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便帶著拓跋珪一路往前,二人都身高腿長的,不過片刻之後,便已離丹陽公主與施清如近在咫尺了。


    百香眼尖,見拓跋珪英俊挺拔,氣度不凡,便是與她們家大公子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不由微紅了臉,低聲與丹陽公主道:“公主,太子生得真好!”


    丹陽公主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是嗎?那你們多看幾眼吧。”反正在她心裏,這世上絕不可能有比她大哥和韓廠臣生得更好、更完美的男子了。


    施清如倒不至於像百香幾個那般沉不住氣,卻也一直在看拓跋珪,見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英俊不凡幾分,一身勁裝讓他於俊美之外,又多了幾分剛強與硬朗,若單看外表氣度,倒真與丹陽公主是一對兒璧人了。


    因也笑著低聲與丹陽公主道:“公主,以後你可不必發愁會因水土不服,口味不合吃不下飯了,當真是秀色可餐。”


    說得丹陽公主笑了起來,總算抬眼看了一眼拓跋珪,見其果然當得起施清如的‘秀色可餐’四個字,收回視線低笑道:“單看外表,的確挺下飯的。”


    內心卻是無甚波動,彼此不過才見第一麵而已,說到底與陌生人毫無差別,實在談不上好感或是厭惡。


    二人說話間,蕭琅帶著拓跋珪走得更近了,待行至離她們兩丈開外的台階下時,蕭琅停住了,看向台階上站著的百香道:“我請梁國的太子殿下過來吃茶歇息,你問問公主可方便?”


    百香忙應了“是”,上前請示了丹陽公主一番,便又折回原地笑道:“公主有請大公子和太子殿下。”


    蕭琅便帶著拓跋珪拾級而上,很快與丹陽公主和施清如正式打了照麵。


    拓跋珪很是謙遜,毫無一國太子的架子,先就笑著給丹陽公主見禮,“公主安好,小王有禮了。”


    丹陽公主少不得笑著回禮,“太子殿下客氣了。”


    卻是除此在外,再無旁的,也隻與拓跋珪對視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去,再沒看他。


    自然也沒注意到拓跋珪眼裏的驚豔與興味,見過蕭琅之後,他已經能肯定這位丹陽公主的美貌了,方才遠遠的那幾眼,更是進一步應證了他的推測。


    卻仍沒想到,她竟比自己預料的還要漂亮幾分,關鍵漂亮還是次要的,最讓人移不開眼球的,還是她渾身那份與生俱來般的高貴與尊榮,是那份出塵絕倫的氣度。


    不怪他會莫名覺得今日的場景像是經曆過一般,又莫名覺得她好生熟悉,實在她太符合他的理想了,就跟老天爺是比著他心裏曾設想過很多次的標準來特地為他定做的一般,且這可比他設想的更具體、更生動得多了。


    大抵,這便是人們常說的“千裏姻緣一線牽”?


    拓跋珪既對丹陽公主第一印象大好,自然想與她多說幾句話兒。


    這種事本來也該男人主動,不然等人姑娘家上趕著不成?


    因又笑著與丹陽公主搭話兒,“公主這身騎裝好生別致,方才小王打球時,好似隱隱聽見過幾次公主指揮貴國的勇士們,想來騎術一定極好,馬球也打得極好吧?回頭有了機會,不知小王有沒有那個榮幸,與公主切磋一二?”


    丹陽公主仍是笑得恰到好處,道:“我那點騎術在太子殿下麵前,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不值一提,可不敢在太子殿下麵前獻醜。”


    拓跋珪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冷淡,倒也沒多想,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家兄長又是人中龍鳳,不管權勢還是美貌,都是司空見慣的,自不會像他們大梁那些所謂貴女們那般見了他便兩樣放光。


    不過沒關係,總有一日,他會讓她見了他,便由衷的喜悅溢胸,兩眼放光的。


    蕭琅自不可能讓拓跋珪久留,待他吃過茶,小坐片刻後,便著人先送了丹陽公主和施清如回宮去。


    因見拓跋珪一直看著二人離去的方向,直至都徹底看不見一行人的身影了,才終於收了回來,心裏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本來未來妹夫比自己預想的方方麵麵都要好,對妹妹也是第一印象大好,無論如何都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他該高興的;可那種自家好容易才養成了的小白菜兒,卻眼睜睜看著就要被豬拱了的感覺,又實在讓他高興不起來……


