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主說著,聲音又低了下來,“從那年元宵燈會韓廠臣救下我至今,已七年了,哪怕一開始我懵懵懂懂,並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等從我知道至今,也至少五年了。人生又能有幾個五年呢?將近兩千個日日夜夜的感情,又豈是說忘就能忘,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所以,連讓韓廠臣知道我的感情都沒有機會,就隻能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讓他一輩子都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那樣無望的愛過他,我心裏實在有些難過,也有些不甘。”


    “若一直沒有機會,我其實也是鼓不起勇氣的,尤其他身邊還早已有了你,不管你心裏一直怎麽想我的,反正我一直都拿你當好朋友,好姐妹。那我卻打著自己好朋友心愛之人的主意,還向他表明心跡了,算怎麽一回事,我成什麽人了?”


    “可偏偏,我被逼到了那個地步,有關韓廠臣的謠言更是滿天飛,皇祖母與我母親又突然發難……我知道錯過了這個機會,我便再不可能有表明心跡的機會,也不可能有讓韓廠臣一直記得我的機會了,所以我才站了出來。但清如,請你相信我,我沒奢望過旁的,也不止是希望韓廠臣能好,我同樣也希望你好,你能明白我的心嗎?”


    施清如見她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我明白,真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誠心待我的,便是蕭大人,也是一樣,隻不過後來……,何況保全了督主,就是保全了我,我感激郡主且來不及了,又怎麽會多心,想那些有的沒的?”


    丹陽郡主紅著眼睛笑道:“那就好,你沒有多心就好,我雖然一直都很羨慕你,但真的從來沒有妒忌,更沒有恨過你,我反倒挺感謝老天爺能賜一個你到韓廠臣身邊疼他、對他好,也挺慶幸我們能有這麽一段兒情分的。”


    頓了頓,聲音越發低了,“大年三十兒那天晚上,我瞧見韓廠臣和你了。我瞧見他……吻你,那溫柔的樣子,真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不止在他臉上從未見過,在任何男子臉上都未見過,若非親眼所見,我真的想不到世上能有人那般的深情。”


    “後來,我還聽見他細細的叮囑小杜子送你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讓馬車跑快了,以免顛著了你……我本來一直都在希冀著,韓廠臣若不是太監,該是多少的完美?實在他的樣子任何時候瞧著,也的確不像一個太監,再是瑕不掩瑜呢,終究還是有了瑕疵。可那天晚上過後,我心裏隱隱知道我多年的希冀隻怕是真的了……”


    宮裏的大宴丹陽郡主參加了那麽多次,實在乏善可陳,膩味透了,她又跟其他表姐妹都不熟,便那晚奉國公府的六小姐也進了宮,卻說穿了隻是個白身,自然沒資格與她坐到一起。


    於是她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沒有,百無聊賴的熬到宴席過半後,便實在坐不住了,悄悄兒去了外麵透氣,連百香都沒帶。


    不想在半明半暗中,亂逛了一氣後,就有那麽巧,讓她在暗處瞧見了韓征與施清如,瞧見了韓征將她裹在自己的狐裘裏,無比溫柔與珍視的吻她,眼裏的幸福與滿足,簡直無以言表……


    施清如終於明白丹陽郡主是如何知道韓征不是真太監的了,原來也是大年三十兒那晚漏的馬腳。


    心裏少不得又罵了死去的宇文皓一回,卻更慶幸看見的人是蕭琅與丹陽郡主,不然韓征和她早完蛋一百次了!


    她低聲道:“郡主,真的很感激你看破沒說破,什麽都藏在了心裏,不然……”


    丹陽郡主擺手道:“你別感激我了,誰愛誰,便欠誰,我不過是舍不得,狠不下那個心罷了。後來的元宵燈會上,就那麽巧,又讓我瞧見了你和韓廠臣,瞧見了他單獨對著你時,是何等溫柔繾綣的……”


    那一刻她的心有多痛,隻怕也就隻有她大哥能明白了。


    不,連她大哥都不能明白,至少,她大哥還能將自己的心痛在她麵前表現出來,還能有她開解安慰他。


    她卻連心痛都不敢表現出來,再難過再痛苦也隻能自己苦熬,晚間連在被窩裏偷偷的哭,都不敢有任何的動靜兒。


    再想到韓征當初救下她,她情之所起的時間與地點也是元宵燈會,她心裏就越發的難過了,為什麽同樣都是燈會,結果卻大不一樣呢?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放在了心上,一個隻是平常人;一個兩情相悅,一個有緣無分罷了……


    施清如能明白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她曾經不也經曆過嗎?


