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子噝聲道:“聽幹娘這麽一說,的確要防著太後知道了那毒婦的死訊後,會不顧一切啊,關鍵又瞞不住她太久。老天爺可真是不開眼,讓她做個噩夢,怎麽還反倒把病給嚇好了呢,就不能直接給她嚇得更嚴重,甚至是……嗎?不過沒準兒她真聽到噩耗時,急痛攻心之下,就跟著……也去了呢?那就真是一了百了了。”


    施清如一聲歎息,“哪有那麽好的事兒,縱真有那麽好的事兒,還得防著萬一呢,那你知道督主可考慮過這些,是否又有應對之策嗎?”


    小杜子搖頭,“這兒子就不知道了,幹爹做什麽決策,可從來沒有兒子置喙的餘地,我們大家夥兒都隻聽命行事即可。不過幹爹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我們還沒看懂眼前那一步呢,他已經想到三五步開外去了,既敢這麽做,必定什麽可能性都考慮過了,幹娘就隻管放心吧。”


    施清如自是信得過韓征的能力,點頭道:“這倒是,督主應當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之前她最擔心的是,韓征一旦動手,紙終究包不住火,萬一讓隆慶帝知道了什麽,那總是他唯一的胞姐,他豈能不與韓征計較,不問他罪的?


    可如今他讓福寧長公主以那樣不光彩的死法惹得隆慶帝勃然大怒,壓根兒不會再追查福寧長公主的死因了,那太後知道了噩耗後,會有什麽反應,隻怕他也早都有了應對之策。


    所以她還是先別自己嚇自己的好,太後哪怕再不是省油的燈,說到底隆慶帝才是皇帝,那隻要隆慶帝不懷疑韓征,便沒什麽可擔心的。


    至於太後可能會使出的種種招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


    施清如這般一想,心裏總算輕鬆了一些,再想到以後終於不必再時時提心吊膽有一條毒蛇不定什麽時候,便會竄上來咬自己一口,她心裏就更輕鬆了。


    隻太後母女連心,昨晚什麽都感知到了,也不知道如今已遠在千裏之外的丹陽公主與蕭琅,會不會,也有所感覺?


    可韓征與她都是被逼無奈,也隻能在心裏與他們說一聲‘對不起’了。


    施清如本能的不欲再多想這些,遂岔開了話題,“對了,尹六小姐已經出發了嗎?”


    小杜子見問,點頭道:“卯時一刻就出發了。除了幹爹派去的八名護衛,奉國公夫人還安排了自己一房心腹陪房一家三口在路上服侍尹六小姐,加上她那個丫鬟,一行十三個人,一共兩輛馬車六匹馬,輕車簡從的,路上如一切順利,應當至多一個半月,便能抵達涼州了。”


    施清如吐了一口氣,“那就好,希望此行他們能一路順利,早去早回吧。對了,那方姑姑是怎麽一回事兒,她之前在仁壽殿時,怎麽敢欺瞞太後的,是領了誰之命呢?”


    當時她就覺得好生奇怪,方姑姑昨兒既與‘出花兒了’的尹月華有過近距離接觸,福寧長公主回府時自然不會帶她,她也據說從昨兒至今,一直都留在寶華殿裏惶惶不可終日,方才卻怎麽會那麽及時的出現在仁壽殿,還毫無破綻瞞過了太後的?


    小杜子低聲道:“太後不是一直催著要見那毒婦嗎,這麽大的事兒,也沒人敢做主,自然要稟報到禦前,皇上便打發跟前兒老崔親自去見了一趟方姑姑,性命攸關,她自然讓說什麽,就得乖乖兒說什麽了。”


    “原來如此。”施清如明白了,“那她如今人呢,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不會亂說吧?”


    小杜子低笑道:“她如今死了主子,就跟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且來不及了,怎麽敢多說一個字兒?”


    也就是如今留著她還有那麽一點點用,不然憑她之前每每跟在那個毒婦身邊助紂為虐的行徑,幹爹早讓她死無全屍了!