    麵上卻是絲毫沒表露出來,笑著一路送了拓跋珪回四夷館去。


    從禦馬監到宮門的距離著實不近,故回程施清如與丹陽公主仍是坐的肩輦,待進了內宮的門後,二人才下了輦,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兒。


    丹陽公主滿臉的歉然,“清如,本來還說要教你騎馬的,可惜沒能教成,隻能下次……還是先別把話說早了,不過還有幾日,我便要走了,誰知道這輩子咱們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所以還是別再誇口了,省得回頭又出爾反爾。”


    施清如心裏本來就有些悵惘。


    南梁太子再好,看起來也對丹陽公主印象再好又如何,她心裏早已有了人,也是白搭;可若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不能有新的開始,到頭來苦的還是她自己……如今又聽她說得傷感,心裏就越發不是滋味兒了。


    麵上還不能帶出來,還得笑著說:“公主若真教了我,便會知道教不成我是多麽的幸運了,真的,你不知道,我在這些上頭有多笨,簡直慘不忍睹,所以,教不成我絕對是好事兒。至於將來,我們都還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沒有再見的機會呢?您就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們一定能再見的!”


    丹陽公主心知她都是在安慰自己,心下依然生出了幾分憧憬來,“希望真如你所說,我們要不了多久便能再見吧。”


    兩人說著話兒,不覺便到了丹陽公主的寢宮。


    施清如還要回司藥局去,換回自己的官服後,便告辭離開了。


    丹陽公主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了,才收回視線,怏怏的歪到了榻上,本來她還對即將遠嫁南梁沒什麽具體的感受的,隻是覺著心裏很空,一直沒著沒落的。


    可方才見到南梁太子後,她終於對遠嫁這件事,有了具體的感受,終於真正把整件事與自己實實在在聯係了起來:她是真的要離開、要嫁人了,要嫁的還是一個今日才見第一次麵的陌生男人。


    以後許多她在乎的人,也會連遠遠再見一麵,再看一眼,都不可能了,她現在若是說自己後悔了,還來得及嗎……


    “公主,奴婢方才目測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身高體型與咱們家大公子都差不多,想來衣裳鞋襪的尺寸也與大公子差不多,要不,奴婢們趁這幾日功夫,裁一身布料出來,公主親手給太子殿下做一身衣裳吧?”


    百香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丹陽公主的思緒。


    她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百香說了什麽,意興闌珊道:“他是一國太子,難道還缺衣裳穿,還缺給他做衣裳的人不成?我可懶得費這個神。”


    百香笑道:“話雖如此,要緊的是心意啊,公主親手做的衣裳,能與旁人做的一樣不成?太子殿下一看就對公主極有好感,方才一直都在目不轉睛的看公主,連餘光都沒瞧過旁人,怕是連當時到底有幾個人在場都不知道,若能收到公主親手做的衣裳,還不定得高興成什麽樣兒呢,以後自然待公主也會更好,皆大歡喜的事,公主何樂而不為呢?”


    丹陽公主“唔”了聲,皺眉道:“他真一直盯著我看,連餘光都沒瞧過旁人,沒瞧過你們,也沒瞧過清如?”


    百香笑道:“奴婢們有什麽好瞧的,太子殿下一眼都不瞧本就是正常的。倒是縣主,生得也是那般的花容月貌,太子殿下卻同樣一眼沒瞧過,眼裏就隻有公主,奴婢本來還有些擔心將來的,如今也放心了。”


    丹陽公主輕嗤道:“你不覺得他失禮,反倒覺著放心,你是他的婢女,還是我的婢女呢?”


    心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本來她是拿清如當朋友的,誰知道那個好容易才交到的好朋友,卻與她心悅了多年的人,早就彼此相愛了,要說她心裏一絲一毫的哀怨和芥蒂都沒有過,怎麽可能?


