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無恙。”


    坐在藍憶蕎對麵的譚韶川並沒有抬頭看藍憶蕎,隻一邊翻閱資料的同時,極為自然的跟對麵的女孩打了一句招呼。


    仿佛他們是久別老友?


    又不像。


    男人西裝筆挺,坐姿穩斂。


    一張素整的麵容既不屬於小鮮肉的娘嫩,更不似大叔的油膩。


    而是一種清冷峻挺。


    剛剛刮過,泛著青黑色光潔胡茬的下巴,讓人一看這就是個很man的男人。


    尤其他深邃凝肅的表情翻閱資料的樣子,更是散發著高位決策者特有的成熟男人味。


    這種男人味也是一種內斂的霸氣。


    藍憶蕎的心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


    就跟做賊心虛似的,有點怕。


    “不用你親自跑來一趟。”越是怕,藍憶蕎越是迎難而上,先聲奪人,先發製人!


    反正一個在監獄裏麵,一個在監獄外頭,誰又吃不了誰。


    就挾持了你了又怎樣!


    我坐牢還給你了!


    沒頭沒尾一句話成功的讓低頭翻閱資料的深邃男抬頭直視她了。


    這樣近的距離,比在監控室內看的清楚多了多。


    蓬亂的鳥窩頭已經恢複了平順。


    髒噗噗的小臉也幹淨了,顯得很白嫩。


    一雙靈動的明眸也不似昨天紅的跟喝人血似的了。


    這雙眼正佯裝沒心沒肺的看著譚韶川。


    男人聲色不動。


    喉結輕蠕,喉嚨裏發出個:“嗯。”字。


    連眉毛都沒挑一下,隻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她。


    片刻


    藍憶蕎沉不住氣了:“你……你來幹什麽的?”


    “你不是知道嗎?要不然你怎麽會說‘不用你親自跑來一趟’呢?”男人低頭,繼續看資料,低沉磁性男性嗓音平淡如常。


    他不是楚心櫻。


    和他鬥!


    她的火候差了太多了。


    “好吧好吧。”黑老鴰式的枯啞嗓子敗下陣來求和的時候,帶著那麽一點點無賴的語氣,卻蠻好聽的。


    “我知道昨天你幫了我大忙的。我在羈押車上跟你說謝謝了的,你聽不到。不過我現在還是要告訴你,為了彌補你昨天所受到的驚嚇,也是為了謝謝你,我決定不接受法律援助,不上訴,就算是法院判我死刑我也絕不上訴。所以你真的不用親自跑來一趟。”


    譚韶川目光無波的看著她,才一個回合她就乖了,根本不似對付楚心櫻時候那般的壞,終究是太嫩?還是在和她沒有恩怨情仇的外人麵前,她本就很乖?


    她在訴說生與死的時候,語氣很輕鬆。


    沒有一絲留戀。


    譚韶川的心被擰了一下。


    她敗下陣來,接下來他就好深入了,嗓音隨之變得溫厚:“你很愛他?”


    像朋友間的訊問。


    “什麽?”女孩腰背挺直。


    “蘇瑾延。”男人看著女孩。


    藍憶蕎:“……”


    片刻


    她垂下頭,聲音黯淡:“你問這個幹嘛?”


    “撈你出去。”


    女孩極其疑惑極其不相信的眼神看著譚韶川:“你不是來給警察施加壓力,來向我取口供,取證據,然後重判罪行的?”


    “不是。”男人淡淡的答道。


    “小姑娘。”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林韜突然歎笑一聲。


    然後揶揄的語氣道:“給警察施加壓力,取口供,取證據,需要譚總親自出馬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不等於你昨天蹲在酒店門外半小時篩選排查你要挾持的最佳人選的時候,你就已經看走了眼嗎?”


