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顧明遠一把掃落了桌上的青花茶具, 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套白瓷青花官窯茶具, 價值不菲,並且不是尋常就可以買到的。


    但是此時此刻, 他的憤怒連平時心愛的東西都無法阻止, 掃了一眼站在那邊戰戰兢兢的三個兒子, 心中更是不痛快之極,臉色也更加的沉鬱。


    顧玉輝好歹是嫡長子, 以往還是被顧明遠看重提拔和培養的,雖然心中害怕的很,但他還是鼓起勇氣低聲說道:“父親, 那姓張的難道還真的敢上報朝廷不成, 若是捅了出去, 他們自家的屁股也擦不幹淨, 這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昏招嗎?”


    顧明遠聽了卻愈發的失望, 都是隔壁鄰居,張家的後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 他這三個兒子卻還是上不得台麵, 想他一輩子聰明絕頂, 卻生了三個蠢兒子。


    顧明遠自然不會反省自己教導兒子的方法不對, 他隻覺得妻子不夠賢良, 兒子天生蠢笨, 這會兒隻是冷冷說道:“昏招確實是昏招, 卻好用的很。”


    顧玉坤瞄了一眼自家大哥, 心中十分不屑, 眼睛一轉開口說了一句:“可不是嗎,咱家是瓷器,張家軍就是瓦礫,難道大哥你敢用這一千去拚他們家的八百不成?”


    顧玉輝見三弟明目張膽的給自己上眼藥,心中恨的不行,臉上有些扭曲的笑了笑:“三弟倒是看得明白,莫非你有什麽好法子不成?”


    顧玉坤自然沒有什麽好法子,但想到自己前些天喝醉酒,以至於被父親厭棄,其中不難看見這位好大哥的手筆,便冷笑道:“大哥若有法子直說就是,小弟自然沒有大哥這般聰明絕頂,聽說你派出去好幾個小廝,光顧著跟人家那小孩兒玩耍了?”


    顧玉輝心中惱怒不已,冷冷瞪了他一眼說道:“雖說是小孩,卻是張家人帶過來的,想必也是十分看重的後輩,年紀小口風就不夠緊,說不準能探聽到什麽消息。”


    顧玉坤反問道:“那大哥可曾探聽出什麽來,別是消息沒打探出來,反倒是被他們套去了許多話,否則的話咱們解釋張家人的反應?”


    眼看他們吵了起來,排行第二的顧玉琛唯唯諾諾的開口阻止:“大哥,三弟,你們別吵了……”他的聲音不大,向來也不被重視,顧玉輝和顧玉坤壓根不把他放在心上。


    顧明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大喝一聲,隨手抄起一個硯台砸了過去,顧家兄弟不知道是來不及躲開還是不敢躲開,被那硯台砸了一個正著。


    顧玉輝和顧玉坤一身都是墨汁,顧玉琛最慘,直接被硯台砸到了腦袋,額角頓時鮮血直流,看起來可憐淒慘的很。


    顧明遠卻隻是皺了皺眉頭,似乎完全不在意兒子的狀態,冷聲問道:“都給我閉嘴,老大,你可曾探聽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


    顧玉輝的臉色有些發白,整個人如同受了驚的老鼠一般,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那些親衛的口風很緊,都不跟屋子裏頭的小廝說話,他們帶來的那孩子倒是話多,不過隻追著小廝問城裏頭好吃好玩的地方,其餘的皆是一問三不知。”


    顧明遠早有準備,倒是對這話並不失望,隻是皺著眉頭說道:“玉坤說得對,我們不可能跟張家人硬碰硬,這次想要從他們身上拔下一層皮怕是不能了。”


    雖然是隔壁鄰居,但顧明遠對張家軍的存在十分不安,明城這邊軍隊看著多,但其實錯綜複雜,幾位將軍根本不是一條心,操控起來也容易。


    但張家軍不同,這個軍隊幾乎是張家人的一言堂,將士們隻知道張家,對皇帝,對朝廷的服從度極低,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顧明遠若是一心一意忠君愛國,那麽會厭惡張家人的霸權;若是有私心,也會忌憚張家人盤踞身側,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願意看著張家坐大。


    原本這次張家主動上門,他打著主意磨一陣子,等張家人沒有了耐心和底氣,再一擊即中謀取一些好處,到時候吃著張家的肉,喝著張家的血,助長他們顧家的勢力。


    然而現在他的打算全部落空了,張家雖然帶著厚重的禮物上門,但關鍵地方寸步不讓,說的急了,竟是威脅他要上報朝廷。


    雖說他也知道張家人的話隻是威脅,真的上報朝廷的話誰都討不到好處,但顧明遠卻不願意冒這個險。老皇帝已經死了,新上任的皇帝看他並不順眼,明城這樣的產糧重地,他早就想要換一個人來當知府。