    隻能低聲歉然道:“對不起,郡主,傷害了你,實在非我們所願,所以,你就更犯不著為了督主,遠嫁南梁了,他於我來說值得,於你來說,卻是真不值得……”


    丹陽郡主笑了一聲,“合著我方才說了半日,都是白說的?那我再說一遍,我又不隻是為了韓廠臣,才堅持要嫁的,他充其量隻占三成的原因,就是那三成,也是因為我想要忘記,想要徹底的忘記,你明白嗎?”


    “我若一直留在京城,以後少不得還要撞見你們柔情蜜意的時候,尤其你們還已經是夫妻了,夫妻恩愛就更是天經地義的事了。可我真沒你想的那麽高潔,我真的很怕我回頭不定時候,便會忍不住開始妒忌,開始恨你了。你不知道女人的妒忌心有多可怕,我從小兒長在宮裏,卻是知道的,那真的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殺人放火都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我從來都厭惡那樣的女人,如何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會恰恰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但若一直下去,我又實在沒有把握自己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畢竟我長到這麽大,還真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我還不像我大哥,有自己的公務事業,每日要與無數的人打交道,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心裏的痛苦與壓抑總能多少得以排遣。我卻日日都隻能待在那巴掌大的一方小天地裏,日日都隻能見到那幾個人,也不用為旁的事情操心,妒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了,生根發芽,再到長成參天大樹,不過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就像鄧庶人,當初若非因為妒忌心作怪,又怎麽會一再的作死,到最後,終於把自己給作死了?她對韓廠臣……我瞧得出來,也是真正動了心的,隻不過,她跟我不一樣,她一心想要獨占,我卻從來沒敢奢望過而已,最後的結果要麽便是毀滅了別人,要麽便是毀滅了自己。”


    丹陽郡主直直看向了施清如的雙眼,“清如,我真的不想自己變成那樣的人,我也真的很想徹底的遺忘。所以,我方才說的等我離開後,希望韓廠臣心裏能一直有一個屬於我的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位子,隻是說說而已,你千萬盡快幫他忘了,當然,也許他本來也記不住幾日,那就最好了。”


    “至於我,去了南梁後,也一定會盡快把你們都忘了,開始自己全新生活的,我畢竟還這麽年輕呢,大好的日子且在後頭,你說是不是?”


    施清如見她說到後邊兒,雖臉上有了笑,笑意卻未抵達眼裏,語氣也並不是那麽的確定,也不知是說服施清如,還是在說服她自己?


    心裏暗暗歎息,嘴上卻是笑道:“郡主若真這麽想,就對了,你還這麽年輕,大好的日子且在後頭呢,指不定五年十年後你再回頭看如今的自己,便會覺得現下所認為的痛苦,原來是那般的微不足道了。但無論是督主,還是我,都不會忘記郡主的,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在督主和我心裏,這輩子都會有一個位置,是留給郡主的。”


    丹陽郡主含淚笑起來,“韓廠臣心裏便罷了,你心裏一直有一個我的位置便夠了,也不枉我們相識這一場。那你回頭見了韓廠臣,也替我們兄妹說個項吧,這事兒要是他不替我們斡旋,隻怕也成不了,皇上舅舅總要顧及皇祖母,是絕不可能讓我們兄妹都離京的。”


    頓了頓,又道:“至於皇祖母和我母親,等我們兄妹離開後,她們自然也就能慢慢兒消停,應當不會再找韓廠臣和你的麻煩了。屆時,我希望若她們有需要時,你能不計前嫌的救治她們,韓廠臣也能別與她們一般見識,好嗎?說到底皇祖母也活不了幾年了。至於我母親,等將來皇祖母不在了,她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頭沒了牙的老虎,什麽事兒都做不了了,清如,你能答應我嗎?”


    就怕他們兄妹離開後,太後與福寧長公主也不會消停,何況沒了牙的老虎那也終究是老虎,彼此中間還跟著那麽深的舊仇新恨……


    施清如思忖著,避重就輕道:“若太後娘娘與長公主還肯傳我問診,我自然會竭盡全力,恪盡職守的。”


    她畢竟是個大夫,她的雙手也隻會用來救治自己的病人,而不會反過來傷害自己的病人,哪怕那病人是太後母女也不例外。


    可惜太後母女以後怕是再不敢傳她問診了。


    丹陽郡主見施清如沒有正麵回答自己的問題,約莫能猜到她的所思所想了,也不勉強,隻笑道:“說了這麽半日的話兒了,我得回去服侍皇祖母和我母親吃藥了,清如你司藥局肯定也一大攤子的事兒,且也回去忙你的吧,總歸我一時半會兒間還不會走,我們還有的是機會說話兒。何況等我走時,你肯定要去送我的,對不對?”