    心裏也因此一直以來,都有一種自卑自艾,她雖貴為郡主又如何,壓根兒就比不過清如,壓根兒就差清如差得遠,隻要有清如在的地方,便不論是韓廠臣,還是她大哥,都隻看得到她,都隻會不知不覺便圍著她打轉了。


    卻不想,南梁太子竟沒有如韓廠臣和她大哥一般,反倒連看都沒看過清如一眼,這是不是意味著,至少在他眼裏,她是比得過清如的呢?


    百香已又笑道:“奴婢自然是公主的婢女,這輩子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所以奴婢才更盼著公主能好,到了哪裏都能平安順遂一輩子啊。”


    有些事她不說,不代表心裏就什麽都不知道,自然更盼著公主能過得好,能盡快忘了那讓她心苦之人了。


    丹陽公主哼哼道:“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我的婢女呢?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兒上,這次便懶得與你計較了。不過衣裳就免了吧,我連人長什麽樣兒都不知道,哪裏知道如何裁剪配色,就隨便做雙鞋子也就罷了。”


    嘴上說著‘人長什麽樣兒都不知道’,眼前卻不期然浮過了南梁太子幽黑深邃的雙眼,還當自己真不記得他長什麽樣兒了,畢竟不過就看了一眼而已。


    卻不想如今想來,竟記得那般清楚分明,也真是有夠奇怪的,大抵是因為對方實在太過出挑了?


    百香見自家公主還是不肯給南梁太子做衣裳,卻鬆了口願意做雙鞋子,一樣歡喜,笑道:“那奴婢回頭便讓她們準備起來,回頭公主隻消親自動手收個尾也就是了。”


    丹陽公主沒再說話,百香卻知道她是默許了,笑嘻嘻的出門吩咐去了。


    轉眼又是幾日過去,在施清如又去瞧了丹陽公主兩次,瞧得她屋裏堆的南梁太子送進宮給她賞玩的東西都快堆滿整張長榻,南梁下給大周的聘禮也終於都順利送達了京城之後,丹陽公主下降的日子到了。


    隻兩國相距甚遠,不可能一次便全禮,雙方便在商量後,折中決定先在大周這邊拜過天地祖宗,再拜別過長輩,由蕭琅一路護送丹陽公主抵達南梁都城後,雙方再在南梁皇室宗親們的見證下,再次叩拜天地祖宗,徹底全禮。


    這一點太後與福寧長公主都是事先預料到的,蕭琅也曾與她們說過,他屆時會親自一路送嫁丹陽公主去南梁都城。


    所以太後與福寧長公主並無異議。


    說到底,她們心裏對丹陽公主雖有恨有怨,到底還是虧欠與不舍居多的,且隨著分離的日子越來越近,那份虧欠與不舍便也越來越多。


    還是天地祖宗都已拜過了,長輩們也都拜別過了,隻等天明以後,丹陽公主便要隨著南梁太子出發離京了。


    福寧長公主才終於自又一次來拜別的蕭琅之口,知道他已經補了涼州副總兵的缺,隻待將妹妹送到,再安頓下來後,便直接折回涼州去上任之事,“……兒子這一去,就得三年後才能回京述職了,在此期間,還請母親與皇祖母千萬保重身體,千萬珍重。”


    幾乎是立時便崩潰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麽?”


    聲音又尖又厲,句不成句,調不成調,人也搖搖欲墜。


    這個不孝子是真想活活氣死她嗎,之前還當他終於開竅了,卻不想原來他一直憋著大招,隻等最後給她致命的一擊,她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氣人東西啊;方才聽得他來,也當他是舍不得她,才會白天已經辭別過幾次了,晚間又來看她。


    卻不想,他哪裏是舍不得她,他根本就是來要她命的!


