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院子裏,太太還在核計呢,什麽時間把事情鬧起來好,可一聞這味兒不對啊。沒有背著她吃肉的理兒?


    可這空氣中香噴噴的,不是殺豬菜的香氣?再一見秦小魚端著一盆水出來,就全明白了,家裏沒大事兒,她大星期天不去店裏賺錢?


    她板著臉進到屋裏,八仙桌上的大蛋糕映入眼簾,差點把淚勾下來。


    從蛋糕拿回家,秦小魚就給含含下了死命令,死守小妹,不許接近蛋糕。


    兩個孩子都在屋角眼巴巴看著呢,太太一伸手,一手摟一個,這都是她的血脈,真親啊。


    “又是你這丫頭的鬼主意是不是?你婆婆再沒這心眼兒。”太太見秦小魚進屋,直接就扔過去一句。


    “太太可別偏心,這全家都有份兒。”秦小魚嘻嘻一笑,把小妹抱起來,牽著含含的手說:“你們回屋去,別在這裏鬧,太太累了先倒一會兒,晚上有得累呢。”


    “都給我留下吧,正好悶著,跟他們玩兒。”太太求情,秦小魚隻好把那兄妹放回去。


    菜單是秦小魚寫的,操辦人是含含奶奶,一共做了十六個菜,桌子擺不下,隻能把盤子摞起來。


    “這菜也忒多了。”太太嘴裏不樂意,可眼睛都笑彎了,從櫃裏掏了蜂王糖,給含含和小妹一人一大把兒,小兜都塞不下了。


    “小魚啊,你師傅自己在店裏吧?”太太突然問起這個,小魚有點意外。


    “是啊,好在今天天氣不好,估計店裏顧客不會太多,她應該不忙。”


    “去把人請來吧,都是家人,一起吃頓飯。”


    秦小魚知道,這是給了天大的麵子了,她忙答應一聲跑出去。果然店裏一個活兒沒有,師傅枯坐著打毛衣呢。


    “快,跟我家去,吃飯,快關門,一會來人了麻煩。”秦小魚不管師傅同不同意,三下五除二把門關上。王師傅聽說是給太太過生日,沒想到能過來請她,盛情難卻,路上不管秦小魚怎麽阻止,還是買了兩瓶罐頭拿上。


    下午四點多,飯菜都齊了,家裏人除了大娘和唐文文都趕了回來,老老少少分桌坐好,太太坐在正中間,秦小魚領著含含兄妹做了一個生日帽,也不顧太太反對,硬給套上去。金燦燦的頭冠,瞧著像個老封君。


    “媽帶這個好看。”含含爺爺湊趣道。


    “是,看著就顯年輕,文智媳婦就會整這些新鮮玩意兒。”大伯也跟風,都會看風向,現在秦小魚這一支是最吃香的。


    “王師傅挨著我坐吧,您是貴客,平時沒少照顧我們小魚。”太太拉王師傅在她身邊坐下。


    “哪兒的話,都是這孩子照顧我的。”王師傅好久沒有嚐過家的感覺了,坐在飯桌邊,百感交集。


    酒過三巡,平時到這裏就要上主食了,含含奶奶和堂嫂也主動起身去廚房準備端八寶飯。秦小魚起身主張把蛋糕分了,別人哪會,隻好她親自動手。


    蛋糕太小了,人又多,除了太太麵前放了一大塊,別人都是切一點應景。


    “含含和小妹守了半天了,孩子小,給切個大塊兒的。”太太遠遠指揮,唐虎看著眼前的小蛋糕,委屈得快要哭了。


    唐龍沒說話,把自己那份蛋糕遞到了小妹麵前。


    “剩下的切兩塊,給你張嬸和於大娘送去。”太太吩咐道,大嫂喜歡跑腿,這活兒她接手了。秦小魚留著心眼呢,剛切蛋糕時,堂嫂正好往正屋送碗,被秀琴攔住,喂了兩口蛋糕。可含含奶奶就沒份兒了。


    秦小魚切了一小塊蛋糕,端著去了廚房。含含奶奶正從大鐵鍋裏起八寶飯,見她端過來,連連搖頭:“我不愛吃那東西,你吃吧。”


    “媽!人家都吃了,就差您了。”秦小魚不由分說拿過一隻勺子,喂到含含奶奶嘴邊,她兩隻手占著,隻能張嘴接了。


    “好吃,真香,我不吃了,給小妹吧。”老人哪舍得吃這些。


    “他們小孩子,以後吃這些的時候多了,您吃吧。”秦小魚堅持,一勺一勺把蛋糕喂了下去。


    “喲,看這媳婦,比閨女還親呢。”堂嫂進來見了,忙誇道。


    “可不是,這文文也不知死哪去了,奶奶過生日都不回來,白疼了。”


    秦小魚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是又不能把這些告訴含含奶奶,怕她跟著攪和。


    三個人端著一盆八寶飯往屋裏去,上屋裏笑語喧喧,格外熱鬧。


    “小魚啊,明天你去廠裏看看吧。”


    “媽,別擔心,前天文文還去理發店找我呢。”


    “你看看,這小姑子跟嫂子親,連親媽都不要了。”含含奶奶抱怨聲剛落,裏麵的太太耳朵尖聽到了。


    “這說的是誰呢?”太太接茬兒問了一句。


    屋子的炕邊多了兩個老太太,原來剛把蛋糕送過去,說了是老太太八十大壽,她們趕緊拿著壽禮過來了,正聊得熱鬧。


    “媽!我說文文呢,這就知道跟嫂子親,沒事兒了跑去看她嫂子,不要媽了。”含含奶奶大聲答,話裏像是抱怨,可語氣中是滿滿的得意。


    “喲,小姑子跟嫂子關係好,那是說明你這個婆婆當得好!”


    張嬸那可是委員會主任,原來破四舊割尾巴時,沒少針對唐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可也一直耀武揚威的,今天太太讓人送蛋糕過去,並不是真和她關係怎麽好,就是想顯擺一下。


    這張嬸是見人下菜碟,不用別的,唐家這一桌子菜,並一個西式蛋糕,就足以把她給收服了,所以進門就說好話。


    “我這當婆婆也是見樣學樣,有我現成的婆婆在呢,跟她學唄。”


    含含奶奶素日裏有名的不會說話,一句話能得罪三個人的主兒,今天突然開竅了,這話說得真是好聽,太太臉上笑得越發燦爛了。


    “看看,我這兒媳婦慣壞了,沒事兒拿著婆婆開心。”太太故意拿身段,假意挑理。


    “那是你們家和睦,不然她哪敢啊,這是把媳婦處成親閨女了!”於大娘算是太太的閨蜜,是真心替她高興的,又是羨慕,又是傷感,進門就偷著抹眼淚。


    吃過飯,太太囑咐讓王師傅在家裏睡下,秦小魚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硬是給留了下來。


    她們回到秦小魚的小屋,赫然見桌上擺著一小塊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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