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趴到牆邊偷聽的時候”,方宴說道。


    他們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一牆之隔的樂巍就聽見了,問道:“輕輕,小宴,你們在那邊做什麽?”


    樂輕悠不知道該怎麽說,方宴看著她笑了笑,“大哥,我和輕輕在這邊挖菜,她好像不太願意你們說的婚事。”轉身提起小籃子,牽住樂輕悠的手,“還有大哥,你給輕輕相看婚事,怎麽也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


    隔壁樂巍道:“你們兩個過來,咱們去客廳說。”


    方宴答應一聲,牽著樂輕悠就走,樂輕悠掙了掙,皺眉道:“三哥,你怎麽能那麽說?”


    “那輕輕是願意崔家的提親了?”方宴頓住腳步,轉頭看她。


    樂輕悠:“……我不願意。”


    方宴眼中立時飛起明朗的笑意,“我這不是正好幫你解決麻煩嗎?”


    “可你……”,在他興趣盎然的詢問目光中,樂輕悠有些說不下去。


    方宴看著她道:“輕輕,還有兩年,我不逼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我也不允許你和其他人定親。”


    明朗的陽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樂輕悠聽著方宴這一句話,思緒飄得有點遠,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兩年後也是早戀,現在是早早戀吧”。


    怎麽這個人說起來那麽應當應分呢?


    前世,自己直到博士生畢業也沒談個戀愛,現在才十三歲就被一個大她五歲的人表白,這感覺還真是不可言表,但是一點都不酸爽。


    “輕輕,你說什麽?”方宴笑問道。


    樂輕悠回神,忙搖頭,“沒什麽。”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桃園門口,樂巍正站在院子裏,看到他們過來,就道:“你們什麽時候出去的?”


    “剛才”,方宴說得含糊其辭。


    樂巍也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點點頭,轉身率先向客廳走去,中途還讓春卷去叫樂峻。


    樂峻在整理他們遊學那段時間的記錄,聽丫鬟說大哥有事要跟他們商量,放下筆就出了門。


    一時間,兄妹四人在客廳坐好,樂巍咳了咳,說道:“輕輕雖然還未及笄,但婚事該提上日程了,這段時間一直有人來提親,我便讓魯大娘注意著那些給輕輕提親的人家。”


    “大哥,之前不是說等咱們考中進士再說嗎?”樂巍的話一聽,樂峻就這麽問。


    “考中進士後又是殿試又是選官,我們有閑的時間就不多了”,樂巍麵現沉思,“再者,我們不熟悉京城,而且咱們家鄉在湖州,不能把輕輕嫁到千裏之外的京城。”


    方宴說道:“大哥的考慮很有道理,把輕輕許配給陌生人我們的確不能放心。”


    樂輕悠忙轉頭看向他,直覺方宴這話有陰謀。


    方宴察覺到她的視線,唇角帶出幾分笑意,接著道:“不過大哥,輕輕現在還小,婚姻之事等她及笄了再談也不遲。”


    “外祖母說過,大部分人家都是早早把親事定下的”,樂巍有些發愁,“我擔心到時條件好的年輕人都已經定下親事了。”


    方宴笑了笑,“大哥,你太多慮了,不是還有我…們嗎?”


    見大哥二哥都投來疑惑的目光,方宴不動聲色地描補:“我們都已經十八歲了,這不是都還沒定親。”


    樂巍點點頭,“小宴說得也有理。”


    方宴暗暗鬆了口氣,隻是那口氣還沒完全鬆出來,就聽那邊樂巍道:“輕輕,剛才魯大娘說的崔家四郎,你應該也聽到了。崔家是咱們這裏很有名望的書香世家,聽說對家中子弟的教養一向很嚴格,要不要大哥讓人去查問查問?”


    樂輕悠剛要開口,便聽到方宴不經意地一聲輕咳,未免他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搖頭道:“大哥,算了,我不著急的。”


    哎,還沒長大就得體會成人的煩惱。


    樂巍到底隻是個十幾歲的青年人,根本沒想妹妹這麽說或許是害羞,看著稚氣未脫的妹妹,他其實也不舍得,“那便算了,不過我還是讓人去查問查問吧,若那崔四郎真是個不錯的人,我們可以帶你去認識一下。”


    樂輕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您不是說算了嗎?不過讓他一個男人還是個剛成年的男人給自己操心婚事什麽的,也是為難了。


    “好吧,我聽大哥的。”她點頭,沒注意到方宴的臉色一下子黑沉下來。


    樂峻卻是體會到幾分發愁的情緒,他家輕輕如此的聽話、美麗,如果不能給她找個特別優秀的夫婿,他怎麽對得起父母?


