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晏繼續寫了十多個字,那邊陳毅把玉京來人引入,隻一人。


    “臣應隆拜見太子殿下。”


    應隆是個麵相十分普通的男人,卻是先帝陸安身邊有名的十大暗衛之一,新帝繼位,他如今的主子自然是陸辰,此次他受命前來保護陸之晏回京,可以一定程度表現陸辰對陸之晏的態度,重視。


    陸之晏將筆放下,目光落在應隆身上,單手拂過,“起。”


    “是,”應隆|起身,隨後目光微微偏去,看向了堅持要把他佩刀取走的陳毅。


    他若對陸之晏有歹意,即便佩刀被收走,自也有辦法在陳毅眼皮子底下殺人,不過陳毅等人的警覺值得讚許,他便沒有抗拒。


    陸之晏對應隆並不懷疑,隻要他還是大虞的太子,就是應隆會忠誠的主子。


    “你們聽他的,”陸之晏直接對陳毅等人吩咐了這話。


    陳毅這些西北軍出生的軍人和應隆這種一等暗衛很不一樣,彼此接觸的機會並不多,這期間陳毅他們能學到多少,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悟性了。


    “是,”應隆和陳毅同時應道。


    他們再抬頭,陸之晏已經拿起筆繼續練字了。


    應隆心中不由得感慨一下天家子的不同一般,不再猶豫,他主動開口稟告。


    “接您的儀仗已在安定郡城等候,臣性子急,先過來了。”


    準確地說,陸辰是先安排了那批人,後再調遣了應隆前來,陸辰多少會擔心消息或可能走漏後,陸之晏的安危再次受到威脅,順便,應隆作為他的眼睛,能幫他看到許多調查報告裏看不到的東西。


    陸之晏聽完這話,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神色上變化,輕輕揚手,應隆和陳毅退立到門邊,室內全然恢複了安靜。


    應隆以為陸之晏的淡定是強裝給他看的,但這一日結束,護衛隊繼續拔營出發,陸之晏臉上身上都看不出任何的探究之意。


    歸京在即,陸之晏就一點不向他打聽玉京裏的情況,一點不探究皇帝對望京之事的態度?


    應隆取代顧飛的位置,近身保護陸之晏,許是內功深厚,他的氣息近乎於無,在小小的馬車裏給人的存在感極低。


    “應卿離京已有十天,此地離京還需月餘路程。”


    所以,陸之晏不是不問,而是應隆所知的那些不具備時效性,還可能幹擾他之後的判斷。


    世事瞬息變化,陸之晏兩世的經驗告訴他,先入為主極有可能自我蒙蔽視聽,錯漏真正有用的信息,陸辰對他是何態度,他會自己看,自己感受。


    應隆的呼吸片刻加重,眸中的詫異更不可錯漏,他心中的想法不知何時竟讓陸之晏洞悉了!


    這是他在陸辰麵前絕對不會犯的錯誤,歸根到底,還是他看陸之晏年歲小,不自覺就放鬆警惕了。


    “公子,前方忠勇侯夫人送來帖子,邀您一道歸京。”


    駕車的顧飛得到一手消息,立刻來稟告陸之晏,難怪今兒陸之晏特意讓他們比平時延後了一個時辰出發,是早料到這樣的情況吧。


    顧飛遞來的帖子,應隆先接過,然後才再呈給陸之晏。


    帖子上字跡清秀娟麗,收筆處稍顯力道不足,正是他家太子妃王湄兒的字。


    “應了,將她們的車架歸入內圍。”


    這一帶往安定郡曾有盜匪出沒,也說不好有沒有餘孽會在近期企圖東山再起,將王湄兒放到眼皮子底下,陸之晏才能真正安心。


    “是,”顧飛應了,他離開親自去辦,另有一人坐上他的位置,繼續駕車前行。


    王湄兒也不知她母親昨兒經過怎樣一番思慮,早起後,鄭氏的神態比起往日很是不同,雖然早課依舊沒落下,卻吩咐眾人收整行李上路,隨她們上路,另有兩人往金都方向去了。


    鄭氏也曾是玉京各府宴會上長袖善舞的一家夫人,深知交際和人脈的重要,想起昨兒對陸之晏的怠慢,特意讓王湄兒寫了帖子邀陸之晏一同上京。


    鄧公府可不僅僅是後族那麽簡單,鄧公爺是當朝右丞相,長子是西北大將軍,長女為一國皇後,真正的實權貴勳,有幸結交上,絕對是他們忠勇侯府占了便宜。


    忠勇侯府的車馬行李並入護衛隊後,繼續前行,午間,在一開闊河道的草地前,車馬停下,馬兒吃草,人吃午膳。


    馬車上悶了半日的王湄兒也允許下來轉轉,清風拂麵,紅葉樹綠水河,如畫的景致。


    王湄兒轉身看向陸之晏贈予她的護衛武安,“你去問問……鄧公子午膳用過了沒,我們有廚娘,有需要便帶她過去。”


    武安剛要回是,王湄兒又改了吩咐。


    “廚娘便算了,你把白青海帶過去給鄧公子請個平安脈,除了晚間讓他回來給母親號脈,其他時候便留在那邊。”


