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韶川一邊接聽電話一邊回頭看著佟桐。他的麵容依然不改,神色溫溫淡淡。


    佟桐還對他笑。


    譚韶川在電話裏說:“我知道了,這事別跟任何人說了。”


    那一端姚麗莉說道:“好。”


    她是知道譚韶川的周全之處的。


    收了線,譚韶川轉身對著佟桐紳士的笑:“姚氏企業因為佟家的注資,這一年多以來,已經發展的非常好了,我還真的替我舅舅感謝你,感謝佟氏。”


    佟桐也笑的不露聲色:“韶川哥,我先走一步了?”


    譚韶川點頭。


    目送佟桐離開不久,蘇煥便來到譚韶川的跟前,她的旁邊站著林韜,身後跟著坐在輪椅上的戴遇城。


    “佟桐,是不是想出什麽幺蛾子?”居在高位,蘇煥所考慮的事情也比以往周密多了。雖然佟氏金融注資姚氏企業一年多以來,佟桐和姚氏對於譚氏集團一直都沒大動作。


    但,女人的直覺告訴蘇煥,佟桐在伺機待動。


    譚韶川淡然一笑:“對譚氏集團倒是沒有,畢竟姚氏企業現在才剛剛回轉,她還需要再穩定穩定,隻是佟桐好像要對蕎蕎挑起什麽事端。”


    蘇煥:“……”眼睛立刻瞪圓了。


    她猛一拍會議桌:“混賬!”拍的她的手都生疼。


    身後的戴遇城心中一震。


    現在的蘇煥真的和以前大變樣,她以前隻會逆來順受,而今,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威凜,以及果斷。


    這樣挺著孕肚的蘇煥,很有一種禦姐範兒。


    非常迷人。


    蘇煥旁邊的林韜立即伸臂扣住蘇煥:“你別動怒,這事兒不用你操心,韶川一個人完全能應付的過來,你現在的月份不宜生氣,明白嗎?”


    蘇煥對老公回以歉意的笑:“對不起老公。”


    林韜扣她更緊:“沒事。”


    轉而他對譚韶川說道:“韶川,我們先回去。”


    譚韶川點頭。


    蘇煥回頭又對坐在輪椅上的戴遇城吩咐道:“戴總,公司的事情麻煩你多操心,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語調自然平和,像似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恩怨那般,這樣的蘇煥讓戴遇城的心裏除了佩服,唯有佩服。


    他畢恭畢敬的說道:“蘇董您盡管放心。”


    蘇煥沒再說什麽客氣話,便和林韜一起走了,她現在對戴遇城沒有一點情感,她覺得她和戴遇城的曾經就是一個錯誤。


    她現在也明白了,那次戴遇城騙她回家,其實是真的想要彌補她,想要和她重歸於好。


    可是當時,她的心已經傷透了。


    再沒有回旋的餘地。


    她明白戴遇城並不是真正十惡不赦的男人,也許去年的他和她,都處在一個精神壓力的邊界線吧。


    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即便那曾經是個傷痕累累的錯,蘇煥也沒有打算遮著蓋著,她要用坦然麵對的姿態,來讓傷口完全愈合。


    告別過去。


    她在戴遇城的麵前坦然自然,絲毫不做作,她和林韜非常恩愛。


    兩人尚未離開戴遇城的視線,戴遇城突然叫住了蘇煥:“蘇董。”


    蘇煥回頭:“?”


    “空閑的時候,還請多去看望看望謝老董事長和老夫人,昨天我見他們的時候,他們還跟我提起你,說又半個月沒見你了,挺想你的,有心想來公司看看你,又怕影響你的工作,也沒敢來。”


    蘇煥含笑:“謝謝。”


    一出門,林韜問她:“回家,還是去外公家?”