    施清如點點頭,“那就好,那我也可以安心了。你且回去用午膳吧,算著時間,你回去正正好,對了,記得讓你幹爹別太操勞了,什麽都沒有身體要緊。”


    小杜子笑道:“幹娘的話我一定會一字不漏帶給幹爹的,那兒子就先告退了。”


    說完行了禮,卻行退了出去。


    餘下施清如又在屋裏沉思了一會兒,才也出了值房,尋常太醫用午膳去了。


    晚間又輪到她值守仁壽殿,以致有滿肚子話想與韓征說,或是什麽都不說,隻要兩個人能聚在一起,能靜靜的相擁而眠,她都覺得心滿意足的,也隻能先忍著,等明晚上看能不能實現了。


    太後卻比昨晚上睡得還要不安穩,顯然相較於段嬤嬤等人的勸說和方姑姑的說辭,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段嬤嬤隻得讓宮女給她熬了安神的湯藥,太後卻不肯喝,隻沒好氣道:“哀家之前每日都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時,睡得還不夠多嗎?再以如今哀家的身體,還不定有幾日好活,等哀家死了,就更是可以永遠長眠了,還怕沒的睡不成!”


    段嬤嬤無奈,隻得一直陪著她說話兒,一直到四更天,她實在要撐不住了時,終於見太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卻是剛睡著不到一刻鍾,便又被噩夢驚醒了,一醒來便滿頭大汗的叫著:“福寧一定出事了,哀家又夢見她、她……她渾身都是血啊,不行,哀家一定要去看她,一定要立時見到她!”


    還掙紮要下地。


    急得段嬤嬤隻得忙忙著人去請了施清如來,看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太後先冷靜下來,好歹等到天亮後再說。


    施清如能有什麽法子,惟有無聲搖頭,心裏卻禁不住感歎,母親與孩子之間,當真冥冥中自有關聯與羈絆嗎?


    太後既這般憐愛自己的孩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當初為什麽就不能對先太子一家仁慈些,為什麽就不能教會福寧長公主,對別人的孩子也仁慈一些呢!


    在段嬤嬤等人的勸說哀求下,太後好容易等到了天亮,便再也等不下去,要親自出宮去瞧福寧長公主了,“她既病著,不能進宮來,那哀家出宮去瞧她,總可以了吧?”


    喝命段嬤嬤,“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叫人備車輦去!”


    段嬤嬤見實在勸她不住,隻得答應著,著了人去備車輦。


    自然,就驚動了隆慶帝,畢竟太後出宮擱任何時候都不是小事兒,也去任何地方、包括自己親生女兒的府邸,都不是小事兒。


    隆慶帝隻得帶著韓征,急匆匆趕來了仁壽殿。


    決定實在不行了,就把實情告訴太後,讓她知道了她寶貝女兒的荒淫無度後,她自然也就不會再念著她,而隻會生氣了!


    太後卻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想出宮一趟,便引得隆慶帝親臨了她的寢殿,心裏那股不祥不安的預感就越發的強烈了,強撐著問隆慶帝,“皇帝這個時辰過來做什麽,你不是政務繁忙,無暇分身嗎?那隻管忙你的去吧,哀家已經好多了,你隻管放心便是。”


    隆慶帝強忍下心裏的惱怒與煩躁,笑道:“兒子公務再繁忙,也不能不來瞧母後啊,何況聽說母後要出宮去,您大病初愈,如何經得起車馬勞頓的顛簸,還是過些日子您再好些了,再出宮去也不遲啊。不然您若實在覺著這些日子悶壞了,兒子也可以陪您去禦花園逛逛,未知母後意下如何?”


    太後心裏本就有了預感,人也因此加倍的敏感,這會兒又見隆慶帝張口就是阻攔自己出宮,都不問緣由,也不關心自己怎麽忽然就好多了的,就更不安了。


    索性直接道:“哀家不是覺著悶,才想出宮的,而是聽說你皇姐病了,心中實在放心不下,想去瞧瞧她。你既閑著,若實在放心不下,那就陪哀家走一趟吧,你皇姐見到哀家與你一道去瞧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隆慶帝自然不可能同意,繼續笑道:“朕自然很願意陪母後去瞧皇姐,隻是母後大病初愈,兒子實在放心不下,且聽說皇姐也不是什麽大病,想來要不了幾日,便能大好複進宮來陪伴母後了,母後又何必急於這一日兩日的呢?至多朕待會兒多打發幾個太醫去皇姐府上,爭取能讓皇姐早日康複,如此母後總能放心了吧?”


