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火熄滅了, 四下一片漆黑……


    早上天邊泛白, 將火堆旁邊躺在草墊子上的人照出個輪廓,天色越來越亮, 人影也就越來越清晰, 她還是昨天那件上衣,腰腹往下蓋著折起來的氣球布, 她仰躺著臉上蓋著一個寬邊的大帽子。身邊趴著一隻小狼崽,天光大亮時小狼崽醒了, 它踩在草墊子上活動了幾下,而後跑下去周圍來來去去瞎跑了一會兒,在床頭放著的箱子旁邊發現了一大塊肉幹, 它就停下不跑了, 一隻小腳壓著肉幹啃了起來。


    小狼崽吃了肉幹, 去河邊喝了幾口水,玩兒了一會兒又跑了回來, 它跑上草墊床在管桐桐沾了些塵土的袖子上拱了拱, 她沒有任何反應……


    太陽一點一點的升高,小狼狗不知跑哪兒去玩兒了,轉了一圈回來時又去啃那塊肉幹,吃完了草墊子旁邊趴了一會兒又跑了, 草墊子上的人還是早上的姿勢躺著一動不動。


    小狼狗跑了一圈, 回來趴在一棵距管桐桐百米之外的一個高大的白果樹底下陰涼處休息……


    太陽升到最高點漸漸朝西邊落去, 一大塊肉幹被小狼狗吃完時黃昏來了。


    今天沒有風, 森林裏十分安靜, 河水流得悄無聲息,隻偶爾有幾聲鳥叫響起……


    寂靜的黃昏,空曠的河岸上走過來幾個人,徑直的朝著管桐桐走來,這幾個人走路沒有足音,到了近前時站定,視線在管桐桐身上盯了半晌,其中一個人壓低了聲音問:“不是死了吧?”


    為首的小隊長抬手製止他出聲,他又上前兩步,離草墊子隻有兩三步遠時蹲下身去,伸手輕輕捏著寬寬大大的帽子邊沿朝上抬了抬……猛地臉色一變,大聲道:“壞了!人跑了。”


    大家一看帽子底下隻是一塊大石頭,蹲著那人再一扯開衣服,裏麵包著的竟然是稻草!小隊長站起身招呼大家說:“快追。”


    有人問:“往哪邊追呀?”


    小隊長說:“下遊。”


    有人問:“她還能往下遊走嗎?明知道我們會往下遊追的。”


    小隊長說:“我們還是往下遊追,她要是往回走也能撞上其他小隊。快走,已經耽誤一天了。”


    十個人往下遊追去,河岸又恢複了安靜……


    小狼不知是又餓了還是怎麽,焦躁起來,它圍著下午乘涼的那棵樹打轉,小嗓子嗚嗚的叫著,轉兩圈前爪搭在樹幹上像是想要往上爬……忽然它覺出危險前爪落地轉回小身體——剛才那幾個人又回來了。


    十個人盯著樹根底下的小狼崽,一人說:“這狼崽子在樹下守一天了。”


    小隊長掏出槍來,其餘九人也紛紛抬手往腰間伸去,可還沒等他們的手碰到槍把就聽砰的一聲響,小隊長的槍落地了,子彈正打在槍身上,迸出了火花。


    沒等他們再動作,小狼崽圍著的那棵樹上傳來一道女聲:“都把手舉起來!誰敢亂動我就開槍打死他。”


    大家於是都停下了動作,樹上的管桐桐再次出聲:“把手舉起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麽舉,遲疑著舉得橫七豎八。


    “轉過身去,麵朝河水,誰敢回頭我就打死他。”管桐桐又說。


    於是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把身體轉了過去。


    管桐桐觀察了一會兒,見他們沒有回頭,就順著樹幹爬了下來,小狼歡快的朝她腿上撲,在她身邊轉著圈……


    管桐桐走過去繞在他們身前,一手始終舉著槍另一隻手把他們腰間的槍拔了手往後揚扔進了河裏,十把槍都收繳了,又檢查了一番確定幾個人身上再沒有槍支後,才抬起眼朝幾個人臉上看去……其實看他們身上的軍裝就知道他們是安全區的人,再一看臉果然有幾個覺得麵熟,大概是她曾經下部隊講課時見過,是哪個區戰隊的就記不清了。


    “後退一些。”管桐桐舉著槍沉著臉說。


    幾個人後退一些,管桐桐又說:“把身上子彈都拿出來。”


    這十人神情忍耐著把身上備著的一小盒子彈掏出來扔在了地上,管桐桐這才問:“你們跟著我想幹什麽?”


    那幾人沒說話,管桐桐又說:“剛才掏槍想幹什麽?”


    他們依舊沒出聲。其實也不用他們說,是怎麽回事兒大家心裏都清楚。


    管桐桐沒有再問,她手上的槍指了指他們當中的年紀最小的一個說:“你去森林裏找些繩子來,記住,天黑之前不回來,我就把他們殺了。”


    那個戰士說:“這地方哪來的繩子?”