    林韜知道蘇煥跟外婆不親,盡管蘇煥現在繼承了謝氏集團,可林韜依然不勉強妻子去違心的盡那份孝心。


    他也知道,即便是謝氏老夫妻兩,他們也從來不勉強蘇煥去關心他們,疼愛他們。


    他們之所以將謝氏集團絕大部分股份給了蘇煥,又讓她大權在握,完全是在對蘇煥和母親梅小斜贖罪。


    蘇煥垂了眸笑了笑看著自己丈夫:“去看一下吧。畢竟這麽大歲數了。”


    林韜:“好,我陪你。”


    這頓中飯,林韜和蘇煥是在謝家老宅內吃的,老兩口子幾乎是受寵若驚,吩咐家裏的傭人廚子,將最拿手的菜全部都端了上來。


    老兩口子一左一右圍著蘇煥,恨不能親自喂她吃飯。


    弄的蘇煥就跟個勞改犯似的。


    “告訴姥姥,現在還孕吐嗎?”梁婉瑩看著蘇煥的麵容,無比慈愛的問道。


    蘇煥淡淡的回答:“我沒有蕎蕎反應那麽厲害,我從一開始都沒怎麽吐過,隻是偶爾感到惡心,現在已經五個月了,基本不孕吐了。”


    此時的老太太儼然沒有了一年多以前高高在上尊威無比的模樣,此時的她就是個居家老太太,而且是那種非常巴結兒孫的老太太,她親自夾了一筷子菜送到蘇煥唇邊:“那就好,那就好啊孩子,來,吃這個佛跳牆,很補身子,促進發育,延緩衰老,還增強免疫力。你現在懷著孩子,需要補這個。姥姥天天盼著重外孫子一出生就長得白白胖胖的。”


    蘇煥:“……”


    一旁貌若被冷落的林韜打趣道:“外婆,您老人家還不知道吧,現在都流行纖瘦形的,不流行白胖的。”


    梁婉瑩認真道:“胡扯!哪裏瘦的就好看了?你看你就是五大三粗的,長得多帥!姥姥就喜歡你這樣的!”


    林韜:“……”心說道,我的娃,若是男孩肯定長得像我這般五大粗,若是女娃,毫無疑問一定得是像蘇煥這般溫婉善解人意的。


    老太太又一筷子送到了蘇煥唇邊。


    蘇煥撐的打了個飽嗝:“姥姥,我吃撐了,坐都坐不下了。”蘇煥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想要撐著板凳站起來,結果吃的太撐,都沒有起來,她又把胳膊放在林韜胸前,然後林韜將她扶起來。


    蘇煥這才說道:“姥姥,醫生都說了,不能太過分的補充營養,到時候不好生,適當就好。”


    一旁的謝衡春也阻止梁婉瑩:“老太婆,你可別幫了倒忙,我們孫女吃的適可就好,太撐了對身體也不好。”


    梁婉瑩這才沒有再逼著蘇煥吃東西。


    四個人從餐廳來到客廳,蘇煥坐在了沙發的中央,林韜坐在她對麵,而謝衡春和梁婉瑩則一左一右坐在蘇煥兩邊。


    老頭兒拿毛巾給蘇煥擦嘴。


    老太太彎了身子看蘇煥的腳。


    蘇煥不解:“姥姥,您看我腳幹什麽?”


    梁婉瑩的語調有些悲戚:“煥煥,姥姥知道你之前受的苦挺多,有一陣子總是吃不飽,姥姥怕你營養不良,供血不足,尤其是懷孕的女人一旦供血不足,腳和腳踝都會浮腫,你把腳抬起來,放在姥姥腿上,姥姥給你按摩按摩回回血。”


    一邊說著,八十歲的老太太就要將蘇煥的腳抬起來放自己腿上。


    蘇煥愕然。


    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將梁婉瑩扶起來:“姥姥,您不用這樣,我,我已經不怪您了……”


    她說的很艱澀。


    老太太卻已經淚流滿麵了。


    另一邊的謝衡春也老淚垂垂。


    旁邊的林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老兩口子一輩子也是作的,可畢竟這麽大歲數了,兩位老人兩顆心也早已被懊悔折磨的比曆經磨難的梅小斜和蘇煥兩母女更煎熬。


    老太太顫顫巍巍哽咽道:“煥煥,姥姥,姥姥知道,姥姥這輩子無論做什麽做的再多,都難以彌補曾經對你的傷害,哪怕姥姥和姥爺把整個謝氏集團給你,也於事無補,姥姥就是想著也能為你捶捶腿,捏捏腳……”