    太後卻仍十分的堅持,“哀家就非要走這一趟呢?哀家又不是要你答應旁的什麽過分的要求,不過是想去看一看自己的女兒而已,難道這皇帝也要阻攔嗎,那哀家這個太後與母親當得還有什麽意思?皇帝你若要陪哀家去就最好,不去也沒關係,哀家自己一樣去,段嬤嬤,扶哀家出去上輦!”


    隆慶帝的太陽穴就隱隱作痛起來。


    若不是母後素日對皇姐縱容太過,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目無法紀綱常,亦目無他這個皇帝,又怎麽可能會有此番的醜事與禍事?


    他實在不願意與太後再多說,以免一氣之下不知會說出什麽來,遂看向了一旁的韓征。


    韓征接收到隆慶帝的眼色,心情大好之下,倒是願意替他勸勸太後,因嗬腰笑道:“回太後娘娘,皇上不是不想陪您去看長公主,實在是禦駕蒞臨哪裏,都不是小事,勢必得先處處都安排妥帖了,接駕的人家也必須色色都準備齊全,萬無一失了,才能恭請禦駕親臨。太後娘娘母儀天下,自然也是一樣的,所以還請太後娘娘再等候幾日吧,幾日後長公主應當就能大好,進宮侍奉您左右了……”


    話沒說完,已被太後怒聲喝斷:“哀家與皇帝母子說話兒,幾時輪到你插嘴就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仗著皇帝抬舉你,就不知天高地厚,連哀家也不放在眼裏了是不是!”


    滿心都是對女兒的擔憂之下,太後自然再忍不下去韓征,再一想到若女兒真有個什麽好歹,那勢必與韓征脫不了幹係,太後就更沒法好言好語的對他了。


    韓征就應了一句:“臣萬萬不敢。”


    嗬腰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太後已看向隆慶帝又喝罵道:“皇帝,你為什麽非要阻攔哀家去看你皇姐,莫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哀家?她再不好了,也是你唯一的親姐姐,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之一,更別提她早年……你為什麽就不能對她寬容一些?還是你聽信讒言,把她怎麽樣了,她才不能進宮來陪伴哀家左右的?那哀家更得去瞧她了,今日你是同意哀家要去,不同意哀家也一樣要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隆慶帝無奈,自己的親娘,又才大病初愈,說不得罵不得,還能怎麽著?


    隻得讓殿內服侍的人都退下了,隻留了段嬤嬤服侍在太後跟前兒,他自己跟前兒,則隻留了韓征與崔福祥。


    這才看向太後,沉聲道:“母後,朕本來是想瞞著您,怕您承受不住打擊的,既然您說什麽也堅持要親去瞧皇姐,朕也隻好據實以告了,還請母後千萬撐著些。”


    又命段嬤嬤,“你攙著點兒母後。”


    段嬤嬤心裏也早湧起了不祥的預感來,雖然對福寧長公主她從來不若對太後那般有忠心有感情,自太後生病以來,心裏更是對她諸多不滿,卻總是她看了幾十年的人,她愛屋及烏之下,也多少有幾分感情。


    何況以太後如今的身體狀況,隻是做了噩夢,便已吐血了,要是噩夢真變成了噩耗,後果會如何,段嬤嬤根本不敢去想。


    隻得哀求的看向了隆慶帝,“皇上,您別……”


    想讓隆慶帝別說了,至少也緩著點兒說。


    太後卻已斷然道:“哀家撐得住,這輩子哀家什麽噩耗沒經曆過,什麽打擊沒承受過?你隻管直說便是,哀家撐得住!”


    隆慶帝見太後話雖說得硬氣,臉上卻早已一絲血色都沒有,翕動了幾次嘴唇,到底不忍心親口說出噩耗,想到韓征才被太後罵了,讓他再說隻怕太後會更生氣,遂看向了崔福祥:“你來說。”


    崔福祥滿臉的苦相,卻又不能違抗隆慶帝的命令,隻得小心翼翼開了口:“回太後娘娘,長公主不是病了,而是前兒夜裏已經、已經薨逝了,您本就大病初愈,皇上怕您聽聞噩夢後,會承受不住打擊,病勢又加重,這才會、才會一心瞞著您老人家的,求您……”


    “怎麽薨逝的?”話沒說完,已被太後嘶啞著聲音打斷了,“哀家好好兒的女兒,前兒出宮時,都還好好兒的,怎麽就會忽然薨逝了的?你給哀家把話說清楚了,一個字都不許隱瞞遺漏,否則哀家要了你的腦袋!”


