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破廟不知道荒廢了多久, 牆壁都塌了一麵, 屋頂幾乎整個都被掀飛了,裏頭原本的泥菩薩已經坑坑窪窪的,看不出原來到底是哪座神仙來。


    他們一行人在最寬敞的地方安置下來,扯了附近的幹草過來做了火堆,上頭架了一個大鐵鍋,鐵鍋裏頭熬上了稀粥。


    因為秦春沛說過那些水蠱是在水裏頭的,如今他們去打水都覺得心驚膽戰的, 煮粥的時候熬煮的時間明顯增長了, 以前他們可舍不得浪費柴火,畢竟柴火也得人去找。


    就是燒水的這會兒,秦春沛發現孫明時不時的摸著自己的肚子, 一臉擔心的模樣, 心中有了個不好的猜測,避開人問道:“明叔,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孫明聽他這麽一問,差點眼淚都掉下來了,苦著臉說道:“阿沛啊, 我過去的時候踩了好幾個水坑,你不是說水裏頭都有水蠱嗎, 那, 那我會不會已經被傳染了?”


    秦春沛也嚇了一跳, 但隨即反應過來安慰道:“隻是踩了水坑, 又不是下水去種田了, 按理來說不應該,叔,你別自己嚇唬自己,這被傳染了很快就會發病,過幾天看看就是。”


    孫明一點兒也不覺得被安慰到了,之後的幾天吃飯也不香,睡覺也不安穩,偏偏還不敢把這事兒跟其他人說,生怕自己被丟下了。


    幸虧過了五六日,他還沒有任何疫病的症狀,孫明這才鬆了口氣,偷偷拉著秦春沛表達了讓他別把這事兒說出去的意思,秦春沛自然是答應下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這時候的孫明恨不得將自己也放到火上烤,火焰熱乎乎的溫度讓他覺得好受一些,似乎身體內即使是有了蟲子也能被殺死似的。


    折騰了一天,大人小孩都有些累了,秦春沛去附近找了一些幹草回來,在地上厚厚的鋪了一層,壓上被子壇子就成了床鋪,“奶奶,你現在這兒歇一會兒吧。”


    老鄭氏心知這個季節找幹草比嫩草還難,心裏頭是領了這份心意的,但還是說道:“讓三丫先躺著睡吧,這樣你嬸嬸也能騰出手來。”


    王氏原本正抱著打瞌睡的三丫幹活兒呢,聽見這話連忙說道:“娘,這是阿沛為您準備的,哪兒能給三丫,您先躺著吧。”


    老鄭氏卻堅持說道:“算了,你把孩子給我吧,也幫著你嫂子一些。”


    王氏無法,這才把孩子遞了過去,三丫大約是真的累了,被這麽遞來遞去放到了被窩裏也隻不過揉了揉眼睛,叫了聲娘就睡著了。


    一群人喝完了稀粥,各自就躺下睡了,現在也沒條件跟山洞裏似的隔出房間來,除了秦家之外,其餘人家都沒有正當齡的小姑娘,老鄭氏和錢氏都擔心姑娘的聲譽,就讓秦招娣姐妹倆睡在最中間的位置。


    秦春沛則躺在了秦大山身邊,因為幹草不夠,除了幾個孩子和老鄭氏之外,其餘人隻能躺在地上,幸虧他們還有被子,一半墊著一半蓋著倒是也還好。


    一趟下來,就能看見頭頂的星空,即使地麵上已經亂成了一片,但星空還是那片星空,甚至因為那場大雨的緣故,顯得星星更加明亮了一些。


    曾經在青山村的時候,秦春沛很喜歡這樣子的夜景,因為在現代想要看見這樣純天然無汙染的美景可不容易,但是現在,他心底卻有些焦慮。


    明明一年前還是太平年間,怎麽才半年的功夫就像是變了一個世界似的,大雨說下就下,雪災說來就來,難民遍地都是,現在還見鬼的出現了血吸蟲!


    如果不是有前麵那八年歲月墊底,秦春沛幾乎覺得自己這次穿越也開啟了末世模式了。


    旁邊的秦大山輕輕翻了個身,低聲問道:“阿沛,怎麽還不睡,你也累了一天啦。”


    沒等秦春沛回答,秦大山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白天嚇著了,沒事兒,有爹在呢,總不會讓你們幾個餓著,放心吧,有爹在。”


    秦大山伸手搭在秦春沛身上,像是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秦春沛原本繁雜的心思都被拍走了,他露出一個笑容來,就著這個姿勢睡著了。


    無論如何,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比起末世來,這些天災也隻是小意思吧,至少這裏沒有隨時隨地出現,可能會擇人而噬的喪屍。


    夜幕降臨,鐵鍋下麵的火堆也慢慢熄滅,破廟變得更加安靜,除了周圍的蟲鳴聲音之外,就是男人們疲倦的呼吸聲,偶爾還能聽見孩子的一聲夢中呢喃。


    秦春沛也沉沉睡去,但是這一夜注定是不安穩的,在月亮西斜的時候,原本沉睡著的秦春沛忽然醒來,皺著眉頭朝著東邊的方向看去。


    在末世生存,每個人都練就了一個一邊睡覺一邊警惕的本領,原本他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改變,慢慢適應正常人的睡眠,現在卻不得不再一次撿起這個幾乎成為不能的本領。


    側耳一聽,秦春沛不得不推醒了身邊的人:“爹,爹,好像有人過來了。”


    秦大山也是警醒,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喊人:“快起來,有人過來了。”


    這一下子就把人都吵醒了,三丫有些不舒服,扯著嗓子就要哭出聲音來,卻被王氏一把捂住了嘴巴,一群人麵麵相覷都有些緊張。


    那頭老寡婦不明所以的問道:“哪兒有人,大山啊,你不會是睡昏頭了吧!”


