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煙將季菀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了母親。


    安國公夫人聽完後有些訝異,“想不到阿菀能有這麽敏感的政治眼光。你父親和你幾位叔叔是武將,行軍打仗勇猛過人,可論這些權謀心機,還不如你嫂嫂。”


    “嫂嫂機敏。”陸非煙與有榮焉,“當初就是她發現村民鬧事不同尋常,心中起疑,才讓人去查的,要不然哪裏能發現那麽大一個兵器庫?不過姚相還真是老謀深算,裝得可真像。”


    安國公夫人卻有另一重憂心,“看樣子內亂是不可避免了,地方軍若不敵,就得調派禁軍。你兩位堂兄正值建功立業的年紀,定會在平亂禁軍之列。內亂起,邊防就必然不安。你父親和你三哥,怕是又要去北地了。”


    陸非煙倒是沒想到這麽多,下意識的蹙眉,“父親和三哥才回京不到兩年,怎麽又要走。而且三哥和嫂嫂成婚不到一個月,正值新婚呢。三哥這一走,嫂嫂多委屈啊。”


    “這個倒是簡單。”安國公夫人道:“北地那邊也有府邸,阿菀可以跟著阿離一起去北地。她本來就是北方人,去了那邊也不會不習慣。我擔心的,反而是你。”


    “我怎麽了?”


    陸非煙不解的看著母親。


    安國公夫人歎了聲,道:“你的婚期就快到了。如今京中形勢緊張,咱們和蕭家又是姻親,這個時候肯定是不宜操辦喜事。等查清了來龍去脈,緊接著就是平亂。而且二皇子這一逃,多半就在中部駐紮了,溫家肯定也會受命出戰。你的婚事,就得延期。你今年已經十六,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之前陸非煙的心思都放在二皇子叛逃這件事上,如今聽母親說起她的婚事,她才後知後覺發現,此事貌似對自己影響甚深。


    不過她素來是開朗的性格,很快就收拾好情緒,道:“延期就延期唄,這內戰能打多久?左右不過就是一年半載而已,我明年出閣也沒什麽區別,正好我也能在家多陪陪您和祖母,有什麽不好的?”


    安國公夫人本來滿心憂慮,被她這麽一說倒是笑了,“別人家的姑娘到了年紀都恨嫁,你倒是巴不得一直賴在娘家。若是傳出去,定要被人笑話。”


    “笑就笑,我才不怕。”


    陸非煙一點都不為流言蜚語所擾,“還是嫂嫂說得對,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我總不能一一給堵上。隻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整天論別人的是非。這種人,要麽現在過得不如意,要麽將來遭報應,我才不會跟她們一般見識。”


    安國公夫人簡直哭笑不得。


    “我本來還擔心,但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模樣,又覺得或許是好事。不為世俗所累,也就不會煩憂。”她慈愛的看著女兒,道:“溫家雖比不上我陸家勳貴,卻也是大家族,長房一脈僅有兩子,人口簡單,你嫁過去是長嫂,上頭婆母也是寬厚之人,定不會為難於你。”


    陸非煙挽著她的手臂,無奈道:“娘,我都還沒出嫁,您說這些過早了。”


    安國公夫人笑笑,“你九妹十四了,本來我是想就在近期給她把婚事定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怕是也得往後拖了。”


    “拖就拖唄,她雖然是庶出,但也是咱們陸家正經的姑娘,難道還怕嫁不出去?”


    她就一個庶妹,又素來本分,所以陸非煙對陸九妹沒什麽仇視心裏。不像二房四房那幾個,姐妹多了,私底下矛盾也不少。


    “我是想到你七妹和八妹。”安國公夫人輕歎,“她們倆早就滿十四了,你四嬸子卻還沒給她們說親。這長幼之分不能亂,得她們倆出嫁後,才能輪到你九妹。這麽排下去,你九妹怕是得等到後年才能出閣。她是庶出的,年紀熬大了不妥當。”


    陸非煙聽完就撇撇嘴,“四哥九月不是就要大婚了麽?四嬸子忙著籌備他的婚事,哪裏還能顧及兩個庶出的姑娘?她本來就心眼兒小…”


    “不許胡說。”


    安國公夫人瞪她一眼,“你四嬸子再怎麽樣也是長輩,你一個小輩,不可隨意指摘。”


    陸非煙吐吐舌,咕噥道:“咱們陸家的二郎,都是及冠後才娶妻的,四哥才十八歲,四嬸也太著急了些。”


    安國公夫人沒吭聲。


    四房子女多,二子六女,卻隻有一個嫡子。


    四老爺風流,後院姨娘也多,四夫人肯定不痛快。然而她身為嫡母,還得為庶子庶女們安排婚事,自然更加鬱悶。所以急著早些給兒子娶個妻子回來,當半個女兒,也能為自己分擔一些。


    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這內戰一起,陸四郎的婚事也得延期,四夫人怕是又得上火了。


    府中上下幾百口人,管著一家子的吃穿住行,安國公夫人也是累。


    ……


    等到天色將晚,陸非離才回府。跨進門他就問:“少夫人呢?”


