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知道,樂峻聽到一個同學說過,他娘安排的,便是家裏的小丫頭,到了那一天,廚房裏也會給一碗麵條,不管粗糙不粗糙,這是他們這裏慶祝女孩真正長大的方式。


    他們沒有娘,那他這個哥哥就把這種事都給妹妹做到,不讓妹妹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女孩差。


    於是在第二天半下午坐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到家後,樂輕悠讓草兒給她準備了紅糖水,剛剛喝幾口,就迎來了一碗紅色、青色、白色的麵條。


    紅色的是用胡蘿卜汁和的麵,青色的是用菠菜汁和的麵,白色的是用大骨湯和的麵,三個哥哥一人給她擀了一頁麵條,然後裝了一大海碗,讓她務必吃完。


    “又不是過生日,為什麽要吃麵條?”樂輕悠疑問。


    “吃吧,女孩長大了,得吃這個”,樂巍笑道,“咱們這兒的風俗。吃完了活動一會兒,然後咱們商量商量給親戚們準備些什麽年禮。”


    昨天那大夫一把脈,就把她來初潮的事給禿嚕了出來,問了他們沒有爹娘,還跟哥哥交代了好幾條注意事項。


    眼下聽了這話,樂輕悠也不怎麽尷尬,看著一碗熱騰騰的麵,心裏卻暖呼呼的。


    少年們為她做的一切,總是這麽容易讓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樂輕悠點頭道:“好吧,我一定把這碗麵吃完。”


    中間歇了歇,樂輕悠總算是把一碗麵吃完了,竟覺得從腳底心暖了起來,剛回家時還有些酸痛不舒服的小腹也沒那種沉沉的感覺了。


    跟哥哥們擬禮單擬到晚飯之後,然後她早早地就睡了。


    不知道出了她屋門的樂巍、樂峻,給方宴使了個眼色,然後三人來到院子裏的榕樹下。


    “昨天在趙家,你給輕輕祛毒……隻是祛毒吧”,樂巍看著方宴問道。


    樂峻同樣觀察著方宴的神情。


    方宴沉默片刻,點頭:“嗯”。


    樂巍和樂峻選擇相信方宴,不過樂峻還是說了句:“你的戶籍在咱們家,咱們在外人眼裏還是親兄妹。”


    不太明亮的月色下,方宴臉色微變。


    這天晚上,方宴想了很多,他不可能也不舍得在這個時候離開樂家,那麽即使他現在動用光燁組的力量遷出自己在樂家的戶籍,隻要他本人依舊在樂家,對於那些不清楚他來曆的人來說,他就還是輕輕的兄長。


    更重要的是,輕輕是不是在心裏,也把自己當成她的兄長?


    方宴平躺在床上,透過床幃看著窗外的月色,臉色微微發白。


    或許他可以現在離開,隔一兩年,讓輕輕對他產生陌生感,再回來,以另一種方式和她相處?


    但是誰又能保證,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輕輕會不會認識其他得到她好感的人?


    方宴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很快就做下決定,他不能現在走,即便為了得到輕輕對他的喜愛之情而不得不走,也不能是現在。


    兩天後成績出來,方宴在整個府裏的秀才排名中是第五,是仙泉縣學中的第一,李教授當即給他恢複了廩生名額。


    年前縣學會發放下一年第一季的廩生銀兩,這天兄弟三人去了縣學一趟,領回來三兩二錢銀子和三十多斤糧食,糧食都是這年新收的玉米,金黃金黃的。


    每次哥哥們領回來廩生糧食,樂輕悠都會讓人磨出一些玉米粉,給大家做玉米窩窩吃,這次也不例外。


    因為不用再去縣學,樂巍他們就幫著樂輕悠一起做,樂輕悠還突發奇想,煮了玉米籽用那含著淡淡玉米味的水做布丁,成品的味道倒也不錯。


    忙忙碌碌一大天,做出不少吃的東西。


    第二天他們收拾了東西回樂家村時,便都帶了回去,給村裏那些往日裏對他們不錯的人家分了分。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蔣家還有小舅、四舅、雲家那邊已送了年禮過來,幹貨、臘味無一不有,幾乎不用他們去采購年貨了,尤其是雲舅舅家的兩車年禮,還有一筐子海鮮。