    “輕輕,我覺得蔣大哥雖然比你大六七歲,卻是個很不錯的人”,蔣家曾經來求過親,之前他們三個入獄時蔣大哥還及時過來陪妹妹度過那一天一夜,他應該對妹妹是真心的,樂峻想著便又道,“等咱們到京城,蔣大哥若是還沒定親,你不如跟他好好相處一下。”


    最重要的是,蔣家也是湖州的,他們的老家在一處,以後妹妹的夫家離自家近,等妹妹出嫁後他們再見麵也容易啊。


    樂輕悠聽得哭笑不得,卻見樂峻神情認真,哥哥們全方位的關心讓她覺得一顆心如被溫溫的暖流包裹起來,不想張口就反駁,便道:“我知道了。”


    方宴的臉色又陰沉幾分。


    “不過操心我的事前,哥哥們還是要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先解決”,樂輕悠笑道,“你們想娶京城女子還是想娶家鄉的女子。我聽老魯說,每個大比年也是京城婚事最多的時候,好些富商巨賈甚至那些朝廷高官,都會榜下捉婿的。如果你們不先在家娶了親,會試後肯定會被很多人瞄上的。”


    樂輕悠對自家哥哥們是非常有信心的。


    “傻丫頭”,樂巍笑得溫柔,“我們是男人,不管娶哪裏的女子最終她們都得跟著我們回咱們的故鄉。”


    樂輕悠深以為然,隻是沒想到自家大哥會把男尊女卑解釋地這麽形象具體。


    “如果我也是個男人就好了”,她歎口氣,引得樂巍、樂峻捧腹大笑,方宴卻是笑也不是沉臉也不是。


    如果輕輕是個男子,自己還會不會喜歡她?


    想到輕輕的男裝打扮,方宴心下打了個寒顫。


    臘月二十七這天,晴光朗朗,劉大娘已經帶著丫鬟仆婦們煮好了雞鴨魚肉,做了好些糕點果子,今日要煮豬頭炸麻花。


    主要管山莊雜事的管事付民忙得腳不沾地,點了點過年的采購單,發現還有缺幾樣幹活,便急忙忙又叫人出去買。


    “付管事,大少爺讓我來問一問,給村裏長輩的年禮準備好了沒有?”春陽跑過來問道。


    付民從采購單中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拿了個單子遞給春陽,道:“已經準備好了,家裏老爺子和那兩位老太爺家的是一個規格,另外幾家近門的是一個規格,你拿去給大少爺瞧瞧妥不妥當?”


    “哎,好嘞”,春陽接過那單子,又道:“小姐讓問一問芝麻糖有沒有買?如果買了,就讓人少做點。”


    “小姐準備自己做芝麻糖?”付民一臉的可惜,“我已經讓人采購了二十斤,三十祭灶每個人都得吃,就多買了些。要知道小姐做,我就不買了。”


    “小姐做也不能做多少啊”,春陽擺手,“付管事也不怕累著小姐。好了我走了,您忙吧。”


    說著一溜煙跑遠了。


    付民搖搖頭,心想小姐做的哪是那些集市上賣的能比?


    樂輕悠隻是芝麻糖要怎麽做,但她根本沒親自動過手,說是要做芝麻糖,其實是讓家裏會做的下人做的。


    她也就是在別人都忙得熱火朝天時幫一把手罷了。


    丫鬟小廝們在廚房內外進進出出的,樂輕悠等芝麻糖成型,用盤子拿了些就回桃園去了。


    “大哥二哥三哥,我們自家做的芝麻糖,你們都來嚐嚐”,一進園門,樂輕悠就喊了起來。


    樂巍他們三個都在客廳處理年禮的事,聽到小丫頭歡樂的聲音,方宴便放下單子和筆率先走了出去。


    一出門就和她來了個麵對麵。


    “這就是你跟那些下人做出來的芝麻糖?”方宴問道。


    長方形的盤子裏累著七八根均勻地沾滿芝麻的玉白色糖棍,看起來倒是比集市上賣的美味。


    樂輕悠拿一根遞給他,“嚐嚐。”


    “我的呢?”樂峻的聲音在屋裏響起,樂輕悠忙笑著過去給他和大哥一人一根。


    “怎麽樣?”一等他們咬了口,她就問道,“是不是很酥很香?”