    蕭琅跪在地上,滿臉的平靜,與福寧長公主的崩潰形成鮮明的對比,沉聲道:“母親方才已經把兒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了,又何必要讓兒子再說一遍呢?還請母親千萬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皇祖母,兒子幾年後便能回京,再承歡您和皇祖母膝下了。”


    福寧長公主尖聲道:“我不會讓你去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踏出京城一步,所以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


    蕭琅仍是一臉的平靜:“聖旨已經下了,兵部和吏部給兒子的調令也已下了,所以已不是母親不讓我去,我便去不了了,還請母親千萬息怒,接受現實……”


    話沒說完,已被福寧長公主怒聲打斷:“就算聖旨和調令都下了又如何?本宮不讓你去,你照樣兒去不成,誰若非要讓你去,本宮就死在他麵前,看他還能怎麽樣!”


    一麵叫著,一麵已瘋了般往外衝,“本宮這便見皇上去,問他安的什麽心?難道不知道本宮隻有你一個兒子,母後也隻你一個親孫子嗎?尤其母後如今還病著,眼見病情好容易有幾分好轉了,他卻把你給弄去了千裏之外的涼州,這不是存心要母後的命,還讓母後連自己唯一孫子的最後一麵都見不著!本宮倒要問問他,一國之君如此不孝,就不怕天下萬民群起效仿,綱常大亂嗎?”


    心裏簡直快要恨死隆慶帝了。


    她為了大周,為了他的江山,連唯一的女兒都狠心舍棄,送去了南梁和親,親自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上了一條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歸路;她還送他美人兒解頤快活,讓他不至於每日都死氣沉沉的,枉費此生;她還替他承歡盡孝於母後膝下,連該他那一份兒心都替他盡完了,讓他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就更別提當年他能坐上大位,她是立了汗馬功勞的了,結果他就是這樣報答她的,平日各種猜忌防備不斷就算了,如今竟還要把她唯一的兒子給遠遠弄走,這豈止是想徹底斷了她的希望,這與直接要她的命有何分別!


    蕭琅敏捷的起身,趕在福寧長公主衝出門之前,一把拉住了她,並且使用了一點巧勁,既不至於讓福寧長公主痛,又不至於讓她掙脫,將她弄回榻上坐了。


    這才沉聲開了口:“母親不必去問皇上了,是我堅持要去涼州的。於公來說,保家衛國本就是我身為一名武將的本分,尤其我身上還流著一半宇文家的血,就更該首當其衝,絕不退縮了;於私來說,我唯一的妹妹獨身去了異國他鄉,我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若連盡可能離她近一些,以便能最快知道她過得是好是壞,在她受了委屈時,不能第一時間趕到為她撐腰張目也做不到,那我還配當她的大哥,配為人兄長嗎?”


    “皇上一開始也不肯讓我去,怕母親接受不了,更怕皇祖母接受不了,鳳體有個什麽好歹。是我於禦前長跪不起,皇上才答應了的,所以母親要怪就怪我便是,與皇上無關,與任何人都無關!”


    福寧長公主胸脯劇烈起伏,整個人已要氣瘋了,好容易才自牙縫裏擠出了一句:“你隻想著你唯一的妹妹在異國他鄉會受委屈,隻想著不配為人兄長,可曾想過你就這樣扔下我和你皇祖母兩個老人,又配為人子為人孫嗎?”


    心裏已知道這事兒的根子都在兒子身上了,隆慶帝至多也就是順水推舟而已。


    簡直後悔不迭,她怎麽就沒早一點意識到兒子的態度分明有問題,除了一開始小鬧過一場外,之後便再沒鬧過,那根本就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呢?


    她怎麽竟一直被他蒙蔽至今,都事到臨頭了,才終於知道了的!


    現在可該怎麽辦,木已成舟,她要怎麽才能留下兒子?


    反正她就算死,也絕不會讓他離京的!


    蕭琅輕笑一聲,笑意卻未抵達眼裏,“聽母親的口氣,是事到如今,都還覺著瓏兒遠嫁異國他鄉,算不得什麽大事,也算不得什麽委屈了?那可是她的一輩子,她今年才十八歲,還那麽年輕!看來我方才說母親要怪就怪我,其實並不對,母親更該怪的,是您自己,是您的貪欲才是!”


