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安排賓館時,蔣浮生就很細心,找的是第一百貨附近。現在他帶秦小魚去的地方,在第一百貨的後身,三繞兩繞進了小巷。


    “這裏麵好難找啊。”秦小魚瞧著巷子有些深,皺了一下眉頭,唐文文一個女孩子住這麽僻靜的地方,不大安全吧。


    “不用擔心,這巷子裏就一家。”蔣浮生看出她的不安,笑了笑說。


    “就一家?這家是多大?”秦小魚咂舌道。


    “也沒多大,原本還有一片宅子,後來給割掉了。”


    秦小魚突然明白了,這不會是蔣浮生的家吧。


    走到裏麵的黑漆大門前,蔣浮生熟練地伸手進去打開門栓。


    秦小魚邁進高高的門檻,眼前霍然開朗。這大院子,漂亮!


    這是四進院子,門口有影壁,繞過去是清一色的紅磚房,屋簷下的磚雕依稀可見,門窗雖然是舊物件,可是收拾得很幹淨,看得出這是家道中落,可還保持傳統的人家。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屋裏有人說話,一個穿著藏布褂的中年女子,細白麵皮兒,柳眉鳳眼,她挑門簾走出來,見有生人,怔了一下。


    “姑姑,這是我同誌,要在我們店裏開專櫃的,我帶她來看看房。”


    “看房?”姑姑的眉頭一擰。


    “她們廠負責專櫃的是個女同誌,在外麵租房不方便,我想咱家空著這麽多屋子,給她一間先住著。”蔣浮生在這個家的地位,可不如在第一百貨,說的很肯定,可語氣就是在商量。


    “那就看看吧。”姑姑把秦小魚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肯吐口。


    秦小魚鬆了一口氣,這房子不用看,她就相中了,怕的就是這姑姑不讓住。


    蔣浮生帶著秦小魚過了一個月亮門,裏麵有三間屋子,他指著說:“那是我的屋。”


    繞過一圈籬笆,有兩間房,他走過去打開門,裏麵有些暗,看來是有段時間沒住人了。可是屋子裏的用具擺設都很全。


    “這是客房,讓唐文文先住下吧。吃飯可以去前麵,姑姑每天都做很多,我們都吃不下。商場的下班時間是固定的,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們會一起下班,所以你不要擔心她的安全。”蔣浮生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真是太好了,文文一定很開心。”秦小魚掃了一眼,客房還有書櫃,裏麵擺的竟然是線裝書,果然是有淵源的家族。


    跟姑姑打了招呼,蔣浮生帶著秦小魚走出來。


    聽說要住到蔣浮生家,唐文文猶豫了一下。


    “我看了,房子真心不錯。”


    “我不是擔心房子。”唐文文低頭扭了一下衣襟。


    “人也不錯。”秦小魚遲疑著說。


    “嫂子。”唐文文阻止她說下去。


    “好吧,我不說了,說那些一點用沒有,你先住下,不合適再搬。我們初來,人生地不熟的,等你把附近都摸清了,想搬那還不是隨便的?”


    專櫃這邊工程完事,秦小魚就帶陳隊長等人回家,貨是發過來的,要晚些到。唐文文的能力,秦小魚放心著呢。


    臨走那天下午,秦小魚去第一百貨看了一眼。前段時間為了幹活還不影響營業,這一圈都是用布蒙著,現在都打開來,讓人眼前一亮。


    白色為基調的小格間,像個夢幻世界,偏現代意識流的擺設搭配,把這裏和外麵形成了強烈對比,萬事俱備,隻等著時裝來點綴了。


    蔣浮生帶話,讓秦小魚和唐文文晚上過去吃飯。


    不知怎麽,秦小魚總覺得這一頓飯不那麽簡單。上次蔣浮生沒說去哪兒,所以她空手登的門,這次可不能再空手。第一百貨東西很全,她買了一堆水果。可總覺得這樣拎上門不好。正好看見陳隊長清理現場不用的東西,一個竹編小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擺了一個大果盤,又用彩帶係了,登時就變得高大上。


    “這個好看,明天我通知水果部,跟你學。”蔣浮生的腦袋瓜子是真不白給。


    姑姑看到果籃時,眼睛亮了一下,雖然沒笑,可是表情緩和了一些。


    聽蔣浮生隱隱說過,這個姑姑是他的親姑姑,隻是終身未嫁。在他年少父母過世後,一直撫養他長大,跟養母是一樣的。


    姑姑年輕時應該很美,現在老了,皮膚也沒有太過鬆懈,隻是有了些細碎的紋理,不仔細看都能忽略掉。


    她經常在屋子裏不出門,捂得細白,一雙手更似沒有血色。


    桌上的菜不少,色香味俱全,秦小魚看了看姑姑的手,再不想信這是她做的。


    她沒猜錯,姑姑喝了一口湯,就皺眉向後麵喊了一聲:“陳媽,這湯淡了。”


    陳媽是個瘦小的老太太,健步如飛,過來拿了湯碗出去,再進來時已經熱氣騰騰,鮮味撲鼻了。


    “陳媽老了,總是丟三落四的。”姑姑不滿地說。


    “那就多提醒一下嘛,反正您閑著也是閑著。”蔣浮生說這話時,帶點頭調皮,看來他和養母關係還是不錯的。


    “都要我提醒,要她做什麽。”姑姑惱火地提高了聲音。


    唐文文從進門叫了姑姑,就不肯再說話,現在也是悶頭吃飯,好像周圍的事跟她沒有一點關係。


    秦小魚也專心攻克一隻蝦,好像今天來的任務跟蔣浮生說的一致,就是吃一頓便飯。


    “今天是我讓他叫你們來的。”吃過飯,陳媽撤了桌子,姑姑就讓他們坐了。


    她在炕邊坐下,蔣浮生坐在炕桌的另一邊,秦小魚和唐文文分坐了地上的兩張椅子,正好在姑姑的視線內。


    “我家是不招房客的,這次是他一定都求我。我瞧著你們二位,也是本份人家的閨女,要是那破馬張飛的,我再不肯讓進門的。我這院子也沒啥規矩,第一是不能帶男人進來。”姑姑說得平鋪直敘,可是語氣自帶威嚴。


    聽到不許帶男人,蔣浮生被茶水嗆了一下,咳了兩聲。


    “再就沒什麽了。我聽他說,你們堅持要給房租,本來是不想要的,可是轉念一想,這也是為了名聲,那就付吧,價你們隨便開,想幾時給就幾時給。”姑姑繼續說道。


    唐文文擺弄著手指,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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