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內不能種植任何植物, 這是三歲的孩子都知道的事。青葉一個成年人, 竟然說出要種些糧食這種話來,大家好奇探究的目光就都朝她看了過來。


    雷洪看著青葉被大家的視線看的,腦袋就想要往下低, 但硬是挺著, 所以看著很不自在, 尷尬極了,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他看著青葉,見到她腦袋朝他這裏轉了轉,目光求救似的看了他一眼,卻又好像怕人發現, 確定他接收到後, 很快就收回去了。


    雷洪的心一軟, 癢癢的,收回視線他聲音穩穩的說:“前榕想再幹兩年,我覺得沒什麽不行,春天在荒地沒什麽危險, 等春天一過, 夏秋時候果子最多,不用往深裏走完成指標應該沒太大問題,等入冬了,就隻收小麥, 小麥生長的地區大多靠近水源, 比較安全。”


    屋子裏一時好幾個人歎了一口氣, 車平也是歎一口氣,他是十分無奈的歎氣。


    這會兒也就沒人顧著再去看青葉了。


    前榕笑著說:“雷洪說的不錯,我傷的是胳膊,也不是腿,不方便是不方便但也沒有大礙,現在能幹就再幹兩年,哪天不行了就退。”


    前榕看得開,也不聽勸,大家待了一會兒開解開解後也就散了,青葉因為剛才出了醜也不願多留,隻想快些離開,原想拉著雷洪一起的,可他和大石山銅木柳幾個落在了最後麵還在和前榕聊著什麽,於是就先走了。


    在前榕那裏,青葉更具體而清楚的見識到了生存的殘酷與艱難,心口的沉悶又更重了幾分……一時想到雷洪說安全區不能種子植物的事,細細去想其實她早就察覺不對了,她自打睜開眼睛到現在還沒有看到過任何植物,她第一次做筷子那天就發現這一片街區光禿禿的,不說樹,連一棵草都沒有,隻是那時候沒有多想,後來去訓練館經過一片荒山地時,山上也是禿禿的,沒有一棵枯樹,她也仍舊沒有多想……


    她一邊做飯一邊想著心事,就出神了,雷洪進來也沒察覺,雷洪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她才忽然發現,還給嚇一跳。


    “又想什麽呢?”雷洪說。


    青葉手上繼續切著幹肉,放慢了動作,將肉幹一片一片切的菲薄。一邊切一邊說:“我在想你說的安全區不能種植植物的事,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不能種植物呢?難道尋常的植物也危險嗎?”


    雷洪伸手在砧板上拿起一片肉,對著窗戶光亮處看了看,不知道她為什麽切這麽薄,把肉塞進嘴裏閑閑的嚼著,一邊說:“尋常的植物沒有危險,但是有植物生長的地方就很容易出暴植,所以安全區的土地每年都會處理,春夏秋三個季節,每隔一段時間處理一次,種什麽都不會長。”


    “有植物的地方就容易出暴植?”青葉問?


    “嗯!”雷洪又拿起一片肉在一碗不知道什麽醬裏沾了一下又吃了。


    青葉看他一眼,心想反正肉幹都是熟的,吃不壞肚子就隨他去吧,這人真的精細不起來,就糙著養吧。


    不糾結他飲食的問題了,青葉繼續問道:“什麽植物都招嗎?為什麽招?是因為植物能分泌什麽暴植需要的營養?”


    雷洪搖頭:“什麽植物都招,不是因為這個,因為什麽不知道,一直都有人研究也沒找出原因。”


    “真奇怪。”青葉歎了一聲,又說,“那沒有植物的地方就不會出暴植嗎?”


