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課農桑,這在農業經濟為主的社會裏,是一縣之長最重要的責任。


    等把春耕忙完,少說也得一個月過去了,但這段時間,也不能耽誤了莊子上的改建。


    隻要給出改建圖紙,有光伯在,他們隻等著看建成的成果就好了。


    於是吃過了晚飯,兩個人去了後衙的小書房,把溫池的圖紙畫好,又寫了改建山莊的幾點要求,就不沒再弄什麽具體的圖紙。


    第二天,光伯領了圖紙,帶著幾個下人,就往玉泊鎮去了。


    臨走前,樂輕悠又把因為太凶猛,來到靖和縣衙就被拴在後衙角落的兩隻大狗讓光伯一起帶去了莊子上。


    在縣衙或是人口密集的地方都太不適合養狗了,還是寬敞的莊子更適合他們。


    兩隻狗狗也在縣衙憋壞了,一看是讓它們跟著光伯出門的,當即就興奮地掙著狗鏈子直往光伯的方向去。


    樂輕悠又心疼又好笑,跟光伯說:“光伯,等到了莊子您再把它們兩個放開。”


    雖然它們很聽話,但是因為體型太大,一出現在人前就容易引起恐慌。


    光海笑著答應了,“小姐放心,這兩隻狗也很聽我的話,到了莊子上,我也不會讓它們嚇到那些莊戶家的孩子的。”


    樂輕悠點頭,“有光伯在我自然放心,錢不夠使了您隨時回來拿。”


    光海哎了聲,這才牽著一直掙著往外走的兩隻大狗走了。


    兩天之內,樂輕悠準備的五千斤良種被靖和縣一半的村莊領走,是二十二個裏正帶著五十個村長來領的,這其中最大的村子也不過三百多人,最小的村子隻有幾十人,小村子也正是窮村子,因此方宴並沒有減少小村子的分配量。


    五十個村莊,兩千斤種子平均分配,每個也隻能分得一百斤,而一畝地的小麥種至少都需要三十斤,這還不夠四畝地的。


    不過以山莊的能力,運過來五千斤麥種綽綽有餘,再多就有些吃力了。


    況且,現在他們下發良種,也不是一下子就要靖和縣成為糧食大省的,隻是為了將這種良種培育出更多罷了,到第二年,這些領到良種的村莊,就可以直接用這些良種打的小麥子做種了。


    等這種高產小麥普遍了,樂輕悠會再把挑選小麥種子的方法教給縣裏的百姓,如此應該用不了幾年,靖和縣生產的糧食就會越來越多。


    各村領完良種,方宴訓示一番,就讓這些人各自回鄉去了。


    從明天起,方宴就要從沙田鎮開始,督促百姓們耕種,樂輕悠也要跟著,回到縣衙後便收拾起包裹來。


    縣裏無事,方宴也在一旁幫忙。


    夕陽西下、漫天紅霞的時候,今日輪值到門崗的錢乙喊著大人跑進了後衙。


    此時,樂輕悠正和方宴一起在書房看話本,聽到外麵連聲喊大人的聲音,不由笑道:“肯定又有什麽大事,跟二哥上次來時一樣,縣衙裏的差役這是都把你當主心骨了。”


    方宴攬著她肩膀的手臂往裏收了收,起身,走到廚房門口,背手在後,頗具威嚴地問道:“何事慌張?”


    樂輕悠窩在寬大的靠背以內,看著他的側影忍不住發笑。


    “不是”,錢乙擺著手,臉上還帶著驚奇不敢相信,邊說邊把手指向衙門口的方向,“大人,是京裏來人了,宣旨的欽差,小人瞅著,欽差後麵還跟著兩輛裝了各色禮盒的板車。”


    方宴略微一想,問錢乙:“要何人接旨?”


    錢乙說道:“正是說了讓何人接旨小人才這麽慌的,欽差說,請王傳根、劉喜來、陳金鵬三人接旨。他們不就是咱們那水泥作坊的三個管事嗎?”


    怎麽就驚動了天家?


    方宴卻知道,這是二哥那封舉薦折子起了作用,按照皇帝接到折子、下達命令、選定欽差這一係列程序,那欽差差不多就該這個時候到的。


    “可去傳了王瓦匠他們三人?”方宴問道。


    “劉頭兒已經去了”,錢乙回答,“大人用不用去前麵接待一下欽差?”


