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大堂哥打太極似的話,樂輕玲咬了咬嘴唇:“我聽大哥的。”


    現在她的名聲在村子裏很不好,出去玩再不像以前那些被好些人誇讚,就連小孩子們也嫌棄地躲她,一看見她就呼喊著到別處玩去了。


    樂輕玲心裏滿是不甘憤恨和不解,她怎麽就一夜之間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臭蟲了?


    不過卻理智地明白,現在的自己,最好什麽都不做,好好貓一段時間。


    然而想到樂輕悠兄妹此時可能有的愜意,那恨和不甘就越發加重,樂輕玲很不好過,卻不知道能做什麽。


    她隻能告訴自己,忍忍忍。


    樂輕玲現在是個什麽心情,樂峻是完全沒空想的,而且就算有空,他也不會想這個堂妹現在怎麽樣,中午吃過飯,他和了麵,幾人一起包了兩筐牛肉、火腿粒餃子,包好就放在外麵凍上了,明天去姥姥家時帶著。


    另外,樂峻還準備了兩葫蘆妹妹做的葡萄酒,說起這個葡萄酒,樂峻就自豪,當初還以為妹妹捏著那些葡萄是玩呢,沒想到做成了這麽好喝的酒。


    把要帶的自家做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樂巍對樂峻說:“走吧,還是現在去高大伯家借牛車,提前牽回來咱們用草料喂著。”


    樂峻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樂輕悠和方宴此時又在廚房燒炕呢,因為炭比較持久,這炕是直接用炭燒的,將上午燒的那些沒勁兒的炭撥出來,再放進去一些燒好的紅炭就可以了,炭溫比較高,不用多少塊,便使整個炕都達到了合適的溫度。


    正忙著,外麵樂峻過來跟他們說一聲,便和樂巍出門去了,路上兩人還笑說:“咱們三個,現在就方宴整日帶著輕輕玩了。”


    堵上灶洞口,樂輕悠又將手伸到麥秸稈中的雞蛋上試試溫度,覺得並沒有比剛才高太多,才從炕上跳了下來。


    “輕輕,想不想吃糖炒栗子?”方宴拿個小鏟子托著那些著得差不多的炭,“我給你做。”


    樂輕悠不相信地看著他:“你會嗎,包餃子還得我教呢。”


    “怎、怎麽不會?”方宴有些窘迫,“上次去鎮裏,我見人家怎麽炒了,你就等著吃吧。”


    說話已經去光海住那屋拿榛子和栗子去了。


    家裏的屋子不夠,沒有專門放糧食雜物的,那些東西便都堆在了光海住的那屋。


    樂輕悠好笑地跟了出來,方宴已經端著一小簸箕的榛子、栗子又朝廚屋這邊來了,看到門口雪團般的小姑娘,他咳了咳:“你坐邊兒上等著,馬上就好。”


    這麽長時間了,樂輕悠也知道方宴是個什麽性子,那說出來的是必要做到的,也就不勸他什麽。


    土法炒栗子是要用沙土的,方宴讓樂輕悠在家等著,拿上小鏟子提著個布口袋出了門,不一會兒就在進村口的那個小土坡邊挖了小半口袋的沙土。


    大黑搖著尾巴,前後地跟在他身旁。


    方宴提上布口袋準備走時,大黑突然汪了一聲,方宴轉頭,見趙五舅正朝這邊走來,知道大黑還記著趙五舅,這是提醒他客人來了,便笑著摸了摸大黑的頭。


    “小舅”,方宴隨著樂輕悠和樂峻喚道,上前兩步,“上午阿峻還說明天去恭喜您高中秀才呢。”


    趙治國笑道:“那我這不來的正好”,又問:“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想給輕輕炒栗子吃”,方宴側過身,“先回家吧,阿峻和阿巍去借牛車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


    這話聽得趙治國感歎不已,“一個多月不見,你們都成了大人了。”


    “小舅?”正說著,後麵就是一聲喚,是趕著牛車過來的樂峻,樂巍在後麵坐著,趙治國聽到聲音轉了身,一看外甥像模像樣的趕著車,等到了跟前,就欣慰地笑道:“不錯,你們過得好,舅舅便放心了。”


    後麵這個樂巍趙治國是見過的,小峻他三叔家的孩子,在府城見過四哥,他知道這孩子現在在外甥家過活,跟著就笑著道:“這是阿巍吧,好些時間沒見過,長高了。”