    “不是,”雷洪說,“有研究過,周圍有沒有植物並不影響暴植的生長,沒有植物它也可以出,但是它很不願意出,隻零星偶爾會出一棵。”


    青葉又感慨一句:“真是奇怪的植物。”


    ……


    肉切好了將鍋裏到了油後,她就將雷洪趕了出去,關上廚房的門,開火時她看著鍋裏的油很是遺憾的念叨了一句:“要是有點辣椒、花椒、蔥薑蒜什麽的就好了。”


    歎息一聲把醬倒進了鍋裏,炒一炒後將切薄的肉幹下鍋,加一點水小火燜軟……


    他們中午沒吃,這一頓已經算是晚飯了,依舊是麵條,麵條盛在碗裏將這一鍋醬汁濃厚的燜醬肉澆在麵上,剩下的盛在碗裏一道都端上了桌。


    一大一小兩碗麵,白白的麵條上蓋著色澤紅亮的醬汁肉片,看還是挺好看的,隻是美中不足肉是幹肉做的,調料也少味道單一。青葉覺得挺一般,但是雷洪卻是吃的額頭都出了汗。


    他一大碗很快吃完了,自己端著碗去廚房轉了一圈,又盛了一大碗出來,回來坐下伸著胳膊往碗裏舀醬汁肉片,青葉見了說“我這些夠了。”雷洪聽了幹脆端起大碗,將剩的醬汁肉片都倒在了自己碗裏。


    青葉看著他吃得香,忍不住問:“好吃嗎?”


    雷洪拌著麵也不抬眼,點一點頭還鼓著腮說:“好吃。”


    什麽都能吃的山珍海味一樣,青葉嘀咕一句:“真好養活。”


    雷洪挑麵條的動作一頓,抬頭朝她看了一眼……氣氛忽然曖昧。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各自吃麵,這一時的安靜與先前卻不同了。


    沉默中外頭有人喊雷洪,雷洪聽了端起碗匆匆的把麵吃完,站起身說了一句“我出去看看”就走了。


    雷洪出了屋子關上門,他在門口略站了站吹了吹風,才轉頭朝山銅看去,山銅朝他招手:“過來吃飯。”


    “吃完了,”雷洪問,“有事兒?”


    “有事兒,來吧。”山銅喊道。


    “馬上來。”


    雷洪打算進屋和青葉說一聲,剛轉過身就見門開了,青葉探出身來問他:“誰叫你啊?”


    “山銅,”雷洪說,“我過去一趟。”


    “好,知道了。”


    山銅家裏大石、木柳、前榕幾個都在,他們正商量著打算趁著森林裏雪沒化這幾天隊裏沒有任務,他們幾個一塊兒去森林裏跑兩趟,獵點兒東西回來,等過幾天雪化了就得開始荒地除苗,一整個春天就沒有時間了。


    雷洪當然願意,要不然他也打算去跑幾趟的,和他們提了算上黑子一個,他們也都沒有意見,於是就著這件事詳細的商量起來。事情商量完了又聊起了閑話,胡天海地的瞎扯了一通,等散了,大石雷洪幾個從山銅家出來時,已是滿天繁星了,寒冬的夜晚,幹冷幹冷的。


    雷洪推開家門,客廳的燈亮亮的,燈光下青葉散著沒有擦幹的頭發,正趴在桌子上低著頭認真的寫著什麽,壁爐裏的火將屋子燒的暖暖的,聽到聲音轉頭看他一眼說:“回來了!”


    “嗯!”雷洪進屋關上了門,鎖住了一屋子的溫暖,“在寫什麽?”


    “沒什麽,我認字呢。”青葉起身將東西收拾了,“你們聊什麽呢,這麽晚?”


    “商量著這幾天再往森林裏走幾趟。”雷洪說著走到桌邊,拿起她寫生字的紙看了看,很多很簡單的字她都不認得,雷洪想到她還盼著被出版社拿走的那本食譜出版呢,一時就笑了。


    青葉也沒注意他笑,光聽見他的話了,又動起了心思,問他:“什麽時候去啊?”


    “明天去。”


    “明天森林裏的雪能化嗎?”


    “沒關係。”


    青葉沉默,雷洪抬眼朝她看來,心裏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果然青葉問他:“能帶我去嗎?”