    福寧長公主尖聲道:“那本來就算不得什麽委屈,所有宗室女都受得,她憑什麽受不得?她享受了這麽多年身為郡主的富貴尊榮,卻隻想著享受,沒想過要付出,要盡本分,這世上豈能有這麽便宜的事!”


    蕭琅沉聲道:“對,那的確是她身為宗室女,是她享受了這麽多年郡主的富貴尊榮應當做的,可誰都可以說這話,皇上也可以直接下旨,瓏兒和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惟獨您不能說這話;也不能是由您在人選都已初步定了下來,沒有瓏兒後,硬要把她加塞進去,硬要親手推她入火坑!您也別說什麽您都是為了我,或是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了,您為的到底是誰,您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您自己心裏最清楚,所以為了達到目的,什麽都可以舍棄,什麽都可以不要!”


    福寧長公主聲音更尖厲了,“我哪裏是推她入火坑了,她過去就是南梁的太子妃,將來還會是南梁的皇後,何等尊榮富貴,那都算火坑了,這天下豈不處處都是火坑了?何況當日你也在場,明明事情是可以有回轉餘地的,她卻非要不知廉恥,一力要替韓征出頭,死命也要保下那閹狗,你也是,不說站到我和母後一邊,反倒也站到了韓征一邊……若不然,她明明可以不用和這個親了,所以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蕭琅冷笑道:“瓏兒此去到底是不是跳火坑,母親心知肚明。若不然,我何至於一心要去涼州,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妹妹能多活幾年,不至於年紀輕輕就橫死異國他鄉,我們這些親人卻不能趕去送她最後一程,為她出頭撐腰,甚至極有可能連她都已經死了都不知道嗎?母親竟還說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那就怪不得兒子不孝,也要說一句,母親如今落得如今眾叛親離的下場,也是自找的了……”


    話沒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已是挨了福寧長公主一掌,“你、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是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那我就如你所願,立時死在你麵前,看你還怎麽離京,怎麽去當你那勞什子的涼州副總兵!”


    一邊說,一邊已拔下發間的長簪,抵在了脖子上,“你說,你還要不要離京,要不要去當那勞什子的副總兵?你若敢說要,我便立時血濺當場,死在你麵前!”


    蕭琅臉色瞬間大變,放緩了聲音道:“母親千萬別衝動,先把簪子放下,或者給我也是一樣,等簪子放下了,我們有話再慢慢兒說也不遲,凡事都好商量……”


    福寧長公主見兒子在自己的以死相逼之下,果然屈服了,眼裏飛快閃過一抹得色。


    正想趁勝追擊,眼前就是一花,手腕也是一痛,等回過神來,手裏的簪子已經被蕭琅給奪了,臉也複沉了下來:“母親到底真舍不舍得死,我們彼此也心知肚明,又何必這樣嚇唬我?您應該很清楚,‘狼來了’喊上幾次後,就再不頂用了,所以我哪怕天亮後不能離京,要不了多久,終究還是會離開的,除非母親殺了我。所以母親就安心在京城照顧好自己和皇祖母,等我三年後回京吧,反之,我就不隻是去三年,極有可能是十三年,甚至三十年了!”


    福寧長公主當然舍不得死,她還要當太後,她大好的日子也在後頭呢,怎麽可能現在就死?


    可被兒子當麵戳破了,她還是覺得難堪,惱羞成怒道:“親娘就要死在你麵前了,你卻還要說這般不孝無情的話,是吃準了我不敢死嗎?回頭我真死了,你可別後悔!還敢威脅我,三十年都不回來,你的心怎麽這麽狠,三十年後別說母後了,連我都早已死了,你是想讓我們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嗎!”


    蕭琅冷聲道:“本來母親可以兒女雙全,承歡膝下的,皇祖母也早已該頤養天年,甚至要不了多久,連曾孫都可以抱上了,是誰把局麵弄成了如今這樣的?不是別人,正是母親自己,所以,怨得了誰呢?我也說了,隻要母親好好兒的,三年後我自然就回來了,三年的時間,也足夠瓏兒安頓下來了,那終究是她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一直陪她走下去,終歸她自己的人生路得自己走。如今到底要怎麽選,端看母親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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