    “小舅”,樂巍也笑著喊了聲。


    趙治國點點頭,舅甥幾個說著話,就往家裏走去。


    “待會兒把這牛車還給人送回去”,趙治國道,“我這都來了,不用你們再跑一趟,不過都會來事兒了,小舅還是很高興的。”


    “小舅,不用急著還,冬天高大伯家的牛不怎麽用的,你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們駕車送你。”樂峻說道。


    “我一個大人,還用你們小孩子操心?”趙治國失笑。


    說話間到了家,趙治國將遠遠看見他們就跑出來迎的外甥女舉起來掂了又掂抱了又抱,才走進籬笆門。


    “舅舅在府城考試時出來玩,給輕輕買的,好看不?”趙治國單手抱著樂輕悠,另一隻手從衣襟裏掏出一朵有些變形的絨花,淡粉色,一圈繞一圈的,“放著過年的時候戴。”


    這些日子樂輕悠著實收到不少禮物,她覺得自己早晚要被這些親人給寵壞,“謝謝小舅。”


    趙治國還給帶來了一份他在府城收集到的前幾年的童子試題,把絨花給外甥女戴在耳邊的小辮上,就招手叫樂峻他們三個過來。


    “這有小舅學習這十幾年用的書,還有試題”,把背後的包裹打開,拿了個院子裏的小凳子,將書都隔上了,趙治國說道:“你們三個輪流著看,我在府城見過了四哥,聽四哥說你們有些餘錢,那便都念書去吧。一時銀子不夠用也不要緊,小舅這考上了秀才功名,以後在府城好歹能開個館教幾個蒙童,就能有錢先給你們墊著。”


    現在外甥這家裏,有三個年紀相當的孩子,趙治國說不出那種隻讓自家外甥去念書的話,因此雖然覺得供三個孩子讀書壓力大,他還是說了。


    前兩年,他沒來管兩個孩子,都不知道自己這舅舅在他們心中是什麽印象了,此時有了能力,難道還斤斤計較的,讓外甥在乎認可的兩個兄弟留在家幹活?


    不拘怎麽著,到時省一省,他們仨的束脩就出來。


    這麽想著,趙治國又道:“過了元宵我再來,帶著你們去鎮裏陳老先生那家私塾拜師入學。舅舅這幾年都是在那兒讀的書,陳老先生教的學問紮實,收費也不高,是個讀書的好去處。”


    “小舅,您不說,我也要請你帶我們去入學的”,樂峻就笑道,“不過您不用給我們出錢,我們家現在有大人,每天都有進賬,前些日子輕輕養活了一位府城少爺的花,又得了不少錢。我們錢夠用,您還是攢著銀子鄉試用吧。我聽大堂哥說,學政說您有八成幾率能考中鄉試的,所以您隻管準備自己的考試,帶著我們入了學就不用操心了。”


    趙治國忍不住笑道:“怎麽說話一股你四舅的口氣?這個到時候再說,小峻還念過一兩年書,阿巍沒念過吧,方宴呢?都過來,寫幾個字,我看看你們的水平。”


    樂輕悠一看自家舅舅來了也是說起念書的事就停不下來,便轉身去了廚房,給他們燒茶去。


    剛踩在凳子上給鍋裏添好水,方宴就進來了:“這是要開火呢,怎麽不叫個人?傷著你怎麽辦?”


    “我小心著呢”,樂輕悠說道,放下水瓢跳下凳子,蹲在方宴身邊,看他打火石,“小舅不是要看你們的水平嗎?你怎麽跑了?”


    “我寫了一個對子,小舅說好”,方宴將引著火的麥秸扔到灶膛裏,一邊點火一邊看著樂輕悠,笑道:“我一抬眼找不見你,又聽見廚屋有腳步聲,這不趕緊過來了。”


    樂輕悠忍不住朝他笑了笑。


    “輕輕,我對你好不好?”方宴看著樂輕悠問,灶膛裏的火映著他的半邊臉頰,讓他莫名覺得有些熱。


    樂輕悠卻是感歎,火光下的這個黑黑的少年可真俊美,慢慢養白了,長大後也不知道要引得多少個女子為他瘋狂,麵上還是笑著,點頭:“好。”


    “那我開春後不去私塾了,在家裏帶著你玩怎麽樣?”此時他的一雙星眸燦爛至極,其中全是碎盈盈的笑。


    “不怎麽樣”,樂輕悠搖頭,就說他怎麽這麽問,原來是厭學,“三哥,你們那天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讀書變強嗎?”