    “不行!”雷洪果斷拒絕。


    “我現在跑的很快,反應也不慢,正常發揮的話,訓練館的考核我可以通過。”青葉說,“我覺得不走深的話應該能行。”


    “你那叫什麽考核!”雷洪不等她再說下去,轉身朝浴室走,“我去洗澡。”


    雷洪從浴室出來時青葉已經在壁爐前鋪了床,她坐在那烤著頭發,青葉聽到了聲音但沒有回頭,因為他每次洗完澡出來都隻穿一條褲子,不穿上衣……


    屋子裏光線忽的一暗,雷洪關了燈,隻剩了壁爐裏的火燒著,青葉轉頭看他,又收回了視線。


    “怎麽又出來了?”雷洪說著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我喜歡睡在這。”


    雷洪就不說什麽了,但還坐著沒動……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言的情愫……雷洪動了動,他轉頭看她,抬手弄了弄她鬆散的頭發,青葉朝他看過去,他也不鬆手……


    兩個人挨得很近,雷洪又光著膀子,肌肉飽滿緊實的胸膛好像也烤人一樣,青葉挪開眼,她兩隻手抓著雷洪的手臂,往旁邊推了推,雷洪沒使力氣由她擺弄,等她鬆開了,他手臂又抬起,這回他欺身上前,伸手攬住了她軟軟的腰肢,朝自己懷裏帶了一帶……青葉卻不推他了,也不躲,抬手抱住了雷洪的脖子。


    雷洪一隻胳膊撐著地,一隻胳膊摟著青葉的腰,他身體是向前傾著的,青葉便就朝後仰著,她這個姿勢不穩,身體的重量就都吊在雷洪的身上,雷洪卻是穩得很……他喉結上下滑動,低頭沉沉的目光看著青葉的臉,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唇在她挺秀的鼻梁上拂過,輕輕地磨蹭到了嘴唇……雷洪吻的很輕,但胳膊上的力氣卻很重,將青葉發軟的身體使勁兒往自己懷裏按……


    喘息先是壓抑著忍耐的,漸漸的就忍耐不住了,他將青葉放在地上自己欺身過去……青葉被他壓在皮毛毯子上……一開始還怕壓著她,手肘撐著身體的重量,肩胛處微微鼓起,腰腹收緊……壁爐裏的火燒的紅通通的,照的他古銅色的肌膚,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光澤……


    ——


    雷洪醒來時青葉還睡得很沉,背對著他蜷著身體,圓潤的肩頭露在空氣裏,白皙的肌膚上一塊一塊的紅痕,還有淤青……喉結滾了滾,雷洪抬手想要給她蓋上毯子,手伸過去卻又頓住,看一眼壁爐裏的火已經熄了。他掀起毯子站起來,抱起青葉送進了裏屋的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自己找了衣服褲子穿上,出門拿了些柴將臥室的壁爐生了火。


    要出門時,青葉卻醒了,抱著被子看著他問:“你要去森林了?”


    “嗯,”雷洪問她,“想吃什麽,我看看能不能弄來。”


    青葉不答,反問說:“你什麽時候帶我去看看啊?”


    雷洪頭疼,也不回答,隻說:“我走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青葉沒出聲,雷洪走了幾步回頭,見她眼睛垂著不說話,人縮在被子裏,看著有些可憐……


    如果是別的任何事,雷洪都答應了,但是森林裏太危險,轉回頭他走了。


    歎一口氣,青葉翻了個身,不想起床。


    又睡了一覺起來時已經中午了,青葉沒有做午飯,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拿了一包牛肉幹,窩在壁爐前的藤椅中嚼著牛肉幹,一邊烤著頭發,一邊翻書識字。


    青葉現在一心的想要進森林,一開始想要做個戰士的想法,卻是被她放下了。她之前之所以想要做個戰士,是想要自立,想要有尊嚴的活著,她不是想要高人一等,她是想要平等,但是現在卻覺得這裏沒有平等。就算她能成為一個戰士,她能得到的,也不過就是別人對待她的態度,以及區別於從前的眼光,並沒有平等。


    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那一片森林,除了森林裏的東西以外,她對暴植也很好奇,一種植物竟然幾乎可以稱霸一個星球,這是一件很難以理解的事情。


    越想她越忍不住了,簡直迫不及待,可是自己去的話肯定不行,別的不說,就說她方向感不好這一點就要命了,森林裏她不熟,而且那裏到處都是差不多的樹,她一個人就算沒有暴植怕也是走不出來。最好,是雷洪願意帶著她一起,可他不願意……


    “唉!”青葉歎口氣,合上書,沒有心思看了。


    ——


    雷洪他們幾個人今天運氣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在二道山守了一個多小時,什麽也沒遇著,仗著積雪未化暴植的樹幹被雪埋著反應遲緩,幾個人商量著往更深處走走。