    “確實不錯”,樂巍點點頭,對樂輕悠道:“大廚房亂嚷嚷的,你想做什麽東西在咱們院兒裏的廚房做,需要幫忙的,就叫我們三個去。”


    樂輕悠莫名有些慚愧,家裏的瑣事今年她半點都沒管,不是研究個糕點就是去大廚房看劉大娘準備過年的吃食,現在還要讓大哥操心,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知道的大哥”。


    樂輕悠吃完一根芝麻糖,見三個哥哥又忙著交代事情去了,不止有家裏的事,還有過年後讓劉況再次出海的時,還有自家那兩個鋪子中的事,她悄悄起身,再回來時端了三杯花茶。


    方宴處理好他該處理的那些事,看到手邊那杯花茶,伸手摸了摸,已經是溫溫的了,客廳也不見小丫頭的身影,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起身走了出去。


    桃園裏很安靜,隻有一個小丫鬟在不遠處掃地,因為是他們兄妹住的地方,日常不會有多少下人往來。


    方宴背手在院子裏站了會兒,邁步向廚房走去。


    廚房裏叮叮當當的,方宴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小丫頭一個人在那兒做東西。


    “怎麽不叫個人?”進去在竹管下洗了洗手,方宴問道:“在做什麽?”


    “三哥,你忙完了?”樂輕悠把剛做好的一個餅幹放到旁邊的托盤上,轉過身對方宴道:“我想到一種可以放很長時間的食物,不過需要一個能烤東西的烤爐,正想去找你呢。”


    方宴拿帕子擦著手,走到樂輕悠旁邊,看了看瓷盆裏褐色的麵糊,第一次懷疑小丫頭做出來的東西,“輕輕,你確定你做的這東西,能吃?”


    “我放了羊奶,水果汁,黃油,乳酪”,樂輕悠掰著手指,“還有葡萄幹,都是好東西,怎麽會不能吃呢?”


    方宴忍著笑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去給你做烤爐。”


    “用鐵桶做”,樂輕悠給他提意見,“最好在鐵桶裏做一個可以推拉的鐵板,把東西放在鐵板上烤。”


    方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怎麽做,你快做那些麵餅去,我這邊一會兒就好。”


    樂輕悠還是很相信方宴的動手能力的,幾年前他給她做的那個煮茶的小爐子現在還能用呢。


    轉回案板邊,她挖著麵糊,繼續團團拍拍地做餅幹坯。


    還有一小半麵糊沒有做成餅幹,那邊方宴已經把鐵桶烤爐做好了,甚至還給她做了兩個圓形模子。


    “用這個”,方宴將兩個隻有一兩厘米寬的銅圈放到案板上,一麵說一麵給樂輕悠示範,“把麵糊填充到這裏麵,壓實了,再拿起銅圈,這不就成型了。”


    樂輕悠看得佩服不已,暗想果真是真正聰明的人到哪兒都能活得精彩,方宴就是那種放到哪兒都能適應並活得很精彩的人吧。


    半個時辰後,香脆酥的一盤餅幹就出爐了。


    樂輕悠拿出一個香甜的熱騰騰的小餅幹,咬了一口,味道竟然半點不必她前世從超市裏買的那些差,高興之下,她把手裏的小餅幹遞到方宴嘴邊:“你嚐嚐。”


    方宴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馬上張口將那個留著個月牙印的餅幹咬到嘴裏,還未咀嚼,就看著樂輕悠笑道:“還不錯。”


    樂輕悠幹笑兩下,把餅幹遞到方宴嘴邊時,她就察覺不妥了,但沒來得及收回去。


    而且收回去,也太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還有一盤得烤”,將餅幹坯放到烤盤上,樂輕悠說道,“三哥,你再加些炭。”


    她聽到方宴答應時滿含笑意的聲音,心裏一時間亂糟糟的。


    剛才的行為,是她已經習慣於和三哥的親近,還是在心裏自己也是對他有些喜歡?


    餅幹都烤出來之後,樂輕悠又做了些雞油卷,三個哥哥都不太喜歡吃甜食,到後來烤出的這些東西隻有雞油卷被吃光了。


    三個少年也都說雞油卷更好吃,樂輕悠決定以後做餅幹都做成鹹口的。


    元宵過後,劉況再次帶著家裏的護衛出海去了,樂巍也讓人收拾起東西,他們準備去京城參加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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