    施清如笑著點頭:“自然。那我就不耽誤郡主了,等過兩日得了閑,再來找郡主說話兒,當然若郡主得了閑,也可以去司藥局找我說話兒。”


    “我會的。”丹陽郡主站了起來,“那我就不送你了。”


    施清如也站了起來,“郡主隻管留步,我又不是外人。”


    二人遂就此別過,一個回了仁壽殿,一個回了司藥局去。


    隻是還沒到司藥局,施清如又改了主意,徑自去了司禮監見韓征。


    韓征正批閱奏折,聞得施清如來了,忙放了筆,自長案後起身,下了台階,待她一進屋,便關切道:“怎麽了清如,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施清如待小杜子出去後,方走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了,搖頭道:“沒出什麽事兒,就是我方才去見了丹陽郡主,與她說了半日的話兒,還聽她說了當年你是如何救下她的,心裏頗有些感觸罷了。”


    韓征微蹙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坐到她旁邊,道:“當年於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便不是她,而是旁的任何一個小姑娘,我也一樣會救的,誰知道她竟會記了這麽久?”


    施清如道:“那於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於她來說,卻當真是恩同再造,她當然要一直記著,偏偏你又生得這般妖孽,這般的風采翩然,也不怪她……不過她是真的心意已決,也什麽都考慮過了,所以讓我替他們兄妹說個項,以免皇上顧忌太後,不會答應他們兄妹都離京。”


    韓征道:“若蕭琅隻是送嫁,太後母女應當不會說什麽,但若將蕭琅涼州副總兵的調令也一並發下,她們母女勢必就要鬧騰了。不過聖旨都下了,蕭琅自己也願意,又豈是她們鬧騰就能改變的?我回頭麵聖時,會替他們斡旋的,最好先把過繼公主的事兒了,等南梁太子抵京後,再發下給蕭琅的調令也不遲。”


    屆時木已成舟,太後母女再氣再悔又還有什麽用,如今他是還不宜將她們怎麽樣,但讓她們嚐嚐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兒,他是一點都不介意的。


    施清如點點頭,“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來也挺好,待過繼公主的事兒定了,那些個宗室們也不用再上躥下跳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辰不早了,韓征索性也不再批閱奏折了,帶著施清如便出了宮,回了都督府去。


    到了晚間,宮裏又鬧鬼了。


    這回不是仁壽殿鬧鬼了,而是早就廢棄了多年的東宮。


    有一對兒暗自結了對食的小太監與小宮女心念彼此,卻因白日繁忙,又人多眼雜,幾日都沒能說上話兒了,心裏實在想得不行,是日晚間便冒著撞鬼的危險,去了東宮一帶私會。


    隻當離東宮有一段距離,他們也隻說幾句體己話兒就走,至多半個時辰,當不會那麽背運才是。


    卻不想就有那麽背,讓二人遠遠瞧見了東宮冒鬼火的情形,還聽見了女人和孩子的哭聲。


    一對兒小鴛鴦嚇得夠嗆,近乎是連滾帶爬的趕緊跑開了。


    待各自回了歇處後,仍是驚魂未定,麵對滿屋子同伴兒的關心與追問,到底沒忍住把見鬼的事兒說了一遍。


    如此到得次日,有宮人遠遠瞧見東宮直冒鬼火的消息,便又傳得闔宮好些人都知道了,也“自然而然”傳到了仁壽殿。


    太後的病養了幾日後,到底年紀大了,江院判等人又不敢下中藥,因此起色不大。


    福寧長公主卻純粹是嚇的,又自來養尊處優,身體底子作養得是真不錯,不過緩了幾日,便緩過來了。


    也慢慢覺出一點兒不對味兒了,怎麽就會那麽巧呢,有關韓征的謠言剛傳得沸沸揚揚,立馬就出了鬧鬼的事兒,如今宮裏誰還記得韓征的謠言,都隻記得鬧鬼的事兒了。


    若說不是韓征在搗鬼,怎麽可能,他那般詭計多端,心狠手黑的,有什麽事兒是他做不出來的?