    這一走就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在一條高聳的山脈腳下,誤打誤撞進了一處山穀,裏麵氣候潮濕溫暖,流水潺潺,與外麵幾乎兩重世界。


    山穀很大水草豐茂,雖說草也枯黃了,但地上卻是厚厚的一層,他們在那裏遇上了羊群,六個人獵了十六頭。雷洪、大石、山銅、木柳每人抗三頭,前榕、黑子兩個一人兩頭,六個人扛著滿滿的獵物,玩兒了命的往外跑。他們這一回走的太深,如果不用上最快的速度,隻怕天黑前就出不去了。森林裏一旦天黑看不見了,那就太可怕了。


    幾個人幾乎耗盡了體力,終於搶在夕陽的餘暉散盡前奔出了森林。獵物堆在荒地上,幾個人都坐在地上喘了一會兒,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就全暗了下來。


    黑子的興奮勁兒沒過,咧著嘴露出一嘴的白牙說:“真刺激,跟你們一夥兒真他媽刺激。”


    沒人理他,在座的可都是老家夥了,可不是享受這份刺激的年紀,隻木柳年輕些,可做戰士也五六年了,事情經的多了就享受不到樂趣了。這些老家夥每日就隻想著平安度日,養家糊口了。


    黑子猶自亢奮著,又說:“跟你們走真不一樣。”


    “什麽刺激?玩兒命刺激啊?”山銅忍不住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黑子不生氣,嘿嘿傻笑。


    山銅見他這模樣有些來氣,又說:“差一點兒就沒出來,他媽這幾條老命撂在裏邊兒漚肥是不是更刺激?”


    黑子說:“哪能啊,咱們這樣的身手怎麽可能出不來?”


    山銅說:“真是有病吧!”


    大石見黑子這麽勃勃生機的覺得挺高興,就笑了,山銅搖搖頭也不理黑子了,問大石:“可笑吧?”


    大石朝後躺在荒地上長長出了一口氣,歎說:“老了。”


    雷洪也躺了下去,木柳、山銅、前榕也相繼躺了下去,是剩黑子一個人坐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山銅也歎一口氣:“這他媽的什麽時候是個頭。”


    前榕說:“熬吧。”


    十六隻羊幾個人在荒地分了,一人兩隻還剩四隻,雷洪說:“剩下四隻別分了,家裏人多的,一人一隻拿走吧。”


    前榕、大石、木柳、山銅要養的人都多,大石說,“我不拿了,黑子拿一頭吧。”


    黑子趕緊說:“我不要,你們能帶著我,我心裏已經感激了,我經驗少,出的力也不多,拿兩隻都不好意思的。”


    “行了,都別客氣,”雷洪說,“我和黑子兩頭,剩下的你們分了。”


    分完了獵物各自裝車,臨上車前,黑子問:“咱們明天還來嗎?”


    大家就想了想,若在平時他們會選擇休息一天,可是眼看著雪化沒幾天了,他們也就這幾天還能跑跑了。


    雷洪說:“我都行,看你們的。”


    大石說:“來吧,沒兩天了,雪化了,暴植就冒頭了。”


    春季除苗可不像森林裏采摘一樣幹一天休一天。


    大家也都想趁著這幾天多幹點兒,於是就又約定了明天。


    ……


    夜色中,戰士們帶著獵物歸家,雷洪把車開進院子,跳下車卸著獵物時,扭頭朝小房子看了一眼——客廳和廚房的燈都亮著,廚房的玻璃窗上一層白白的水汽,霧氣騰騰的……雷洪真喜歡這種感覺,寒冷的冬夜裏,溫暖的燈光,霧蒙蒙的廚房。


    雷洪將髒手在褲子上蹭了蹭,走去廚房門口開了門,門一打開熱騰騰的食物香氣就撲著麵湧了過來。


    站在灶前的青葉轉頭朝他看來:“怎麽這麽晚?”


    “嗯。”雷洪高大的身軀堵在門口,他很不想讓這霧氣散了,就帶上了門。


    青葉也沒等他的回答,又說:“今晚吃包子,大骨湯。”


    心要化開了的感覺,他卻隻是說:“我拿個盆。”


    “拿唄,還問我幹嘛?”