    話音剛落,季菀就掀了簾子走出來,“走這麽急做什麽?我剛讓人去廚房裏準備了晚膳,你先去沐浴吧,熱水很快就好。”


    她一邊說一邊來給他寬衣,神色如常。


    “阿菀。”


    陸非離握住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些什麽。


    季菀笑笑,“幹嘛這麽看著我?”


    陸非離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拉著她在榻上坐下。


    “接到消息的時候,不知怎的,我想起三年前,在北地登縣城外,你們遇刺。我帶人前來營救,刺客伏誅後,你嚇得撲到我懷裏,顫抖得跟小貓一樣。”他眼裏柔情肆意,“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又不在你母親身邊,我以為你會惶恐不安,驚慌失措。沒想到…”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眼神竟有些懷念和悵惘。


    “你這般的鎮定自若,倒是讓我有些不習慣。”


    “那次刺客都殺到眼前了,我當然害怕。”季菀道:“這次雖然父親被牽連,我也的確擔心。但後來一想,這明顯是一個陰謀。宮裏又有皇後和太子,陛下再是震怒,都不可能處置得太絕情。隻要還有緩和的餘地,都不是最糟糕的結局。”


    陸非離點頭,“皇上起初的確震怒,也有許多大臣參奏,虧得你外祖父說情,且恩師…我是說,太祖父。”


    他語氣一轉,帶三分戲謔的笑,看進季菀眼中。


    季菀瞪著他。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與她開玩笑。


    “說重點。”


    “好,說重點。”陸非離笑一聲,正色道:“朝中許多文臣都是恩師門生,知道蕭周兩家的姻親關係,自然也會幫著求情。等我和太子入宮的時候,形勢已好轉。但二皇子就這麽逃走,東西南北四城門未發現絲毫蹤跡,你父親總歸難辭其咎。姚相府又搜出了證據,他身有嫌疑,在事情查清之前,他依舊是戴罪之身。但皇上念及他是皇親,多年來又盡忠職守,未有大過,所以沒有勒令下獄,隻是杖責三十,革職查辦,如今幽禁在府,由禁軍看守。太子主審,刑部大理寺協同陪審。”


    “太子?”


    季菀有些意外,“這麽說皇上還是相信父親的,對不對?”


    “嗯。”


    陸非離點頭,“刑部尚書是太子提拔上去的,素來耿直公正,大理寺卿和我舅舅頗有交情。”


    季菀聽明白了。


    “所以你不用太擔心,雖說嶽父暫時被革職,但隻要查清此事,依舊能官複原職,隻是暫時要受些委屈。”


    季菀默然。


    蕭時自打入仕後一帆風順,年紀輕輕就做到皇營統領,不可謂不風光。誰知道一朝落難,直接被革職禁足,可以說是一個十分大的打擊。


    以往朝中政敵,還不知會怎樣落井下石。


    蕭府落難,府中肯定人心惶惶。這個時候,若當家主母沒點雷霆手段,怕是無法鎮壓。


    而母親還要兼顧兩個年幼的弟弟。


    想到這些,季菀就難免憂心。


    隻可惜,如今禁軍包圍蕭府,她也進不去,隻能呆在府中,等候消息。


    她的憂鬱都寫在臉上,陸非離微微蹙眉,道:“我猜到二皇子大底會在太寧落腳,那是姚氏老家,四麵環山,易守難攻,地方軍大概很快就會被他收複。所以皇上已派五萬禁軍,分三路去太寧緝拿二皇子。”


    什麽緝拿,平亂還差不多。


    不過想想也是,皇帝都重聲譽。曆來隻有無道昏君,才有反派之賊起兵作亂。如果明德帝直接已平亂的名義派兵,也就等於告訴全天下,他被自己的親兒子反了。這在史書上,總歸不那麽好聽。


    她一臉的不以為意,顯然沒想到重點。


    陸非離揚眉,“二皇子從前就和北狄那邊有勾結,為以防萬一,我和父親得去北地前線鎮守,以免北狄來犯。”


    季菀嗯了聲,隨後反應過來。


    “去北方?多久?”


    “那得看內戰打多久。”陸非離慢慢說道:“照我估計,至少得半年,也可能更長。”


    季菀抿唇,半晌後道:“什麽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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