處,隨意尋了處幹淨的石階,毫無儀態風度的坐了下來。


    陸非離也未斥責他,道:“九弟,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陸非馳一頓,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許的茫然和糾結。似乎想否認,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陸非離心裏有了底,在他身旁坐下,道:“哪家的姑娘?”


    陸非馳垂著頭,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靜宣侯府。”


    陸非離哦了聲,靜宣侯府也是從太祖那時封的爵位,到現在已有一百多年,在京城也是能排得上號的世家。


    “那你為何不告訴母親?”


    陸非馳挫敗道:“我才查出了她的身份,而且…”他抿了抿唇,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的嫂嫂,出自樊家,就是當年,二哥和離的那個樊家。”


    陸非離先是一愣。


    時隔十餘年,他都快忘記,堂兄如今的妻子是續弦,原配因過而和離。


    如今,陸非馳竟看上了樊千麗親姐姐的小姑子。


    這還真是巧…也不能說巧,畢竟京城就這麽大,公侯伯府也就那麽幾家,貴族聯姻也都是相互的。隨便扯兩家出來,都有可能祖上有親。


    本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當初和離那事兒,雖說樊千麗是自作自受,但樊家和陸家也算是結了仇。那些年裏,兩府促成這門婚事的老太太都沒再來往。


    其實陸家若真想和靜宣侯府結親,和樊家本也沒什麽直接的幹係。隻是如今的靜宣侯夫人,偏偏是樊家女。這關係,就有些微妙了。


    不過現在陸非離關心的是,九弟是如何認識那靜宣侯府的姑娘的。


    話已出口,陸非馳也不再隱瞞,隻得如實道來。


    原來數日前,他打馬路過京郊的時候,遇上一少女。此女瞧著也不過十三四歲,披一件火紅色披風,縱馬而來,烈烈風聲,秀麗中透著一股子舒朗豪放的英氣。


    陸非馳正發愣,那姑娘一勒韁繩,馬蹄飛揚,塵沙四起。她端立馬背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嬌喝道:“何人阻攔?”


    她的聲音甜美軟糯,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和她此刻鮮衣怒馬的形象和氣勢頗不相符。她似乎也很不喜歡自己這過於甜軟的聲音,語氣刻意的多了些冷厲,也盡量簡短,以求達到震懾的目的。


    陸非馳覺得這姑娘甚是有趣,抱拳道:“在下陸氏九子,無意阻擋姑娘去路,還望姑娘勿怪。”


    那姑娘個子並不高,身形瘦弱,卻並不嬌柔。一隻手勒著馬韁,一隻手拿著鞭子,隻淡淡瞥他一眼,似乎根本沒將他的自我介紹放在眼裏,平平道:“既是無意,那便煩請讓道。”


    陸非馳微愕。


    這姑娘看起來頗有些桀驁,和他嫡親長姐有些相似,卻少了幾分冷銳和咄咄逼人。明明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卻非要端著一副老成的模樣。


    不知怎的,他不太願意讓路,正想著該說什麽,那姑娘已不耐煩。


    “素聞安國公府勳貴門閥,家規雅正,陸家兒郎皆為坦蕩君子。今日一見,才知傳言有誤。”她言語譏嘲,很是不屑,“堂堂國公府的公子,與閨閣姑娘狹路相逢,不知避諱謙讓,卻攔路不前。此等行徑,與登徒子何異?”


    她方才一直言簡意賅,此刻卻似生了些許怒氣,也不再計較自己稚嫩的聲音是否能對眼前‘攔路的登徒子’起到震懾作用,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諷刺譏嘲。


    陸非馳從未被人這般質疑過家教,更莫說是當麵斥責,又是一怔。


    這時不遠處響起噠噠馬蹄聲,兩個丫鬟模樣的人縱馬而來,左邊那個氣喘籲籲道:“姑娘,您慢些…”


    發現策馬於前的陸非馳,二女皆是一愣,立即打馬上前,警戒的看著陸非馳。顯然兩人都不是衝動之輩,一眼看出陸非馳容貌氣度不凡,定非普通人,也不敢叱喝,謹慎道:“敢問公子,緣何在此攔截?”


    陸非馳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丫鬟是練武之人,而且武功不低。而那紅衣姑娘,也是個練家子,且精通騎術。


    “在下並非攔截,隻是…”


    紅衣姑娘已沒了耐心,“既非攔截,就速速讓開。”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焦急。


    陸非馳也知道這麽堵著一個姑娘,實在是非君子所為,便打馬讓了開來。猶豫了會兒,剛要詢問對方是哪家姑娘,緣何在此策馬。誰知剛開口,隻覺得眼前紅影一閃,那姑娘已疾馳而去,很快於林中消失了身影。她那兩個丫鬟,也緊隨而去。這一方天地,就隻剩下呆愣的陸非馳和被主仆三人馬蹄揚起的漫天灰塵。


    不知為何,陸非馳心中升起些許失落感。


    他不知這種失落感因何而來。隻知在那之後,紅衣姑娘的身形容貌便在腦海裏縈繞不休,心中時刻掛念,每每想起來便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而後便是濃濃的失落和惆悵。


    他開始無意識的去尋她。


    至於為何沒有告訴家裏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直到他查到那姑娘的來曆,又聽母親說起要去見那房家姑娘,心底裏從未有過的排斥和慌亂讓他隱約明白了自己這段時間的反常是為何。如今又被兄長一語點破,他心慌的同時又覺得鬆了口氣。方才明白,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父母,是因為他明白,那姑娘根本對他不屑一顧。


    他從小見慣了父母以及兄嫂之間的恩愛和睦,心中羨慕,也想著娶一個兩心相悅的女子為妻。


    可現在,分明就是他一廂情願的單相思,怎能強求?況且,母親又給他安排了相親。這時候說出來,不是讓母親失信於人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府議親的事並未外傳。他去走個過場,婚事不成,也不至於讓那房家姑娘丟臉。真正令他神傷的,還是那並未將他放在眼裏的紅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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