    我這不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方宴心道,嘴上卻說:“我以前在家時學過了,再去私塾也是浪費時間,到時跟你那兩個哥一起參考就行了。等我們考上秀才,你也大些了,我們都去縣學讀書,才不用擔心你啊。”


    樂輕悠終是沒有說服方宴,她想肯定不止方宴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家,阿巍哥和她哥肯定也擔心著這個事兒呢。


    當下她沒說什麽,還是以後再說吧。


    燒好熱水沏了茶給小舅和大哥二哥一人一杯,樂輕悠就又回廚房跟方宴一起鼓搗糖炒栗子去了。


    太陽落山前,一鍋糖沙炒的栗子、榛子就出了鍋,吃著比鎮裏賣的半分不差。


    趙治國隻是拿幾個栗子過了過嘴,見天色不早,就起身去廚屋做飯去了,總不能讓孩子給他做飯。


    飯沒做好,出去賣炭光海和清一扛著空簍子就回來了,得知家裏又來了一位舅老爺,光海放下簍子便去見禮。


    趙治國聽自家四哥說了外甥家裏收留著一個使喚人和一個道士的事兒,光海過來見,他也不稀奇。知他這是賣炭想法子給外甥掙錢去了,便笑道:“我做一頓飯沒事,倒是辛苦你和那一位道長了,以後好好為我外甥謀劃著。”


    光海連道不敢。


    見這人老實憨厚,趙治國就明白四哥怎麽會同意給外甥家裏收留這麽個下人了。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見到清一,趙治國打量了清一兩眼:“這位道長,咱們是不是見過?”


    清一笑道:“治國不如安國。”


    趙治國聞言,抬手拱拳,“原來是道長,您怎麽會來到我外甥家?”


    “小舅,你和清一大伯認識?”樂峻疑問。


    趙治國將前事說了,清一才道:“施主可有聽貧道的,將名字改了?”


    發現此人身上比上次見時多了幾縷官運,不用說,這是沾了小輕輕的光了。不過他的名字和八字不合,不改名,以後難有大成就。


    “道長是如何知道在下名叫治國的?”趙治國不答反問。


    清一捋了捋腰間的破拂塵,一臉高深莫測:“涉及到我道家法門,不可說不可說。”


    他能說他一開始看見趙治國時,被他身上的淡淡紫光驚到,用天眼推算了嗎?


    趙治國聞言,便也不再問,隻道:“治國如何,安國如何?”


    “這個麽,看在你是熟人的份兒上,貧道便說得更透徹一些”,清一笑笑,“治國至縣令便止,安國則出可能為將入可能為相。”


    趙治國微微一頓,許久不發一言。


    ……


    第二天一早,趙治國就回家去了,他沒讓外甥趕車送,一手提著孩子們給他裝的什麽葡萄酒凍餃子,沉默著一路步行往家走去。


    過了鎮子再走三四裏地就是趙家村,不到中午時,趙治國便進了村子,因心裏存著事兒,沒怎麽理會那些熱情地與他打招呼的村人。


    走過去了,聽到有人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才考個秀才就拽起來了,可不就是個秀才嗎?鎮上好幾個呢。”


    這些話入耳,趙治國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那人一眼,他沒說什麽,心裏卻是決定下來:這名字要改。


    一路上他想的都是若是這輩子能拚個小縣令,平平安安的,何必改名字求大富貴?須知大富貴背後,隱藏的是大風險?出將入相並不一定就比小縣令好。


    然而世人皆捧高踩低,沒考上秀才時,一個村裏的人見到他都能笑著調侃兩句,而現在他們即便心裏不忿,也再不敢光明正大地說。


    他不想一輩子過得曲曲巴巴的,那麽有機會能得到最高的地位,何不試試呢?


    “治國,怎麽才回來?”聽到大門聲響,趙老太太從屋裏出來,見果然是小兒子回來了,就上前接過他手裏的布兜子,“你去看那兩個孩子就去看,怎麽還在他家耽誤一晚上?上午有鎮上的兩個秀才公請你去吃茶,說是商量下接下來去不去縣學,你卻到現在才回來,人家隻怕早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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