    雷洪沒出聲,彎腰拎起了收拾獵物的大盆,剛轉身要開門時,青葉在身後叫他:“哎?”


    雷洪回頭,青葉素白纖細的手捏著一個胖胖軟軟的大包子舉在他嘴邊說:“先給你吃一個墊墊肚子,還有一鍋沒蒸呢,得一會兒才吃飯。”


    雷洪伸手要拿,她卻一抬手躲開了,說他:“你那是什麽手啊?”


    雷洪低頭朝自己手上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直接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大口,鼓著腮幫子嚼了一會兒咽下,又咬了一大口……包子蒸的個頭很大,可雷洪三口就給消滅了。最後一口還嚼著,就拎著盆轉身出去了。


    最後一鍋包子蒸上了後,青葉出來看了一眼,院子裏光線不好,青葉從亮處來就有些看不清,她手背在身後,彎下腰湊近看了一眼,見雷洪在收拾兩隻羊,就說:“你不要浪費,羊下水留著啊。”


    “知道了。”


    “羊尾巴也留著。”


    “尾巴?”


    “嗯,不能浪費。”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雷洪答應了,青葉就起身走了。等將晚飯做好時,雷洪的兩隻羊也收拾幹淨了,青葉將包子和湯端上桌,擺好碗筷,等著雷洪從浴室出來。


    ……


    第一鍋包子剛出鍋時,青葉吃了一個,這會兒就不餓了,又吃了一個,喝一碗湯就飽了,她托著腮看著雷洪吃,雷洪就讓她看,看著看著青葉忽然起身,她將椅子搬到雷洪身邊,挨著他坐下,雷洪咀嚼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青葉偏著頭看著他問:“你為什麽不帶我去?是不是覺得我速度慢,反應慢?”


    雷洪不出聲,青葉又說:“一會兒我出去跑一圈給你看看怎麽樣?如果我真的跑得慢的話,我就不去了,我也不給你添麻煩,我去訓練館再練,等練好了你再帶我去。”


    見這個話題繞不開了,雷洪便和她說:“你要是真想去,等你把訓練館七個場館考核都過了,我就帶你去。”


    青葉想起阿紫說的,阿青姐進訓練館七年了還卡在七號場,就知道這不是容易的事情,知道雷洪就是在拒絕他,青葉氣道:“你怎麽不讓我把十個場館都考過了呢。”


    雷洪卻說:“另外三個場館是給戰士康複的。”


    青葉:……


    青葉起身走了,雷洪問她:“不吃了?”


    青葉氣呼呼的說:“飽了。”


    雷洪將手上的小半個包子塞進嘴裏,起身跟了過去,青葉站在那裏收拾鍋盆,擦洗台麵,雷洪走到她身邊問:“怎麽了?”


    青葉也不抬頭:“什麽?”


    “不高興了?”


    “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雷洪說:“你為什麽非得要去,你要什麽我給你帶出來不是一樣嗎?”


    “我沒有非得要去。”青葉說。


    雷洪:……


    青葉說:“我覺得你對我太敷衍,你根本就不想跟我溝通,比方說我說想去森林裏看看,你就說不行,我說什麽你都說不行,卻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行。如果是我速度不行,或是反應不快,你告訴我我也不會逞強的,但你就是不說。我都說讓你看看我現在的速度和反應,如果不行就算了,可你呢,一句把七個場館都考過就把我懟回來了。”


    青葉說完想一想又補了一句:“我寫的菜譜你還嘲笑我呢,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別人都看不起我就算了,你也看不起我。”


    雷洪沉默了,他意識到青葉說得對,雖然說這不是他的本意,“看不起”也是不帶任何一點惡意的,但是無意間他表現出來的也確實是這樣的態度。


    雷洪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沒有開口,青葉在低著頭擦著台麵,看得出來心情很不好,雷洪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什麽都沒說,他轉過青葉的身體,將她抱在了懷裏。懷裏單薄的人雙臂抱住了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膛裏,聲音悶悶的說:“我在這裏是一個人,你也不跟我站在一起。”


    一句話就叫人心軟的把什麽都忘了。


    雷洪放緩了語氣說:“後天我帶你去看看吧。”


    青葉卻搖頭說:“再說吧。”