    樂輕悠對這些海鮮特別感興趣,在哥哥們的幫助下把給他們回的年禮都準備好之後,就開始處理雲舅舅特意讓人送來的海鮮。


    海鮮中大部分是鮑魚海參,還有些紅魚,大蝦也不多,隻有兩斤多,樂輕悠想,應該是這裏的人還沒有發明出大蝦的好吃法。


    家裏有辣椒,二十七這天,趁著劉大娘燉煮雞鴨的高湯底,她取一斤做了份香辣蝦,配上特意蒸的晶瑩香甜的大米飯,她和哥哥們將一鍋香辣蝦吃得幹幹淨淨。


    飯後,樂峻帶著樂輕悠去外麵的山路上散步時還說,“把剩下那些蝦凍起來,年夜飯哥哥給你打下手,再做一鍋香辣蝦。”


    樂輕悠笑道:“哥哥喜歡吃,下次大哥給雲舅舅寫信時,讓他跟雲舅舅說,再多給咱們送些蝦來。”


    其實她還想吃蝦餃的,不過既然哥哥這麽喜歡香辣蝦,剩下的就還做成香辣蝦吃吧。


    兄妹兩個在外麵走了會兒回去時,得知樂巍在整理家中庫房,樂輕悠便拉著哥哥過去幫忙。


    這兩年家裏的東西有他們自己積攢的,還有蔣家、趙家、雲家送的,早將當初特意留出來的大庫房堆得滿滿的,以前回到山莊時,樂輕悠也沒想到過整理。


    此時一進來看到堆了滿箱的皮貨、布料、瓷器,還有擺放在架子上的一個個首飾盒子,她真是吃驚不已。


    沒想到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小富之家了。


    樂輕悠捧著一個紫檀盒子,打開來看著其中的一套金首飾笑著想。


    “雲舅舅又送來這麽多珍珠啊”,樂峻見大哥站在一個箱子前一捧捧地把珍珠碰到一個小匣子裏,伸手鏟了鏟這些又滑又潤的珍珠,問道:“大哥捧這些出來做什麽?”


    樂巍一邊忙著一邊說:“給輕輕做一套珍珠頭麵,這些珍珠太多了,聽說外頭都用珍珠粉做香膏,這些過了年讓光伯運到府城都賣了。換成現銀存著,免得年頭久了發黃。”


    樂峻聽了點點頭,拿起一旁放在一邊的筆和賬本,問了大哥剛才記到那些,過去接著記。


    樂巍把裝滿珍珠的匣子合上,交給在一旁幫忙整理皮毛的春陽,“找三少爺取些銀子,把這一匣珠子送去縣裏的首飾鋪,讓他們盡快攢一些珠花送來,另外再做兩條項鏈和手鐲,其他的讓他們看著做,不過這些都不急,年後做好送來就成。”


    春陽答應著去了,此時已經來到珍珠箱旁邊的樂輕悠笑道:“大哥,你對我真好。”


    樂巍笑著看她,“咱家輕輕什麽時候成了個小馬屁精了?”


    樂峻扭過頭來問道:“怎麽,我對你就不好了?”


    “沒有啊”,樂輕悠說道,“你們對我都好”,趕緊轉移話題:“三哥還在寫文章?”


    李教授特別看好方宴,因此多給他留了幾篇過年作業,樂巍和樂峻隻有三篇文章的任務,昨天就寫完了,方宴比他們多了三篇,現在還有兩篇沒寫完。


    樂巍將珍珠箱合上,推到牆邊,拍拍手,笑道:“誰讓教授看重他,且得寫著呢”,頓了頓道:“輕輕,小峻,我聽舅舅說,隨著這兩年朝廷在泉州開設的船廠造出大型海船,出海的人越發多了,咱們家那些錢放著也是白放著,要不也買一艘船,讓劉管事跟著船去海外做生意?”