    藍憶蕎抿唇笑。


    半晌,她才說道:“我不想出去。”


    語氣也很淡,但很堅決。


    “出去了,你就有機會再把蘇瑾延搶回來,而且機會很大,你看現在楚三小姐渾身臭熏熏的,誰聞了都要作嘔。蘇瑾延肯定不再要她了。你還有機會的。”林韜說話的語氣像安慰一個剛剛失戀的十六七歲小女生似的。


    “我不再愛他了,永遠都不會了。”她幽幽的說。


    說完還對著譚韶川和林韜笑。


    那笑容,像一個沒有說謊的孩子。


    “既已不在愛他,為什麽不想出獄?”譚韶川能猜到,但還是想親口問一問。


    “我想做的事情已經圓滿做成了呀,我在外麵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我為什麽要出獄呢?監獄裏有吃有喝我已經待習慣了。”女孩的語氣很瀟灑。


    卻讓兩個大男人聽了有些心酸。


    “藍憶蕎。”男人看著資料,突然喊道。


    “你聽他們這樣叫我的?”藍憶蕎笑。她對譚韶川沒有敵意,昨天要不是他,她完成不了自己的傑作。


    “你父親姓藍,你母親姓梅,你父親比你母親大十五歲,你上麵還有一個姐姐,叫藍憶田。”男人合上資料,看著藍憶蕎說道。


    “你,你怎麽都知道?”藍憶蕎愣了。


    “隻許你等在酒店外麵等半小時鎖定我捕捉我給你做人質,就不許我調查你?”男人一本正經的語氣調侃藍憶蕎。


    然後繼續道:“你姐姐比你大四歲,但是在你三四歲而她七八歲的時候,她被人販子拐走了,從那時候起,你爸媽便帶著你四處奔走打零工尋找你姐姐。直到你爸媽遇到礦難,直到現在,都沒找到你姐姐。”


    “所以說我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藍憶蕎抿唇笑道。


    “你沒有親人了。”


    藍憶蕎垂下頭去。


    半晌,女孩抬頭。


    洋溢著一臉坦誠的笑:“你好厲害。一夜之間把我調查這麽清楚。”


    男人愕然。


    他以為她垂下頭是哭了,然而她一滴淚都沒掉。


    隻純純的對他笑。


    他的眼前又浮現了昨天婚禮現場上她純然專注的在楚心櫻頭上澆注臭醬的時候,她坐在羈押車裏對他笑的時候的樣子。


    “我們彼此彼此。”男人坦言。


    “嗯?”女孩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剛才,你氣楚心櫻的時候。”


    “你看到了?”


    “看到了,在監控室裏。”


    女孩笑的很甜:“那是我的傑作。”


    “你第一次入獄因為她,是嗎?”男人篤定的問道。


    女孩不語,算默認了。


    “蘇瑾延每個月都來監獄探監,並且告訴你他會娶你,然而三天前,你在監獄裏聽到了他和楚心櫻結婚的消息,因為這個你哭啞了嗓子。是嗎?”


    她垂目,抿唇,避重就輕的笑問他:“我的嗓子是不是很難聽啊?”


    “想不想出去看看你的傑作?”男人不答反問的道。


    “不想。”女孩下定了決心。


    “假如你媽媽還活著呢?”男人終於說道。


    “你說什麽?”


    “我既然能調查你調查的這麽清楚,我肯定也去調查了那次礦難,那次礦難中隻找到了你爸爸的屍體,並沒有你媽媽的。”男人低頭看著資料說道。


    “你媽媽先天白內障,視力不好,一隻眼睛還斜視,如果她還活著的話,誰來照顧她?誰帶著她去找你姐?”


    女孩的眼圈有些紅。


    半晌


    她才幹啞的問道:“為什麽要把我撈出去?”


    聽到這句話的兩個男人,兩名大律師同時輕鬆了。她能這樣問,說明她已經動搖了。


    “想出獄嗎?”男人問道。


    “你是因為想泡我嗎?看我長得漂亮,又有一種監獄裏女犯人的另類淒涼美,所以你想把我撈出去,包了我?”女孩子大膽的設想並不是無根無據,就連羈押她的兩名女警務都在心裏這麽認為。


    現在的大老板,誰知道呢。


    反正有錢,隻要看上的,女犯人也能撈出來包了養。


    “噗……”一向不苟言笑的林韜被這小妞兒給嗆的,淚水要嗆出來了。


    “你不知道你雙眼紅的跟兔子眼似的嗎?你不知道你的破鑼嗓子比烏鴉嚎的還難聽嗎?”坐在藍憶蕎對麵的譚韶川一臉正色的問藍憶蕎道。


    “哦……”藍憶蕎勉強承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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