    方宴邁步,“去看看吧。”


    欽差到來,他這個縣令確實不該連個麵都不露。


    方宴到前廳時,才發現這個欽差是老熟人。


    冷旭正在欣賞前廳掛著的一副牧童放牛圖,聽到腳步聲,轉回身,向方宴拱了拱拳:“方大人,好久不見呐。”


    方宴回禮,“冷大人,請坐吧。”


    冷旭在客位上坐了,卻四下環視一番,“這兒不愧是西北苦寒之地的縣衙,真夠破的。對了,本官聽說,這裏冬天連片青葉子都不見,你們都怎麽生活的啊?”


    跟著端了茶水進來的嫣紅還有剛才就停在門口的錢乙都聞到了空氣中劈裏啪啦的火藥味。


    嫣紅把茶杯先放到客人跟前,再給自家大人上了茶,抱著托盤轉身就小跑了出去。


    冷旭端起茶杯,把這天青釉彩的茶盞好一番打量,才緩緩地抿了一口茶水,茶水接觸到味蕾,他不由頓了頓,暗道她果然在此處。


    自從突然間發現樂輕悠不再出現在京城的交際圈,冷旭就急了,也顧不上跟看不上她出身的母親周璿,開始暗暗派人打聽她的去處。


    樂巍、樂峻兩人對外的一致說法都是她回了湖州,但是冷旭連半個字都不相信,他們湖州的老家早就沒了什麽親人,兩個哥哥在京城做官,怎會讓妹妹一人回去?


    果然,他派去湖州仙泉縣探查的人回來說,樂家的山莊中根本沒有主人,那時,冷旭就微微窺見了其中端倪。


    不用再查訪,冷旭已然猜到了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怎麽會那麽巧,方宴被貶之後,她也就跟著離開了京城?答案隻有一個,她跟著方宴一起去了被貶之地。


    冷旭猜到這個可能,好幾天心裏都很不舒服,他好容易看上的一個女子,願意為她放棄其他美人,但是最後才知道,她早有自己的生活,他在她的生活中,甚至連一個過客都算不上。


    這種感覺是讓人很不舒服的,但是他又能再做些什麽?強取豪奪?貿貿然參與人家兩個早已有情的人中間?


    冷旭覺著,無論那種做法,都顯得自己像個傻貨。


    但是這次皇上有旨意到靖和縣,冷旭還是忍不住來了,其實他什麽都沒想做,或許也有想做的,再見那個美貌無匹卻又純淨如水的女子一次,再被她招待一頓火鍋,他就心滿意足了。


    方宴其實看這個冷旭挺不順眼的,大哥成親前這人跟一幫同僚去家裏送賀禮時,他就看出了此人對輕輕的關注過多,後來若不是因為此人家裏的通房丫頭過多,大哥二哥就把他定為輕輕的最佳選擇了。


    這個時候,冷旭又跑來西北傳旨,方宴幾乎不用猜,就知道此人的目的不單純。


    客套地打了一番官腔,冷旭沒找到什麽見見“內眷”的話題,外麵已有人稟道:“大人,欽差大人,王管事他們過來了。”


    方宴沒說話,端著茶杯慢慢喝茶。


    冷旭暗罵,起身對外道:“擺香案,宣旨吧。”


    聖旨旨意嘉獎了王、劉、陳三人的發明之功,各人獎金五錠銀十錠內造錦緞十匹,聖旨到日,即令三人收拾行裝,隨欽差大人一起回京,同工部人員一起改進水泥配方。


    雖然沒有給這三人授官,但是能接到皇上親自擬旨的聖旨,得到宮裏的獎勵,對三個邊城的小瓦匠來說,已經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王、劉、陳三人,無不是激動地眼中含淚,他們本以為能管理縣衙的水泥作坊且從這裏麵分紅,已經是人生的巔峰,卻沒想到還能得到天家的旨意和獎勵。


    激動的三人忘了謝恩,邊上在聽聞接旨時都跪下來的差役忙小聲提醒他們:“王管事,劉管事,快謝恩啊。”


    王、劉、陳三人這才如夢初醒,撲地高呼“吾皇萬歲”。


    冷旭也不計較他們的些微失禮處,把聖旨交給了跪在邊上的王管事,就讓眾人起來,跟著對三人道:“三位快回家告別親友、收拾行裝吧,明天這個時候,隨本官一同進京。”