    崔福祥臉就越發的苦了,覷眼看向了隆慶帝,見隆慶帝隻是沉著臉,什麽都沒說,腰便彎得更下去了,繼續道:“回太後娘娘,長公主是、是不慎溺斃在了府裏的湯泉池裏,一同溺斃的,還、還有兩名年輕男子,據說都是長公主新近的愛寵,且太醫說,長公主與二人生前,都服食了五食散,並其他一些……那方麵的東西,想來這才會出意外的,偏當時跟前兒服侍的人,都被長公主事先遠遠兒的打發了,這才會……還請太後娘娘千萬節哀。”


    太後早已是搖搖欲墜,枯瘦的手把段嬤嬤的手臂抓得生疼,片刻才艱難的擠出一句:“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福寧她還那麽年輕,哀家都還沒死,她怎麽可能就……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隆慶帝見母親這副情狀,又不忍心了,低聲道:“母後,事情已經發生了,活著的人卻還得活下去,您千萬要保重身體,您也還有朕,朕以後定會加倍孝順您,讓您安度晚年的。”


    太後卻是尖聲道:“哀家要怎麽活下去,哀家就隻福寧一個女兒,這輩子唯一的女兒,如今卻白發人送黑發人,哀家要怎麽活下去!哀家這輩子承受的打擊還不夠多嗎,先帝先帝早早去了,娘家娘家幾乎全滅,如今又連唯一的女兒都失去了,你告訴哀家,哀家要怎麽才能活下去!還你加倍孝順哀家,讓哀家安度晚年,你眼裏心裏早就沒有哀家了,哀家如何指望得上你!”


    說著說著,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哀家就隻這一個女兒啊,為什麽老天爺要對哀家這麽殘忍?不,這絕不是天災,沒有那麽巧的事,福寧一直都好好兒的在宮裏陪伴哀家,偏那日忽然想著要出宮了,偏又那麽巧,當夜就出了這樣的事,可見絕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是有人蓄意謀害!皇帝,你必須給哀家徹查此事,必須要把凶手給哀家找出來,為你姐姐報仇,不能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定要將凶手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四個字,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說話時也一直死死的盯著韓征,若目光能殺人,韓征勢必已滿身都是血窟窿了。


    這個該死的狗閹豎,一定是他殺了福寧,殺了她不算,還臨死都要往她身上潑那樣一盆髒水,她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為自己的女兒報仇雪恨!


    韓征卻是巍然不動,當沒感受到太後殺人的目光一般。


    倒是隆慶帝沉聲開了口:“母後要朕怎麽徹查?徹查她一個長公主,為何私下竟這般的荒淫無度,放浪形骸,還是徹查她府裏為什麽養著那麽多年輕男子嗎?朕丟不起那個臉,天家也丟不起那個臉!”


    太後尖叫道:“那又如何,她堂堂大周的長公主,你唯一的胞姐,生來便最尊貴,難道不能養幾個男寵,在自己府裏,不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你必須給哀家徹查此事,必須給哀家一個交代,不然哀家便自己查,哀家絕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隆慶帝頭痛的揉了揉眉心,語氣也越發不好了,“哪裏不明不白了,她的死因還要怎樣明白?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了的,與人何尤,誰又閑得沒事兒,會冒那麽大的風險去謀害她一個長公主?朕知道母後乍然之間,難以接受噩耗,朕心裏同樣不好過,可再難以接受,也得接受,再不好過,也得繼續過下去!”


    說完看向一旁段嬤嬤,“你勸一勸太後吧,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可既已發生了,除了接受,便是把不好的影響降到最低,不然皇姐的死因一旦傳開,天家還有什麽體麵威嚴可言?整個兒天家都要淪為全天下的笑柄,宗親們也要群起而攻之了。”


    段嬤嬤雙眼通紅,雖也震驚心痛於福寧長公主的猝死,更擔心心痛的卻是太後。


    聽得隆慶帝的話,忙低聲與太後道:“人死不能複生,太後娘娘千萬要節哀,您還有皇上,還有奴婢呢,您可不能……”


    “怎麽就是笑柄了,哀家知道自己的女兒死得不明不白,想要一個公道,想要為她申冤報仇,怎麽就是笑柄了?”太後已是歇斯底裏,“就算是笑柄,哀家也不在乎,哀家如今隻在乎能不能為自己的女兒申冤報仇,能不能還她一個公道,不叫她枉死!”