    王湄兒擔心陸之晏的身體,如此鄭氏提議和陸之晏同行,或不夠妥當,她也沒有提出異議。


    “是,”武安點頭,不做任何質疑。


    陸之晏給他們的吩咐之一,就是絕對聽從王湄兒的命令。


    武安和被遣來詢問王湄兒午膳情況的顧飛撞上,兩邊的命令一合計,顧飛把白青海領走,武安把一食盒的午膳帶回去給王湄兒。


    鄧至宇對這個太子外甥寶貝極了,怎麽會忘了考慮這些,護衛隊裏的確沒有廚娘,卻有一個十分擅長藥膳和廚藝的大兵,在負責陸之晏的日常飲食。


    “聞著味道有點重,吃著卻不錯。”


    王湄兒嚐了一口藥膳,眼睛眯了眯,三分好心情瞬間飛漲到七分,還有三分是因為見不到陸之晏本人的關係。


    丫鬟紫娟看著這些花樣不少的膳食,聲音低低地感歎道,“鄧公子真是個有情義的人。”


    念著長輩的友誼,他鄉相逢,卻能這麽照顧王湄兒,很是難得了。


    腦海中閃過那日被陸之晏波及的目光,紫娟又在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但依舊是個看起來很可怕的人啊。


    王湄兒聞言眼睛再眯起一個弧度,頻頻點頭,“和昭哥哥最好了。”


    “什麽樣兒?一頓午膳,他就成最好的人了?”


    鄭氏過來看看王湄兒,才到馬車外,就聽到她們主仆的對話。王湄兒儼然就是那被一頓午膳就給騙走的小傻|子了。


    王湄兒堅定地在心中稱是,嘴巴上卻不敢直接頂鄭氏,急忙換了話題。


    “母親安,您用過了嗎?”


    “嗯,”鄭氏點頭,她和王湄兒不在同一個馬車,午膳就也分開用。


    鄭氏茹素已有兩年,陸之晏送來的滿桌子肉食,讓她不自覺皺了皺眉頭,可看王湄兒吃得香,那點不適也盡力壓力下去。


    “好吃?”鄭氏看著王湄兒兩頰微微嚼動的模樣,恍然想起,王湄兒似乎也跟著她吃了兩年素了。


    “嗯,”王湄兒點頭,又片刻,她捏著筷子的手微微僵硬|起來,曾經十歲之後,她就沒再茹素了,如今重生倒還沒適應眼下的狀態,她吃肉吃得太歡了吧。


    王湄兒拿起帕子抹去嘴上的油光,抬眸看向鄭氏,略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母親生氣了?”


    鄭氏對菩薩極是虔誠,她破戒的行為許是氣到鄭氏了。


    鄭氏眸中的詫異更深了些,但給王湄兒的感覺是她生氣得更明顯了。


    “母親,我……”王湄兒低下的眸光裏多了層水霧,她雖然不想讓鄭氏不開心,可依舊舍不得倒掉陸之晏特意差人送來的午膳,這可如何是好。


    “哭什麽?以後……我們分開用膳。”


    鄭氏語氣裏有少許羞惱,卻是因為自己作為一個母親的失職,她竟然讓王湄兒這般年紀陪她吃了好幾年的素,卻全然不覺有異。


    “哦,謝母親。”


    王湄兒很快意會鄭氏話裏的意思,而鄭氏眼下能反思自己,是因為陸之晏揭開了鄭氏眼前屬於王錦相的那層濾鏡,以往鄭氏覺得她們無論為王錦相如何都是值得,殘忍的真|相在眼前,鄭氏不能繼續這麽認為了。


    王湄兒的淚意慣常來得快,去得快,眼睛眨動兩下,她又變回那笑眯眯的模樣,繼續吃起肉膳。


    陸之晏那邊被各種檢查的白青海,也終於給陸之晏號脈結束。


    他不著痕跡掃一眼明顯比陳毅等人更深不可測得應隆,再看向陸之晏道出他號脈的結果,“底子有些虧損,我給你換個方子,再養一月便可痊愈。”


    話落,他拿起筆,唰唰唰地寫出一張方子。


    方子他給了,用不用就是陸之晏自己的事兒。而他也瞧出來了,眼前這公子哥兒的身份比他原本猜測還要不簡單啊。


    陸之晏對應隆點了點頭,表示白青海的醫術可信,方子可用。


    白青海轉身想下馬車,卻又被陸之晏叫住。


    “先生留步,我有幾個醫書上的困惑想找先生解答。”


    陸之晏一點不怕人起疑他的醫學知識,甚至有意透露出部分。


    望京北宮付之一炬,所有關於他日常起居的記錄和人事都被毀了,他說他在望京和禦醫學的,聽到的人甭管信不信,都沒證據能證明他說了假話。


    而他顯露出部分,更說明他的坦然,再有這一段神醫白青海親自指點的遭遇,日後他在玉京能將醫術用得更光明正大了。


    “哦?你問。”白青海摸了摸胡子,不以為意,甚至心中還有少許鄙夷。


    一個時辰後,白青海臉上全是嚴肅,甚至隱隱動了收徒的念頭,他眼前的小公子在醫術上天分極高,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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