    ——


    晚上青葉先去睡了床,屋子裏不冷,她就沒鑽進被子裏,脫了鞋整個人趴在被子上,這樣更軟。聽到身後雷洪進來的聲音,她也不回頭隻說道:“今天你睡外麵。”


    腳步聲沒有回去,仍在朝前走著,青葉再想回頭時,雷洪已經上了床,他也趴著,半邊身體壓在她背上,胳膊伸過去攏著她,青葉動了動胳膊:“別壓我。”


    雷洪翻了個身側躺著,伸手將青葉抱過來摟在懷裏,青葉想起身自己去睡外麵,可是被子太軟不想動。


    雷洪倒是很想“動”,可是沒動,兩個人就隻靜靜的躺著。


    “雷洪,”青葉聲音低低的說,“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送我去訓練館吧。”


    雷洪頓了頓說:“從二號館開始難度就大了,報班的話會很辛苦,不如散練吧,過幾天開始除苗了,到時候再送你去,我早上送你過去,晚上回來時順道接你回來。”


    “我不是個有毅力的人,散練的話我一輩子都做不了一個戰士,之所以一號場堅持下來了,都是被教練罵的。”


    “你這麽想做一個戰士?”


    青葉翻身坐起,雷洪翻了個身,手臂枕在腦後仰躺著,兩人麵對著青葉坦誠的說:“我最開始想要做一個戰士,因為我不想低人一頭,覺得做個戰士可以得到尊嚴和平等,前幾天我的想法改變了,我覺得最根本的問題不在這,問題的根本是那片森林。所以我就不那麽想做一個戰士了,因為讓我沒尊嚴的不是其他的戰士,而是那些暴虐的植物。”


    青葉出一口氣繼續說:“那些植物讓我變得沒有了生存能力,我隻想讓自己至少可以有能力生存,我想去森林不隻是因為好奇,我覺得我生活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裏,至少我要了解這是個怎樣的環境——暴植把我們排擠在這樣一塊小小的圈子裏,他們霸占著整個星球,還霸占著我們賴以生存的資源,甚至連安全區裏都不能長一根草,它們這麽欺負我們,不說試著改變,我不想連去看一看連了解都不能,把這種欺負當成理所當然,在這個安全區內,無憂無慮,甚至快快樂樂的靠著別人的犧牲和施舍過活。”


    青葉這一番話讓雷洪沉默了,她若不說他從沒想過她竟然想的這麽多,“把這種欺負當成理所當然”他們不就是嗎?他們出生在這樣一個環境裏,一直不都是覺得這個環境理所當然的嗎?人們也有怨懟,但是也都是人類互相之間的情緒——有些退役的戰士,或是沒能成為戰士的人會痛恨戰士的囂張;有些戰士也會氣憤那部分人無用、自私、貪圖安逸。他們覺得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對方造成的,卻沒有人想過其實不公平的產生是因為暴植。或者不是沒想過,而是認命了。”


    便如裹住了大腦的一個硬殼被青葉一棒子敲碎了,雷洪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開了,他清楚的認識到,從前自己小看她了,他隻把她當做了一個女人,一個他家裏的女人。他也坐了起來。


    “但是今天我又明白了,做一個戰士,或許得不到更多,但是至少能得到自由,行動上的自由。”青葉反省了,之所以前幾天她不想做戰士了,是因為她的心裏變得依賴雷洪了,如果沒有雷洪在身邊的話,或者說身邊的人不是他,她會拚了命的去努力做一個戰士的。


    她聲音低低的軟軟的又說:“我太依賴你了,自己明明沒有能力去,卻還非得要去,纏著你讓你帶我去,你不帶我去我還生氣……我現在想明白了,這是我的錯,可是我心裏還是有些難過,還是有些怪你,雖然你沒有錯,雖然我沒有道理,但我就是想怪你,暫時不想理你。”


    “我太依賴你了。”一句話就叫雷洪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一次次的拒絕,傷害了這份可貴的依賴,他的拒絕把她逼得又要去做一個戰士了。


    青葉悶悶的趴回了床上,還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


    雷洪說:“我明天就帶你去。”


    青葉不出聲。


    雷洪又說:“訓練館別去了,以後我帶你去。”


    依舊不出聲。


    雷洪:“賞個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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