    至於廢太子一家長什麽樣兒,宮裏當初雖清查了一大批人,事情又過了十幾年,的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了,可隻是少,並不是沒有了,東廠又專是幹那些事兒的,——所以擱別人身上奇怪的事兒,擱韓征身上,又有什麽可奇怪的!


    何況那晚屋裏那麽黑,她又嚇破了膽兒,說到底根本沒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廢太子一家,隻是覺得像而已……


    福寧長公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也越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隻礙於答應了丹陽郡主,她安心等待和親,她便再不找韓征的麻煩,且也擔心太後的病情,所以暫時沒怎麽樣罷了。


    卻不想,東宮昨夜又鬧鬼了。


    這下福寧長公主心裏又沒底兒了,鬼神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萬一不是韓征在搗鬼,的確是真的呢?


    於是心虛害怕之下,人也再次萎縮了起來,一時越發不敢怎麽樣了。


    之後幾日,據說又有宮人幾次撞了鬼,不過都隻在小範圍內傳播,倒是沒再傳得沸沸揚揚,隻是闔宮所有人在茶餘飯後竊竊私語的主題,仍然是鬧鬼的事兒,旁的都要靠後罷了。


    展眼到了二月底,據進京官道驛站每日的八百裏加急奏報,南梁太子已一路北上,不日便要抵京了。


    隆慶帝終於下了聖旨,封了丹陽郡主為丹陽公主,改姓‘宇文’,隻待南梁太子抵京後,便結為夫婦,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聖旨一下,早就聽說丹陽郡主親自去求見了隆慶帝,說自己‘享受了朝廷和百姓多年的供奉,如今國家所需,我自然當仁不讓該為國盡忠為君分憂’,隆慶帝也大是動容與欣慰,因而心裏都氣得不行的眾宗室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隻能徹底死了心。


    可死心歸死心,氣卻一時半會兒都消不了,少不得都私下裏把福寧長公主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不是自來最疼女兒的嗎?


    還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把女兒推進了火坑裏,可見說到底還是權勢最重要,太後的寶座也最重要!


    但你以為這樣就能實現你的狼子野心了?


    簡直就是做夢,別說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就算你娘貴為太後,說到底也先是宇文家的媳婦兒,卻一心想著吃裏扒外,把我們宇文家的江山和偌大的家業給一個外姓人繼承,當宇文家其他人都是死的麽!


    一邊罵,一邊都在想轍要怎麽對付太後與福寧長公主了,都想的是,哪怕最後自家得不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一個外姓人!


    又禁不住埋怨隆慶帝,江山就算傳到了你手裏,那也不是你的,是宇文家的,你憑什麽拿去做人情,白送給你外甥?簡直就是不知所謂,也毫無一國之君的大局意識與高瞻遠矚!


    卻不知道他們這次還真誤會了隆慶帝。


    隆慶帝剛聽得丹陽郡主自請和親時,心裏是很生氣的,便是自來都還算疼愛這個外甥女,在她麵前從來沒冷過臉的,也霎時冷了臉,問丹陽郡主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皇姐的意思,亦或是母後的意思?”


    還是聽了丹陽郡主說是她自己的意思,與她同行的蕭琅又自請要送她去南梁出嫁,之後也暫時不回京了,就在涼州鎮守邊關,為國為君分憂,求隆慶帝能成全後,隆慶帝臉色好看了些。


    但也沒立時應下兄妹兩個,隻說他要考慮一下,還得征求一下太後的意見,畢竟最疼愛的外孫與外孫女都一道離了京,太後又正值病中,怕她受不了打擊,鳳體有個什麽好歹。


    待打發了兄妹兩個後,隆慶帝立時傳了韓征去問可行不可行。


    韓征自然要說可行,又替隆慶帝好生分析了一番利弊,“蕭大人一旦去了涼州鎮守,旁人自然得打消非分之想了,本來皇上就正值龍馬之年,那些人光有非分之想已是該死,何況還一直在試圖付諸於實際行動?偏礙於骨肉之情,皇上又不好直說,如今倒是一個以實際行動敲打眾人的好機會。”


    除了太後與福寧長公主母子,隆慶帝心裏可從沒拿旁人當過骨肉,韓征的話兒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隻要蕭琅去了涼州戍邊,母後與皇姐自然都消停了,母子姐弟便又能回到過去了,他便也能沒有後顧之憂了。


    至多他以後待母後越發的孝順,待皇姐也越發的寬厚,將來亦絕不虧待蕭琅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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