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大人原本琢磨著, 這個張守國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的行軍趕路,為此他甚至準備了威逼利誘的各種辦法, 誰知道這一次張守國卻真的聽話了。


    在等到秦春沛帶著一些糧食財物回來之後, 張守國二話不說就拔營出發, 該走大路的時候絕不走小路,該走小路的時候也絕對不磨蹭, 甚至連頻繁出現的賊匪都不見了。


    張守國這般配合,以至於閩大人幾乎覺得, 一開始趕路進程太慢了是自己的原因,要不是他瞎折騰亂指揮的話,說不定他們早就趕到了。


    閩大人在這邊懷疑人生, 連帶著對張守國更加客氣了,真如他自己所保證的那樣,對張家軍裏裏外外的事情都不再插手。


    這倒是意外之喜,畢竟作為張將軍的統帥,張守國在軍營裏頭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一路下來忍耐這個人的指手畫腳已經讓他幾乎憋得內傷。


    這個人若不是四皇子派來的, 張守國二話不說直接就能拖下去軍法處置了。


    閩大人消停了,身體卻越發不好起來, 大約是精神一緊一鬆的, 路上又是餐風露宿吃不好睡不好, 他一個文人哪裏吃得消, 就是跟著四皇子逃出京城的時候都沒這麽累過。


    張守國開口就說要照顧他走得慢一些, 但閩大人哪裏敢啊, 這時間已經拖延了這麽久,再拖下去的話他未來的前程都沒有了,還談什麽身體。


    於是閩大人扛著病體跟著,一開始還能騎馬,後來騎馬不得了,張守國就弄了個沒框沒架的拖車給他躺著,還是從糧車裏頭分出來用的。


    沒辦法,不是他舍不得吝嗇,實在是沒有這個條件,為了行軍別說馬車了,拖車都沒幾輛,他倒是能讓人用擔子抬著閩大人走,但速度肯定跟不上了。


    要說閩大人也是豁出性命在拚前程了,就這樣還不讓人抬著走,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才躺了車子,那車子看似好一些,其實躺著可不好受。


    不說路上磕磕碰碰的,就是風吹日曬一個病人也有些吃不消,但他卻硬是抗了下來,這一點就是秦春沛也有些佩服起來,覺得這位閩大人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窩囊。


    張守國不埋釘子,張家軍的行軍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秦春沛倒是有些遺憾起來,忍不住問道:“將軍,咱們真的不去殺那些賊匪了嗎,別說,他們的老巢裏頭還都有好東西在。”


    張守國差點沒翻白眼,以前他怎麽不知道這孩子喜歡打架呢,還是打起來不要命的那種:“你省省吧,十裏八項的賊匪都被掃空了,哪裏再給你找賊匪來打,要是你閑得慌的話就來跟本將軍比劃比劃,省得你整天念叨。”


    要說他容易嗎,為了拖延行軍迅速故意讓那閩大人踩著坑走,這些年打探下來的賊巢都被掏空了,估計十年之內這一帶都會幹幹淨淨的。


    看著張守國似笑非笑的眼神,秦春沛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跟大將軍打有什麽意思,輕不得重不得的,打贏了打輸了都沒意思:“那啥,我打贏了將軍也沒銀錢拿啊,還是不用了。”


    要知道前段時間賊匪殺得痛快,雖說張家軍也有人受傷,但大家夥兒都高興的很,隻因為殺了那些賊匪之後,繳獲的東西都是歸個人的。


    秦春沛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棗,但賊人巢穴中的好東西他還是喜歡的,有過一文錢難倒好漢的時候,秦春沛對黃白之物十分喜歡。


    張守國有一個好處就是大方,這也是張家軍的舊曆了,行軍打仗的時候軍紀嚴明,但該賞賜的時候從來不吝嗇,那些東西統共沒多少,他就讓屬下們自己分了就是。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懶得搭理閩大人,這些東西不分了拿回來,也得讓這家夥扒拉去,何必不給自己人,反倒是給外人留著呢?


    聽見秦春沛的話,張守國倒是笑罵道:“你難道還缺錢?”


    秦春沛笑嘻嘻的說道:“這個世上還有不缺錢的人嗎,就是皇帝老子也缺錢缺的厲害啊,不然能這麽多年都不給咱們糧餉?”