    隆慶帝頭就更痛了,霍然起身道:“母後隻在乎能不能為皇姐伸冤報仇,若皇姐真是為人所謀害也罷了,不用母後發話,朕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可她不是,她分明死得那樣不光彩,死因也是明明白白,與任何人都無關,母後卻仍堅持要把事情鬧大鬧開,到底什麽意圖,又置天家與朕的尊嚴與何地?您可別忘了,您不隻是皇姐的母親,也是朕的母親,更是大周的太後,任何時候都當以大局為重!”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在大步往外走,嘴裏同時吩咐段嬤嬤,“照顧好母後,讓太醫隨時待命,也多寬慰寬慰母後,朕明日再來瞧母後。”


    他從來都知道母後更疼皇姐,想著做父母的對兒子和女兒的要求和心本來就從不一樣,便也自來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卻沒想到,在大是大非麵前,母後依然能為了皇姐什麽都不管不顧,難道都到這個地步了,她還是絲毫的反省與後悔都沒有嗎?


    委實令人生氣!


    太後卻忽然上前攔住了隆慶帝的去路,“皇帝,你不許走,哀家話還沒說完,你不許走!哀家可以以大局為重,但哀家要親去看你皇姐,你還要立時召了琅兒瓏兒兄妹回來,送他們母親最後一程,要給她大辦喪事,讓她走得風風光光,決不能有絲毫委屈了她。”


    頓了頓,忽然指著韓征,“哀家還要你立時下旨,殺了這個閹豎。你皇姐的死勢必與他脫不了幹係,哀家可以不徹查了,但一定不能讓害死了她的凶手再好好活在這世上,你必須殺了他,否則哀家今日就死在你麵前!”


    隆慶帝就更生氣了,冷笑道:“分明一目了然的事,與廠臣什麽相幹,母後憑什麽說廠臣是害了皇姐的凶手?他可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是朕的左膀右臂,連朕都禮遇有加,母後卻如此肆意侮辱他,難道不知道‘士可殺不可辱’嗎,那您方才又何必說您‘可以以大局為重’?朕念在您眼下傷心糊塗了的份兒上,方才的話聽過就算,可若母後還想脅迫兒子就範,就休怪兒子不孝了!”


    說完連再吩咐段嬤嬤一句‘照顧好太後’都懶得再說,直接拂袖而去了。


    韓征與崔福祥見狀,忙嗬腰一禮,跟了出去。


    太後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才徹底癱軟到地上,大哭起來:“怎麽會這樣,哀家的福寧,哀家的心肝兒啊……哀家一定會殺了那個狗閹豎,還有施氏那個小賤人,為你報仇,不至讓你死不瞑目的!”


    韓征和施氏她是一定要殺的,別說此番福寧的死勢必與韓征脫不了關係。


    就算不是他幹的,隻憑福寧生前他們屢屢與她作對,讓她受了那麽多的醃臢氣,以致她如今最大的願望之一,便是讓他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這一點,她便一定要讓她一償夙願,不至連死了都不能安心!


    段嬤嬤惟恐太後哭壞了身體,強忍著眼淚想要扶她起來,“太後娘娘,您千萬要保重身體,要是身體先壞了,可就什麽都做不了的,您可還有一雙孫子孫女要庇護呢,他們才沒了親娘,皇上又……可就隻剩您老人家一個能庇護他們的長輩了,您便不看自己,也要看公主和大公子啊。”


    太後讓她這麽一說,就想到了之前自己一個字也不能說,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一下的生不如死,心知自己如今最要緊的,的確是保重身體,不然就真是什麽都做不了了。


    可喪女之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實在太巨大,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卻又是另一回事,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不難過不憤怒,“哀家就這一個女兒,哪怕她素日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那也是哀家唯一的女兒,你叫哀家怎能不難過……哀家的福寧啊,哀家寧願此番死的是自己,也不願是你啊,老天爺你為什麽要對哀家這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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