    劉管事就是劉大娘的兒子劉況,為人機變可靠,對他們尤其忠心,又捏著他們母子的死契,樂巍還是很放心讓他出去的。


    樂輕悠沒想到大哥能想到這裏,讚同道:“好啊,不過海上還是比較凶險的,開了春,咱們訓練訓練家裏的那些護衛,再讓他們南下。”


    山莊如今不僅有二三十個下人,還有將近三十個年輕體壯的青年護衛,都是這幾年光伯和清一大伯斷斷續續從外麵買回來的,都是簽有死契的忠誠之人,讓他們跟著劉況,安全至少是有保障的。


    “輕輕說得對”,樂巍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這件事大哥先交給你,你回去想想,還需要準備什麽,三十晚上咱們在討論。”


    問過家裏新添的那兩個曾在大戶人家做事的仆婦,現在樂巍都會有意識地讓小丫頭處理家事。


    “二哥,你有什麽意見,先跟我說說”,樂輕悠忙轉身去跟著記錄庫房裏東西的樂峻。


    樂峻扭頭看她一眼,笑道:“你和大哥隻顧往外發展了,東西帶回來,怎麽換成銀子?嗯?”


    “再開一家鋪子?”樂輕悠道。


    “嗯”,樂峻點點頭,沾了沾墨,對妹妹道:“開在哪兒最好?別光顧著說話,我記下的東西你都收起來,牡丹花玉佩一對。”


    樂輕悠:真把我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了?我隻是好些事情都不管不說,讓你們成長呢?


    “當然是開在揚州了”,樂輕悠一邊給哥哥打下手一邊笑道,“揚州是個繁華世界,消費人群多,而且四舅現如今在揚州,我們到哪裏開鋪子不會被地頭蛇欺負。”


    樂巍在旁邊給那些皮毛放驅蟲丸,聽著他們的話,無聲笑了笑。


    經過三十晚上守夜時的詳細討論,過了初五,樂巍就開始挑人,然後讓他們在山莊後麵的一個水池裏練習泅水之術。


    這個水池本來就有的,又用了兩天時間讓下人們休整了休整,可以通過旁邊的臨時蓋出來的一個茶水房往裏麵放熱水,因此那些練習泅水時也不會太冷。


    樂岑在初八時才從京城回來,當初他幫著縣裏建完簡易的民居,為了更進一步發展,也為了躲避他娘非要給他安排婚姻之事,便去了京城,在京城他算是有一番奇遇,一直在跟著一個民間老瓦匠學造屋,過完年才回來的。


    他到家看過爺爺,就來山莊看堂兄妹,幾人熱鬧了一天,他連當初安在自家地邊的家都沒有,又回了京城。


    元宵過後,那些被挑出來準備出海的人都已經將泅水之術練得差不多了,樂巍將事情給劉況交代了一番,又取了三萬兩銀票交給劉況,便讓他十八那天帶人去泉州買船。


    “等買到船,給家裏來一封信,先把船在近海試試水,再出海”,樂巍最後這麽說道。


    樂峻在旁邊坐著,補充道:“有什麽麻煩可以報一報我小舅的官職,但是千萬別仗著小舅的官位在外麵亂行事。”


    劉況答應,神色間很是謹慎,“二位少爺放心,你們如此信任小人,小人不會給主家找麻煩的。”


    此時,樂輕悠正在外麵和方宴一起種牡丹,無意間看到在後麵幫忙的夜與有話說的樣子,她想了想,問道:“夜與,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夜與愣了愣,片刻後半跪下來,說道:“小姐,我想跟著劉管事他們一起出海。”


    方宴看了他一眼,在樂輕悠說出什麽前,冷冷道:“你想去就得讓你去嗎?”


    夜與低下頭,“小人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希望給家裏出一份力。”


    樂輕悠總覺得方宴從年前就特別戒備夜與,此時見他不同意,本來她要同意的話也換成了:“等我和哥哥們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夜與抬頭,看向樂輕悠,眼中是平和的感激:“謝謝小姐。”


    等回了屋裏,樂輕悠才問方宴:“三哥,你覺得夜與有什麽問題嗎?”


    方宴想起年前還在落英巷住著時,光伯暗中報給自己那些話,斟酌片刻,說道:“光伯跟我說起過,他不止一次見到夜與去驛站送信,光伯還去問了問,那兩封信,都是被送到赤州的。而赤州就在最南邊,我懷疑他要跟著船出海的目的。”


    夜與的身份的確有疑,光燁組正在查,此時他要跟著船出海,方宴當然是不可能讓他走的。


    聞言,樂輕悠也有些遲疑了,如果夜與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打算,那還真不能讓他跟船出海。


    ------題外話------


    今天隻有這麽多,我也想堅持萬更的,可素……明天再萬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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