    秦大山有些不耐煩他們家,但又不樂意說是兒子提醒的,正要說些什麽,破廟中的人卻都聽見一陣馬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


    “真的有人,我們怎麽辦?”現在逃肯定是來不及了,人哪有馬匹跑得快,再說了,他們還帶著這麽多的家累。


    秦春沛當機立斷的說道:“把東西都藏起來,人躲在破廟後頭,被發現了再說。”


    “好好,先這麽辦。”秦老村長連忙說道,一群人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把東西往破廟後頭推,這破廟後頭都是荒地,又靠近山坡雜草叢生,人往裏頭一躲確實是很難發現。


    王氏緊緊的抱著三丫,一邊捂著她的嘴,一邊囑咐道:“三丫,乖一點別叫,待會兒娘給你糖吃,別發出聲音來,不然壞人就要來啦。”


    三丫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是老老實實的窩在了王氏的懷中。


    馬蹄聲更近了,秦春沛隻來得及將地上的痕跡簡單清理了一下,就聽見馬蹄聲停到了破廟門口,隨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透過破廟牆壁的縫隙,他隱約看見一行七八個男人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麵的手中提著一把大刀,一身勁裝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那男人進入破廟的時候十分警惕,環顧四周確定無人,才對著身後說道:“公子,這裏雖然簡陋,但也能休息一二,您看?”


    此時秦春沛才看見,幾個彪形大漢的中間有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他的個子較高,穿著一身黑衣,越發顯得那臉孔麵如冠玉,秦春沛絞盡腦汁,也隻覺得用粉雕玉琢來形容最為合適,一眼便能知道是個富貴錦繡堆裏頭才能養出來的金貴人。


    那少年郎似乎對破廟的環境不以為意,絲毫沒有模樣中的精致和講究,反倒是大大咧咧的隨地坐了下來,淡淡說道:“隻要能有地方歇歇腳就好,哪裏還能在意簡陋不簡陋。”


    見他直接坐了下來,幾個大漢似乎有些驚訝,但對視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麽,其中一人拿出水袋和幹糧出來分給大家。


    幾個人悶不吭聲的吃起來,那少年顯然有幾分難以下咽的模樣,但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下去。身邊一人微微歎了口氣,安慰了一句:“公子,此處水蠱作亂,咱們隻能喝隨身帶著的東西,不然萬一被染上了就會無藥可救,十分危險。”


    那公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幹餅子,又說了一句:“百姓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朝不保夕,可恨朝中那些人隻知道爭權奪利,竟然為了迎合新君強征徭役,驅使無數百姓修什麽功德碑,我看這功德是要跟閻王爺來算了。”


    四下無人,這幾個大漢不但沒有阻止,提起新君的時候還帶著幾分鄙夷:“誰不知道陛下得位不正,能不能坐穩龍椅還是另說,這些人就上趕著拍馬屁,這是可笑可恨。”


    “我看這水蠱出世,就是新君倒行逆施,引來的天譴,隻可憐百姓們受了苦遭了罪。”


    後頭的秦春沛心中震驚,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那個勤政愛民的老皇帝已經死了!要知道那位皇帝還不到五十,可以算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一直以來身體也很好。


    秦春沛按捏住自己的心驚,側耳繼續聽著,那幾個人的聲音並不高,也就是他五感過人才能聽得清楚,可見這幾人還是很小心的。


    少年郎已經將幹餅子吃光了,他十分豪邁的喝了一口水,隨意的擦了擦嘴角才繼續說道:“哼,他也得意不了幾時。”


    旁邊的大漢忍不住問道:“公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們為何不留在金陵,那邊有大軍駐守,又有家主在,豈不是更加安全。”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並未多說什麽,隻是淡淡說道:“怎麽,覺得跟著我出門吃了苦頭了?”


    那大漢連忙說道:“怎麽會,屬下自然是一心一意跟隨公子的,隻是公子體弱,如今南方瘟疫盛行,不少地方都是水蠱成災,屬下便有有些擔心。”


    他們似乎都很怕這位公子生氣,一時之間紛紛自表忠心。少年這才笑著說道:“我如何會懷疑諸位的忠心,諸位是母親留給我的人,甚至比趙家的人更讓我信賴。”


    一句話的功夫徹底打消了身邊人的擔憂,少年郎笑著說道:“我來此處,是先要找一個人,一個將來能夠影響天下大勢之人。”


    其他人好奇問道:“莫非此地還有隱士不成?”


    少年郎卻隻是說道:“隱士倒不是隱士,我隻希望在他性情大變之前能找到他,不然的話……罷了,現在說這些也太早了一些。”


    看了看身邊的人,少年郎搖頭說道:“以後你們便都知道了,現在,不如去請那些躲在廟後的人出來,我們占了人家的破廟,總不好讓他們在外頭吹冷風的。”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人下意識的抽出佩刀,警惕的看向破廟之後的方向,而躲在那裏的青山村人臉色大變,老寡婦和張鐵牛甚至已經軟了手腳,若不然必定早就拔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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