    張守國微微挑眉,打趣道:“你這話有道理,待會兒把你的那份送到我這兒來。”


    秦春沛頓時苦了臉:“將軍,我這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四五口人都等著米下鍋呢。”


    張守國被他的話逗笑了,明知道是假的,秦春沛做出苦哈哈的表情來還挺真的,跟之前殺人的模樣大相徑庭,可以說是演技出色了:“行了行了,別跟我來這套。”


    兩人說說笑笑的騎著馬,氣氛倒是正好,後頭的閩大人如何叫苦不迭,就不在張守國的考慮之中了。


    這一日隊伍剛停下來歇息,張守國微微歎了口氣,估摸著行程說道:“若是四皇子等人正常趕路的話,咱們再有三五日也該追上去了。”


    秦春沛問道:“算算時間,前幾日四皇子與鎮國將軍的大批人馬就該碰頭了,隻是不知道如今有沒有開戰,戰況又是如何了。”


    張守國冷笑一聲說道:“若是四皇子贏了,自然一切好說,若是鎮國李賊贏了,怕是大周就得亂起來了,到時候……”


    秦春沛的眼皮微微一跳,知道若是鎮國將軍贏了,到時候張家軍肯定也是要分一杯羹的,他們都不看好四皇子,四皇子看似占據大義,其實他紮根不穩,既沒有皇帝的詔書,也沒有帶著傳國玉璽,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雖然收服了一群大人,但文官居多,武將看似配合,但其實騎驢找馬的人不少,打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更加不少。


    除了四皇子本人之外,那些武將怕是都知道跟鎮國將軍硬碰硬的話,贏麵實在是太少了,鎮國將軍原本就是數一數二的將才,手底下的二十萬雄獅可不是開玩笑的。


    正因為如此,那些武將才會推三阻四不願意當那個前鋒,他們卻也不會提醒四皇子此事,皆是因為大周要開戰的話,一定要由這位龍子龍孫開打才名正言順。


    張守國知道四皇子不擅長打仗,但沒想到他這麽不擅長的情況下還自視甚高,不顧身邊人的阻止來了個禦駕親征,自己打頭在前麵叫陣。


    等四皇子中箭落馬的消息傳到張家軍耳中的時候,他們已經快要逼近會合地點了,那傳信的是秦春沛早先派出去的探哨。


    “什麽?四皇子中箭了?”張守國眉頭皺起,他猜到四皇子這一次對陣必定會輸,但沒想到四皇子不但輸了,還中了箭,“那他現在如何了?可有性命之憂?”


    那探哨連忙說道:“暫時還不知道,四皇子中箭落馬之後就被人救走了,四皇子的兵馬倒退了十裏地,與鎮國將軍隔岸相望暫時並未再戰。”


    “至於四皇子,他被救回去之後就沒了音訊,屬下無能,隻打探出那位顧大人抓了附近的好幾位大夫,軍營裏頭都是藥味,四皇子的營帳靠近不得,再多的屬下就無從得知了。”探哨也是盡了力的,但四皇子顯然已經被緊密的保護起來。


    “這樣的大好時機,那鎮國將軍居然沒有趁勝追擊?”張守國奇怪的問道。


    那探哨想了想才說道:“具體屬下不知,但軍中有傳言是京城那邊出了事情,鎮國將軍平時自顧不暇,所以才未趁勝追擊趕盡殺絕。”


    秦春沛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京城會出什麽事情,能讓這位大將軍停下腳步,怕是隻有宮裏頭的事情。”


    三皇子死後,鎮國將軍讓自己的貴妃女兒過繼了一個兒子,再把這孩子扶持上位,傳聞這位新上任的皇帝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並且有些癡傻。


    但不管這個小皇帝是真的傻還是假的傻,他的父母親人不可能都是傻得,趁著鎮國將軍不在,李貴妃又是個宮中婦人,做出一些事情來也不奇怪,畢竟真的論起來,他們才是大周朝的正經皇親國戚,鎮國將軍屠戮百官可是被不少人痛斥。


    張守國與秦春沛想到了一塊兒,皺眉說道:“千算萬算,沒料到四皇子如此魯莽,如今我們隻能快馬加鞭,盡快趕到那裏。”


    秦春沛卻忽然說道:“屬下倒是覺得,與其現在去接應生死不知的四皇子,還不如釜底抽薪,索性去看一看那鎮國將軍的軍營,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張守國微微皺眉,在他看來那二十萬大軍可不是好玩的,即使鎮國將軍沒有全部帶來,但也絕不是他們一萬人可以解決的。


    秦春沛卻說道:“以那位鎮國將軍的性格,此時紮營下來不趁勝追擊隻有一個可能,他顧不得這邊的事情暗地裏回了京城,而留下來的將領身份不高,不能擅自做主。”


    張守國眼神一亮,就聽見秦春沛繼續說道:“鎮國將軍軍威重,但手底下並沒有多少可用之人,甚至李家的幾個子嗣也都不出色,擔不起大軍責任來。”


    “如今他不在,咱們正可以渾水摸魚,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怕是再難得了!”秦春沛看了眼張守國的神色,又補充了一句,“咱們現在去找四皇子又能如何,有顧大人和那幾位將軍在,怕是連四皇子的身邊都靠近不得,去了,也是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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