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輕悠想了想,施禮道謝:“那就有勞蔣大哥引見了。”


    蔣宜深笑道:“跟我何必這麽客氣?”


    直到現在,他才有種真實的感覺,那種猛一看見她時的萬物都遠離、她亦遠離的恍惚感才真正褪去,一直像是冰一樣被裹在心裏的她,漸漸地融化了。


    蔣宜深讓人打包了紙筆和水彩,對樂輕悠道:“用不用店裏派人給你送回去。”


    “不用了”,樂輕悠道,“我還帶著兩個護衛,他們都在外麵等著呢。”


    蔣宜深點了點頭,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這時掌櫃的問道:“東家,這些價格怎麽算?”


    蔣宜深皺眉看了他一眼,點了點賬本:“六折。”


    樂輕悠忙道:“慢著,蔣大哥,你這打折力度也太大了吧,八折就好了。”


    蔣宜深笑道:“少賺你這一筆,我賠不了錢。”


    掌櫃的心說,你是暗示小的按照成本的六折算嗎?這跟送有什麽差別?不過在東家的一個眼神下,他還是趕緊拿算盤撥拉起來,而後報出一個數字:“三十六兩。”


    這掌櫃的平時也很懂察言觀色,現在怎麽這麽不會辦事?蔣宜深心說,就不能直接把零頭抹了再報出來?


    現在價格都說了出來,都六折了,他還能再說抹零頭?


    樂輕悠從荷包裏拿出三十兩銀票,和六兩銀子,放到了櫃台上,秀心叫了武旗、武晉進來,一人一包就把那些紙筆水彩都拿走了。


    掌櫃的這邊,卻看看東家,不敢把這些錢扒拉到櫃台裏。


    蔣宜深直接把錢收了,對掌櫃的道:“賬本上就記我拿走了。”


    樂輕悠:“……”


    蔣宜深笑道:“出門時沒帶錢,下午還有個應酬。”


    樂輕悠點了點頭,怎麽感覺蔣大哥越大越不靠譜的樣子。


    收好銀子,蔣宜深跟樂輕悠一起出了店門,同時說道:“我現在在都察院辦事,是巡城禦史,主管京城治安,有什麽事派人跟我說一聲就行。”


    “好的”,樂輕悠很感謝蔣宜深這份關心,“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會找你的。那五城兵馬司跟你們是什麽關係?”


    在樂輕悠印象中,五城兵馬司就是管京城治安的,從來都不知道還有巡城禦史一職。


    見她果然不清楚,蔣宜深笑道:“巡城兵馬司是巡城司下轄”,有一賣糖葫蘆的小販經過,他招了招手,掏出兩枚銅板摘下一串,遞給了樂輕悠。


    樂輕悠道謝接過,再看看他那個華貴內斂的荷包,感覺就跟從高大上的皮夾子裏掏出一兩塊一樣不可思議。


    順著她的視線,蔣宜深掂了掂手裏的荷包,笑道:“偶爾會在下衙時去早市吃頓早飯,這兩枚銅板還是昨天吃酒釀時找的。”


    樂輕悠點了點頭,“你這個官當得挺接地氣的。”


    蔣宜深唇角勾起,說道:“你沒見過,好些官員都是如此。”


    樂輕悠手裏的那支糖葫蘆吃完,也正好到了岔路口,跟蔣宜深說一聲,便向桐花街方向走了。


    蔣宜深在原地站了會兒,邁步向官邸區走去。


    到家時,已經過了飯點好一會兒,蔣廷玉、蔣夫人還有蔣宜深的妻子洛舒冰都在飯廳用飯了,就連他一歲零三個月正牙牙學語的女兒也上了桌。


    蔣宜深進門,看到女兒在丫鬟的照顧下乖乖吃飯的樣子,不由過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小女孩仰頭,喊了聲“爹”。


    蔣宜深笑著,說道:“乖。”


    有丫鬟端著水盆過來,蔣宜深轉身去洗手。


    蔣夫人問道:“不是說今天會早些下衙嗎?又跟同僚喝酒去了?”


    洛舒冰這才看向蔣宜深。


    “沒有”,蔣宜深擦著手在位置上坐了,“前天翰墨軒掌櫃的說有一批宣紙出了問題,就順便過去處理了一下。”


    “處理好了?”蔣夫人隨口一問,親自盛了一碗雞湯給他,“先喝點湯,這是用自家拿藥材喂的老母雞,從昨天晚上就燉上的,補身子。”


    蔣宜深接過來,慢慢地喝著,又讓人盛半碗米飯,一口飯一口菜一口湯,吃得有滋有味。


    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不錯。


    蔣夫人還以為是昨天那醫婆給暮雪瞧了是男胎,兒子為有後了高興,便也笑道:“以後下衙了那些沒必要的應酬就推了,早早回來陪一陪暮雪,女人懷孕的時候就得丈夫陪著才能安心。”


    蔣宜深應了聲好。


    也不知他聽心裏沒有,蔣夫人搖了搖頭,再看下首因為她這句話而掩不住難看臉色的兒媳婦,心裏也很是不滿意。


    要不是兒媳婦嫁進來沒多久就找各種理由發賣兒子身邊的丫鬟,他能像現在這樣不愛回家?


    洛舒冰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到蔣宜深碗裏,臉上帶著笑:“母親,夫君忙了一天,回家就該放鬆放鬆,暮雪現在身子重了不能伺候,要不把我身邊的媚兒開了臉吧。”


    蔣夫人皺著眉道:“你那丫鬟隻名字就不像個老實的,你就不能找個正規正矩的伺候人?”我兒子忙了一天還得應付你們那些心眼子?