    “枯藤或是幹草編的,隨便什麽,結實就行。”


    “你要繩子幹什麽?”小隊長問她。


    管桐桐沒理他,和之前那個戰士說:“你去吧。”


    找繩子的戰士走了,管桐桐又指了另一個戰士說:“你去打點獵物回來,同樣天黑前不回來我就殺你戰友。”


    ……


    兩個人都走了,管桐桐叫剩下的人都蹲在了地上,想一想他們要想幹什麽的話,蹲著的姿勢站起來也快,於是又叫他們坐了下去,又點出一個人來叫他生了一堆火,然後就兩相對著。


    天黑前離開的兩個戰士都回來了,帶回來了她想要的東西,管桐桐就叫找繩子那個人把其餘九個人都綁到樹上去。那人一聽就急了,瞪著眼睛問:“你想幹什麽?”


    “天黑了,我要睡覺了,可是你們在這我可不敢,那有什麽辦法,隻能是把你們綁上了。”


    “你要不放心我們可以走。”小戰士說。


    “你想的倒美,走?往哪兒走?轉身鑽林子裏了,我知道你們貓哪了?”


    沉默半天的小隊長開口說:“我可以和你保證,離開後我們就回安全區,絕不再跟著你。”


    “對不起,雖然我很想,但是我沒辦法相信你。”管桐桐又和那個小戰士說,“我數三下你們不動我就開槍了。”


    戰士們沒法隻得轉身朝那幾個大樹走去,管桐桐跟在後邊兒又和那個小戰士說:“你綁完了我檢查,你想誰活命就綁的緊一些,若是想要誰死放水就行。”


    小戰士不敢放水,管桐桐盯著他把其餘九個人都牢牢的綁在了樹上,剩下他一個管桐桐動手也給綁上了。


    檢查一遍覺得穩妥,管桐桐就不管他們了,去做晚飯,把自己和小狼都喂飽了後十分放心的抱著小狼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管桐桐吃飽喝足收拾完了東西後,給綁在樹上的戰士們每人喝了幾口水,又一人嘴裏塞了一大塊肉,看著戰士們一個一個恨恨瞪著她的視線,她語重心長的說:“我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是害怕你們在我背後放冷槍,就隻好先委屈你們幾天了,你們就在這等著你們的戰友來救你們吧……戰士們,你們加油,我先走了。”


    管桐桐背上自己的東西,帶上小狼朝下遊走了。


    戰士們這裏一片沉默,管桐桐的身影越走越遠,遠的已經看不清了,他們還是沒人出聲。


    每個人嘴裏還在咬著管桐桐剛塞進去的一塊肉,肉比較大一口吃不下,這麽咬著其實有些狼狽,但這將是其他小隊的人到來前他們唯一的食物了,所以也不能吐。咬到現在腮幫子已經酸了,卻沒人開始吃,因為吃起來更狼狽……為防肉掉了,需要腦袋往後仰著,把肉往上掂……


    死一般的寂靜,戰士們誰也不肯第一個吃,好像第二個吃就不丟人了一樣,一個個都直著脖子挺著,終於一個戰士腮幫子酸的口水流出來後仰起脖子開吃了,然後其他戰士就好像被觸動了開關,一下子腦袋都仰了起來……


    一大塊肉終於吃下了,一個個噎的直抻脖子,咽下了又是一陣寂靜,半天一個戰士有些暴躁的說:“真他媽窩囊透了,叫個女人給折騰的跟個畜牲似的。”


    他旁邊人說:“等後邊兒的人來了,我們怎麽說?”


    大夥沉默。


    很快戰士們就顧不上怎麽和人說的問題了,有人開始尿急……戰士們臉憋得通紅忍不住破口大罵管桐桐。


    三日後雷洪和二狗他們一個小隊到了,最終他們還是決定一起掉頭,往回走了。


    雷洪一行人見到南區這一小隊人被綁在樹上,誰也沒想到是管桐桐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遇到什麽人了,把人解救下來就追著問,是什麽人把他們給綁樹上的?戰士們支支吾吾不肯說,他們越是不說,這一邊兒就越覺得是大事兒。


    二狗急脾氣,他大著嗓門問道:“是不是遇到其他生活區的人了?遇上多少人?”


    “行了,別問了,”南區小隊長餓的有氣無力的說,“給我口水喝……有吃的沒?”


    “到底怎麽回事兒?”強子也問,“到底為什麽不敢說?被嚇住了?他們到底多少人?”


    二狗猜:“你們十個人一點還手餘地都沒有,他們有五十人嗎?”


    “有完沒完?”南區隊長喝了幾口水有力氣喊了,“沒遇上人,我們幾個夢遊,自己給自己綁了。”


    他們越是不說,大家就越覺得古怪就越是要問,二狗更是被他這遮遮掩掩的態度給弄得抓心撓肺,正要再問時,雷洪忽然開口問:“是不是她?”


    南區小隊長看一眼雷洪沒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等於承認了。


    “什麽時間?”雷洪又問。


    “三天前,往下遊走了。”南區小隊長黑著臉回答。


    雷洪沒有再問,他視線順著河道朝下遊看去,神色有些激動。


    半天其他人後知後覺也反應過來了,有人忽然說了一聲:“不是吧,你們十個人叫她一個給困了?”


    “我們一不留神……”小隊長臉色很是難看,他企圖解釋一下,可是根本沒有人聽,他話說一半就被東區這幫東西一陣放肆的大笑聲給蓋住了,可憐他三天水米未進,論嗓門哪比得過這幫牲口。小隊長氣悶的一陣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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