    “姥姥!”蘇煥打斷她:“您別說了,我,我早已經原諒你們了。”她的內心的確是不怪罪兩位老人了,畢竟這是媽媽的親生父母,血親關係。


    可即便是原諒,她的心裏對兩位老人也的確是沒有太多的親情。


    而今天,她的觸動蠻大。


    “我知道,我來看您的和姥爺的時候很少,我以後注意,我不忙的時候早下班的時候,都會過來看看您,您要是想我媽了,您和姥爺也可以去我媽那裏住幾天。”


    老太太的淚流的更凶了:“真,真的?”


    林韜代替蘇煥答道:“當然。”


    “那蕎蕎?”謝衡春擔心的問答。


    蘇煥說道:“蕎蕎比我更大度,更善解人意,她早就原諒你們了,她現在已經孕七個月了,行動不太方便所以才沒來看你們。”


    “那,老頭子,我們現在身子骨還硬朗,蕎蕎要是不能來看我們,我們就去看她?”梁婉瑩恨不能現在就動身去。


    謝衡春抹了抹臉上的濁淚,老小孩似的突然說道:“不行,我得給閔家山那老頭打個電話,我得告訴他,蕎蕎雖然是他的愛徒,可蕎蕎卻是我孫女!論親戚關係,我比那老頭跟蕎蕎親!”


    蘇煥+林韜:“……”


    都說人老了就是老小孩,這話可真是一點都不假。


    就這眼睜睜的看著謝衡春真的給閔家山打了電話。


    結果,電話接通後,他們從閔家山那裏得到一個消息。


    電話那一端,閔家山聽完老頭兒絮叨完誰跟蕎蕎最親之後,老頭也沒跟謝衡春一爭長短,反而是笑嗬嗬的說道:“謝老頭,恭喜你啊,有個這麽出息的外孫女,你知道嗎,蕎蕎去年一年設計的款式,有二十幾款已經在時裝周上獲獎,再過段時間,歐美時裝周將會來青城舉辦一次時裝周發布會。到時候蕎蕎肯定會成為時裝周的風雲人物。”


    “真,真的?”梁婉瑩十分震驚。


    這個小外孫女大牢裏出來的,能有如此成就,真的是千難萬難不容易。


    “當然是真的。”閔家山也尤為激動,他知道蕎蕎有天賦,他也知道蕎蕎很刻苦很努力,但他仍然沒想到蕎蕎能在這麽端時間內,獲得這麽好的成績。


    作為她的師傅,這是閔家山唯一的愛徒,閔家山自然比誰都高興。


    “閔老頭,我知道我外孫女即便再努力,若沒有你的扶持和指點,她不會進步這麽快,我老婆子在這裏謝謝你了,等我外孫女生了雙胞胎,我第一個讓他們先喊你祖爺爺。可行?”


    閔家山也不客氣:“必須的。”


    收了線,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唇。


    今天是這一年裏最高興的日子。


    她手忙腳亂的就要撥電話。


    蘇煥問她:“姥姥,你打給誰?”


    “蕎蕎啊,姥姥得馬上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蕎蕎,我不能讓閔老頭搶了先。”梁婉瑩答道。


    “姥姥。”蘇煥叫住她:“您緩著點跟她說,可別一驚一乍的,蕎蕎現在都孕七個多月了。”


    老太太突然掛了電話。


    “怎麽了?”蘇煥問到。


    “嗨,姥姥還是別給蕎蕎打電話了,你回家慢慢跟她說,別讓她激動,她現在不適合激動。”八十歲的梁婉瑩也已經學會了善解人意。


    “謝謝姥姥。”


    兩人從謝家老宅回到家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多將近五點了,正好父母親梅小斜和藍留根剛接了林知了回來。


    看到媽媽挺著孕肚回來,林知了大老遠就蹬蹬蹬跑到媽媽跟前,一抱保住媽媽的腿,將小小的臉頰貼著媽媽的肚子:“媽媽,我想你了,也想我弟弟了,媽媽,你快坐下,讓我聽聽我弟弟在媽媽肚子裏乖不乖?”