    洛舒冰難堪,還要說什麽,蔣夫人擺手:“吃飯,吃過飯再說。”


    蔣廷玉瞧了夫人一眼,暗想夫人對兒子和對他這個夫君就是不一樣,當初雖然對他的妾室沒虧待,卻完全不管品性啊什麽的。


    再看看對麵吃飯時還不忘了給小孫女夾菜的兒子,蔣廷玉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管夫人是不是小心眼吧,能給他生個如此優秀的兒子,便能當他蔣家一輩子的家。


    兩天後,樂峻謝恩的折子被批準後,他才帶著妹妹去了宮裏。


    宋適卻早在兩天前就已跟皇後說了此事,並強調了他日後要重用樂家人,請她務必好好對待進宮謝恩的樂輕悠。


    皇後沈柔出身書香世家,沈家雖是書香世家,但家中並沒有多少在仕途上有建樹的子弟,因此在朝廷的影響力也不大,三皇子宋適登基後,還是封了沈父為承恩公。


    沈父是個明白人,從以前那個不出挑的皇子女婿變成了皇帝後,就通過妻子向女兒傳達過他們沈家的態度問題:不爭取。


    也就是說不管自家女兒會不會生出皇子,他們家都不會給女兒施壓。


    到了皇後這一步,不可能因為沒有傍身的兒子被廢的,隻要女兒能擺正態度,好好照顧皇上的子嗣,日後女兒的日子就不會受什麽大委屈。


    若是女兒有了子嗣,他們沈家也不會像其他皇子外家那樣上躥下跳,不管怎麽樣,沈家人都持一種安分過日子的佛係態度。


    在這樣的家風下,沈皇後也很佛係,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這樣的佛係,反而得到了皇上的認可,不管是早在潛邸時就生了庶長子而十分得寵的儷貴妃,還是如今頗得聖心的新晉美人齊貴人,都沒能從她手裏分走半分拱拳。


    摸準了皇帝的脈,沈皇後越發安分,皇上會因為一個臣子的妹妹特地來吩咐她,她就看得出來皇上對這個臣子的妹妹不一般,於是在當天,就親自拿來內庫單子,挑了幾件好東西讓人送來,隻等那和平郡主來謝恩時上次給她。


    這天,樂輕悠跟著二哥進了皇宮,在禦書房見過宋適,磕了個頭謝恩,宋適就讓身邊的太監總管白公公把她送到皇後處見一見。


    沈皇後的態度平易近人到讓樂輕悠覺得詫異,打從跟哥哥們進了京城,她見到的那些貴女,就是脾氣最好的,在麵對她時也有著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感,反而是這個皇後,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好得讓她感覺跟自家長輩一樣。


    沈皇後一開始對樂輕悠好,也隻是因為皇上的吩咐,但是與這個小丫頭談了一會兒,聽她說在西北靖和縣的見聞,漸漸地對這個小丫頭是真得觀感很好。


    到最後,樂輕悠在沈皇後這裏不僅得到三大托盤上等的金銀珠寶賞賜,還蹭了一頓午飯,直到白公公親自過來,稟說皇上請樂姑娘過去,她這才向沈皇後告退。


    宋適卻是又見了樂輕悠一麵,問了她些家常事。


    沒過多久,送妹妹進了宮拜見過皇上就去禮部衙門的樂峻來接,宋適便擺擺手,讓樂輕悠下去。


    她走時,宋適還玩笑般地說:“和平郡主,朕等著你培育出畝產兩千斤的良種。”


    正跨過禦書房門口高高大門檻的樂輕悠差點沒絆倒,畝產兩千斤的小麥、玉米就是現代都沒有普及呢。


    門邊的一個小太監伸手扶了一把,樂輕悠道謝,隨即對笑眯眯看著她的宋適道:“臣女,盡力不負皇上的期許。”


    宋適按了按嘴角,等這小丫頭走遠了,才忍不住大笑出聲,這一下把太監總管白公公也是嚇得一抖,差點沒把手裏的拂塵摔到地上。


    樂輕悠和二哥出來宮門,就看見方宴正站在他們家的馬車暫停處等著,趕忙朝他跑了過去。


    握住她的雙手,方宴問道:“怎麽樣,順利嗎?”


    “嗯,皇上皇後夫妻都很好”,樂輕悠點頭說道。


    樂峻在後咳了咳,說道:“輕輕,皇上皇後不是咱們能評價的。”


    至少不能在宮門口評價。


    樂輕悠閉了嘴,她既不是正統古人,又不是經常接觸天家人物的,還真沒想到這點忌諱。


    擔心妹妹受自己這句話影響,心情不好,樂峻又說:“其實也沒事”,見妹妹奇怪地看著自己,他擺手道:“回家了。”


    兄妹三人到家時,家門口正停著一輛帶有素雪千重標誌的馬車。


    扶著輕輕下了車,樂峻問出來牽馬車的小廝,“文掌櫃那邊有什麽事?”


    因為樂峻就在京城,樂巍便吩咐,素雪千重若有什麽要緊事就讓他派人來請樂峻,隻是素雪千重開張快兩年了,文掌櫃還一次沒派人上過門。


    小廝回道:“好像不是,文掌櫃親自過來的,還帶了兩大食盒特色菜,小人聽了一句,他是來給小姐送飯來的。”


    “好好的送什麽飯”,樂峻疑問,難道是大哥吩咐的,隻是妹妹跟著他,還能吃不上好東西?


    方宴說道:“輕輕送的那些果酒,想必這兩日賣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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