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月沉星稀。


    蘇清染隻覺得今日格外的安靜。


    “千麵,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酉時剛過一刻,今日院子裏的仆役走得早。”


    走得早倒是清淨很多。


    容徹這幾日一直宿在望雲軒,這件事對於蘇清染來說,是意料之外。


    這人每日都來,但她卻不曉得他的目的。


    雖然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但蘇清染睡的並不踏實。


    這夜一如往常,蘇清染有些乏累,便先去歇息了,容徹依然看著手上的書。


    夜間,蘇清染卻忽的驚醒。摸了摸頭上的汗,怎麽這麽熱呢。


    怎麽回事?


    揉了揉眼睛,借著外間硬進來的點點光亮,略略看了眼四周,一切都很正常。


    待看到身旁的容徹,心下一驚。


    這人身體怎如此奇怪,是被拉滿的弓,緊繃的厲害,仿佛再一用力就會一寸寸斷開。額上頸部青筋暴起,眉頭狠狠的皺在一處,一摸身上的衾被居然是濕的。


    “王爺。”


    毫無反應。


    “王爺,王爺……醒醒。”蘇清染用力搖了搖容徹。


    那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情境中,依然無絲毫的反應,但臉上的汗水卻順著臉頰滴到了蘇清染的手上。


    蘇清染輕輕探上容徹的手腕,臉上的表情忽然變的異常嚴肅,眉頭也狠狠的蹙了一下,這是誰的手筆?如此陰毒。


    “千麵!”


    千麵本就宿在外間,聽的蘇清染出聲,忙執燈奔了過來,“小姐!”


    立馬注意到了床上不正常的容徹,“他怎麽了?”


    “快去找管家,還有楚牧之。”蘇清染沒時間回答她的問題,忙吩咐道。


    千麵忙點頭應是,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蘇清染看著容徹,心思幾轉,這樣的情況,還是早些讓他們過來的好,她不想淌這混水,這後麵的事情絕對不會簡單。


    她本就不屬於這裏,最好還是不要摻合進來的好,再說這些官場權術上陰謀陽謀,最是傷神,也最是危險。


    正在蘇清染陷入沉思中,床上的容徹卻呼的睜開了眼,眼神陰冷的可怕。


    猛的伸手,一把扯住坐在一旁的蘇清染的領口。


    力氣甚大,蘇清染被他扯的重心不穩,晃了幾晃才站穩,正欲開口,卻不想容徹竟猛的從床上起來。


    變扯為抓,蘇清染隻覺得天旋地轉,就被狠狠的按在牆上,脖子被一雙大手鎖定的死死的,呼吸甚是艱難。


    容徹仿佛換了個人,力氣大的驚人,眼睛猩紅充血,周身滿是戾氣,手上的力道要將人捏碎,“王……爺!”蘇清染用力的掰著鎖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


    人被鎖住頸部,本呼吸困難,根本提不起力氣,掙紮無果。


    眼見還不來人,若這般下去,她定死在他手裏,蘇清染眼中一抹異色閃過,絕不能命絕在此。


    右手緩緩的放下,眼中厲色一閃,忽的翻手,正欲出手,聽到了匆忙的腳步聲,又緩緩卸下力氣。


    “容徹!”


    楚牧之匆忙推開門,入目就見容徹的大手鎖在蘇清染纖細的頸上,被坻在牆上人仿佛沒了生氣般。


    “容徹!鬆手。”楚牧之陳聲喚道。


    這時前麵也趕了回來,見蘇清染的樣子心上一驚,忙去掰容徹的手。


    容徹的手卻怎麽都掰不開,千麵急了,上去一手刀,將人給敲暈了,解救出了魔爪下的人。


    伸手扶住蘇清染軟軟倒下來的身子,千麵幾乎嚇傻了,“小姐,小姐……你別嚇千麵。”


    叫了好幾聲,蘇清染才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睛,“我沒事。”


    千麵見此,忽的笑了出來。“嚇死千麵了。”說著摸了吧已經滾到嘴角的淚珠。


    楚牧之扶著昏過去的容徹,低聲呢喃道:“怎麽提前了?”


    這時,氣喘噓噓的管家才到,“還不快在去喚人!”楚牧之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中滿滿的焦急。


    千麵將蘇清染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忙幫她倒了杯茶,“小姐,喝杯茶,壓壓驚。”


    蘇清染接過茶,盡數灌到了口中,剛才她是真的怕,那掙脫不開的無力感。


    “小姐,千麵以後再也不離開小姐半步了。”千麵一邊看著蘇清染脖子上的紅痕,一邊抹眼淚的說著。


    “今天太危險了。”


    “我這不是沒事嘛。”蘇清染安慰道。


    這時,管家帶著人匆忙的趕了過來,那人拿著醫箱,竟是秦語。


    “快給他看看。”楚牧之忙拉過秦語。


    秦語臉上凝重閃過,“我現在就給王爺施針。”


    隨著秦語的針一根根的進入,容徹身上暴起的血管一點點緩和,氣息也平穩了些。


    “勞煩秦語姑娘了。”楚牧之開口說道。


    “這都是秦語該做的。”秦語正欲再開口,卻被楚牧之搶了先,“夜深了,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的,還可以……”


    “楚某在這照看這就行,若是有什麽情況,再去請姑娘。”楚牧之很是文雅的開口。


    秦語見見此,隻得微微頷首,“那秦語先告退了。”


    走前特意瞥了眼桌邊的蘇清染,那眼神很有深意。


    見容徹情況穩定了下來,楚牧之遣退了一幹人等。


    “剛剛嚇著王妃了。”


    “王爺他這是?”蘇清染試探性的問道。


    楚牧之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沉重,“老毛病了,原本是每月初七,卻不想這月提前了。”


    “可有尋過郎中?”


    “請過很多,連宮中的禦醫也束手無策。”聲音中帶上了絲絲落寞。


    “王爺這病多長時間了?”


    “八年了,月月如此,近年來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說著看了眼蘇清染脖子上的紫痕。


    接著說道:“原來府中是有間地牢的,每月初七,王爺就把自己關在那裏。後來碰到了秦語,她能用銀針減輕痛苦,容徹才輕鬆些。”語氣中的蕭索之情溢於言表。


    楚牧之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


    身上的氣勢一轉,又變回了玩世不恭的形象,看了眼千麵說道:“你這小丫鬟功夫不錯。”


    蘇清染見此,忙解釋道:“她剛才是一時情急,楚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忠心護主,不錯!”


    蘇清染看了眼床上的容徹,說道:“楚公子對王爺也很好。”


    “王妃這是在誇我?”楚牧之摩挲這茶杯說道。


    蘇清染笑笑,“可以這麽理解。”


    “不過我還是比較欣賞王妃的笛音。”楚牧之若有所思的開口。


    “閑時拿來打發時間罷了!”蘇清染很是無所謂的說道。


    楚牧之此時卻微微挑眉,“楚某見識不多,卻覺得極好。”他從未聽過笛聲造詣在她之上的。


    “楚公子很會說話。”蘇清染饒有興致的說道。


    楚牧之好像對這句話很適用,“王妃的笛聲有種魔力,使人沉醉的魔力。”


    “楚公子這是在為那天的失禮找借口,還是在誇獎我?”


    楚牧之聽此開懷的笑了起來:“嗬嗬。的確有趣。”


    就在這時,一個發冷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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