    真要是鬧僵了,張家人有軍隊傍身並一定會出事,大不了就是被皇帝責罵幾句,罰沒一些俸祿,隻要不想邊疆大亂,皇帝不會輕易動張家軍。


    但他卻不同了,甭管他在明城多有勢力,但他畢竟是朝廷欽命的知府,若是皇帝直接將他捉拿,對他來說可是天大的麻煩。


    從這一點來看,張家人確實是拿住了他的命脈,他們都有同一個弱點,但這個弱點對於他是致命的,對於張家人來說卻隻是重傷。


    掃了一眼滿身狼狽的三個兒子,顧明遠心中更加失望,沒好氣的罵道:“都給我滾出去,沒用的東西,連那些隻知道舞刀弄槍的張家人都不如。”


    顧家三兄弟麻溜的滾了出去,在出門之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離開了顧明遠的書房,三個兄弟相視一眼心中生厭,紛紛冷笑一聲分道揚鑣。


    另一頭,張家人的心情自然非常不錯,張城防翹著二郎腿,吃著顧家送來的精美點心,喝著上好的茶水,心中頗有幾分得意:“大哥,你方才瞧見那顧老頭的臉色沒有,真的笑死我了,哼,還想讓我張家給他好處,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命來拿。”


    張守國的心情也不錯,畢竟前幾日顧明遠壓著事情不做,話裏話外忠君愛國的那一套可把他惡心壞了,這一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他看了一眼弟弟,淡淡罵了一句:“別得意忘形,我們是拿住了顧明遠的要害,但你要知道這也是我們的要害,真要鬧起來我們也得脫一層皮。”


    張城防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的,嘿嘿笑道:“大哥,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那顧老頭看著膽兒小的很,肯定會跟咱和解的。”


    張守國卻沒有這麽樂觀,隻是說道:“他若是膽小,怎麽會在明城一手遮天,不過是如今羽翼不豐,尚且退讓一二,若是等他羽翼豐滿那一日,哪有我們的立身之地。”


    張城防冷笑道:“他可是那位四皇子的門人,難道還敢造反不成。”


    張守國卻說道:“以前自然不敢,現在卻難說。”


    以前老皇帝頗有手段,勵精圖治,自然沒有人敢犯上作亂,不說別人,那時候他們張家軍不也都老老實實的,但如今老皇帝去了快三年,新帝上位立身尚且不穩,又是個窮奢極欲的,更沒有老皇帝的那些手段,朝中妖魔鬼怪頻出,各地更是蠢蠢欲動。


    顧明遠與四皇子私交甚密,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不動心思,即使他不動,遠在京城的四皇子也不會不動,比起暴露四皇子的打算來,張家要求的不過是小事。


    這些機密的事情,張守國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他瞄了一眼身邊的幾個親衛,最後目光落到了秦春沛的身上,眼中也忍不住露出幾分滿意來。


    就像弟弟說的,這孩子年紀是小,腦子卻靈光的很,更難得是心細如發,目光卻比成年人還要看的長遠,不說勝過他大伯身邊那些人吧,至少比自家二弟強多了。


    有這麽一個人在弟弟的身邊,他倒是也能放心一些,想到張城防偶爾的棒槌脾氣,張守國看著秦春沛的眼神更加和善了:“阿沛,此次是你想出了這辦法,回去記你一功。”


    秦春沛自然不敢就這麽真的領了功勞,笑著說道:“屬下隻是略提了一句,之後都是將軍們仔細部署,否則的話空有一張嘴,想要對付這位顧大人怕是難了。”


    他對自己看的很清,若是站在那位大人麵前的是他,怕顧明遠第一反應就是殺人滅口,如今能夠施行計劃,不過是顧明遠原本就忌憚張家軍罷了。


    即使沒有他,多給張守國一些時間,他也不難想出這個辦法,隻不過時間的快慢罷了。


    見他謙虛,張守國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笑著說道:“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功勞,我們張家軍賞罰分明,你隻管接著就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秦春沛自然沒有再拒絕,不然就不是謙虛而是不識好歹了。


    大約是被張家人的威脅氣著了,一連好幾日顧明遠都沒有再接見他們,張守國也是不著急,反倒是帶著弟弟和一群隨從外出遊玩,真的把明城好吃好玩的地方走了個遍。


    過了五日,顧明遠就算是心中氣的嘔血,到底也隻能與張家和談,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看著張家兄弟笑容滿麵,顧明遠卻臉色陰沉,便知道是誰占了便宜。


    談妥了之後,張家兄弟也沒有多留,迅速的帶著人從明城離開,來的時候他們帶了不少東西,回去的時候卻是兩手空空,當天下午就回到了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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