    三個人連連稱是,又重新給冷旭見過禮,向方宴鄭重地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離去。


    隨著他們三個人走出縣衙,聖上欽賜獎賞給三個瓦匠的消息也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靖和的大街小巷。


    冷旭對方宴拱拳道:“本官就不得不在貴衙叨擾一晚上了。”


    靖和縣這邊的驛站在城外,且十分簡陋,跟經過精修的縣衙絕不能比,冷旭身為欽差,已然說了叨擾,方宴就不能再把人往外趕。


    但是方宴也不介意,有人上趕著找虐,他還能攔著不成,當下麵部表情笑道:“如此,就勞煩冷大人在敝衙將就將就了。”


    冷旭說道:“住的地方能將就,但本官就好一口吃的,這個不能將就。聽說令妹也在,不如再勞她做一頓火鍋餐吧。”


    方宴眯了眯眼睛,這人怎麽聽說的?京城那邊有大哥二哥在,根本不會傳出去什麽亂七八糟的消息,繼續露出一個麵無表情的笑:“縣衙自有廚娘,我家輕輕做的底料也還有,冷大人還是將就著吃廚娘做的吧。”


    完全不占理的冷旭敗北,暗自後悔來的時候沒帶個女眷,若有女眷在,怎麽著他都光明正大地見樂姑娘一麵。


    見一麵也不為什麽,他就是想看看她的絕世容顏。


    冷旭常常會忍不住想,如果她再張揚一些,誰還會再私下誇讚蘼貴妃長得美?先帝總以擁有蘼貴妃那樣的絕色為傲,不止一次在眾臣隨侍時請蘼貴妃出來,享受著眾臣羨慕的目光,但是他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瑰寶早已被人保護了起來。


    ……


    京城,官邸區樂府,回京這些日子,樂巍已經接了七八次踐行宴,但是鬱嫻兒要收拾的東西太多,到現在他們還沒出發去瀘州。


    樂巍也不著急,隻讓管家去碼頭預定好足以裝下他這些家當的大船,便悠悠閑閑地等著。


    雖然差不多的同僚都已給他辦過踐行宴,但偶爾的,家裏還是會有一兩張請柬送到。


    這日早晨,鬱嫻兒正和樂巍一起吃早飯時,花影拿來一張請柬遞到了門口,門口的小丫鬟立即接過,沒給花影進去影響主子胃口的機會。


    請柬轉而到了知心手上,她看了看請柬,又看看了鬱嫻兒。


    鬱嫻兒擦了擦嘴角,說道:“看我幹什麽,是誰找你們老爺?”


    知心把請柬遞到樂巍手邊,“是小蔣大人的請柬。”


    鬱嫻兒有些驚訝,眼中又帶了幾分嘲諷,瞥了被放在桌邊的請柬一眼,笑道:“不是年前因為妹妹的婚事就不跟咱家往來了嗎?怎麽這個時候又送請柬上門來?”


    樂巍說道:“過年時都有走禮,怎會是沒有往來?我吃好了”,拿了請柬站起身,想了想,對鬱嫻兒說:“家裏的東西也不必樣樣都帶走,不必要的到瀘州再采買也一樣。你讓人快些收拾,最遲初八,我們就得走。”


    鬱嫻兒一點也不急,“可是我的東西還有很多。”


    樂巍邁出去的步子頓了頓,轉頭看著她:“如果來不得及的話,我帶人先走,你可以慢慢走。”


    隻想得到他一句軟話的鬱嫻兒被這一句話氣得說不出話來。


    等樂巍走了,奶娘和知心都說:“夫人,您何必跟老爺鬥氣?”


    鬱嫻兒紅了眼眶,淚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我就是看不慣他這樣眼裏沒我的樣子。”


    奶娘、知心等一眾丫鬟趕忙上來勸解,知道小姐自打有孕便很容易掉眼淚,一個個說出口的


    話都是斟酌再三。


    在飯桌邊伺候的知意被擠到了一旁,她便低下頭,往邊上又退了兩步。


    蔣宜深邀了三五同僚,在茶樓擺了個踐行宴,樂巍到後,眾人見過,坐下來便邊吃邊聊了起來。


    因還不能在聚宴時請戲班子、歌姬助樂,宴席上便有些冷清,吃過飯也就散了,蔣宜深和樂巍同行了一段路,言語之間很是不明顯地問起了樂輕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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