    林知了小手牽著媽媽,一路將媽媽牽到沙發處坐下,她小手便又輕又緩的摸著媽媽的肚子。


    十分幸福陶醉的小模樣。


    “媽媽,我弟弟什麽時候出來呀,我等的好著急啊。”林知了眨巴著眼睛看著蘇煥。


    蘇煥笑。


    這小女漢紙,比她還著急。


    幾乎每天都要問她同樣的問題。


    蘇煥倚在沙發上,在這一刻在家裏在女兒麵前,她整個人都舒展了開來,在公司的時候她得繃著,在外公外婆家她不太習慣也不太放得開,唯獨在她和林韜以及林知了的這個三口之家裏,她才是最放的開的時候。


    在父女兩麵前,她想打呼嚕打呼嚕,想流口水流口水,想把腳翹到矮幾上就翹到矮幾上。


    林韜很有眼力見的坐在了她旁邊,正好她的腿搭在了丈夫腿上。


    畢竟去年連失兩胎,身子骨終究還是虛了點,這個時候,懷孕五個月的她還真的小腿以下部位有些浮腫,她時常木麻酸脹的感覺。


    林韜手勁不輕不重的為她舒緩小腿的不適,林知了小手輕輕的撫著她的肚子。


    一時間,蘇煥覺得自己堪稱女皇。


    她愜意的看著女兒林知了,滿含母愛的聲音對林知了說道:“知了,媽媽大約要在等四個多月才能給你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不過你蕎蕎阿姨倒是快了。”


    林知了高興的舉著小手:“啊嗷!我就快有兩個小弟弟小妹妹了。媽媽,我們吃過飯去蕎蕎阿姨家裏看蕎蕎阿姨吧。”


    “好噠!”蘇煥正好要和林韜一起去蕎蕎那裏告訴她好消息。


    一家三口是吃了飯去的譚韶川和藍憶蕎的住處,三人來到玄關外尚未進門便發現,譚韶川正在做著和他一樣的工作。


    剛剛吃好晚飯的藍憶蕎挺著圓鼓鼓的皮球肚,倚躺在沙發上,英俊挺拔的男人搬了玄關處的皮矮凳坐在她的對麵,蕎蕎的兩腿搭在譚韶川的膝上,譚韶川不輕不重的給她揉著腳,幫她疏通血管。


    “這樣有沒有好點?”男人抬眸問道。


    “韶川……”藍橋最是心疼譚韶川:“一直以來本該是我為你做這些事情的,而現在,反而是你這樣伺候我,多委屈你。”


    “胡說什麽呢!”譚韶川歡聲的嗔她:“這樣給你按摩,看看晚上能不能睡的香一點。天天睡不著覺,誒……”


    藍憶蕎反而安慰他:“沒事,醫生都說了孕婦在最後的一個多月睡不著,躺不下,都是正常的,再說了我懷的又是雙胞胎,你看我,我鼓這麽大個肚子,平躺了還不得壓死我,誰讓你兒子女兒那麽沉呢。”


    譚韶川:“噗……”被藍憶蕎逗樂了。不由自主的撫著她的肚子說道:“反正再過一兩個月就該生了,再辛苦這一兩個月,嗯。”


    藍憶蕎甜蜜的點頭,懷上他的孩子,她絲毫不覺得辛苦,隻覺得甜蜜。


    “蕎蕎小姨。”林知了玄關處進來了,蹬蹬蹬的跑到藍憶蕎麵前,小手愛惜的撫摸著藍憶蕎的孕肚。


    緊接著林韜和蘇煥也進來了,尚未來到蕎蕎跟前,蘇煥便對蕎蕎說:“有個喜事兒要告訴你,不過你聽了可不許激動。”


    藍憶蕎緩緩一笑:“姐,我已經知道了,我現在比較愁的是,我挺著這麽大個肚子,可怎麽參加這次的時裝周啊?”


    蘇煥林韜譚韶川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你肯定能成為全場最耀眼的孕媽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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