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韓征還沒回來,鄧皇後倒是又派人來傳施清如了。


    這次施清如直接拒絕了她,“臣實在繁忙,抽不出空去覲見皇後娘娘,若皇後娘娘有吩咐,還請直接傳話與臣便是;若皇後娘娘沒有吩咐,隻是想與臣說說話兒,就請恕臣隻能忙完這一陣子,再去鳳儀殿覲見了,——有勞這位姑姑,替我將方才的話上覆皇後娘娘吧。”


    奉鄧皇後之命來傳人的大宮女聞言,賠笑著還想再說:“可是縣主,皇後娘娘……”


    她要是請不動恭定縣主,隻自己回去了,皇後娘娘還不定會怎麽遷怒她呢!


    可惜施清如已打斷了她:“本縣主真的很忙,就不多留這位姑姑了,您請吧。”說完便低頭忙起自己的來。


    那大宮女見她長案上堆得滿滿當當,麵前也擺了四五本都翻開了的書,正一邊一目十行的對照著,一邊筆走遊龍,的確看得出來很繁忙。


    再看堂內其他人,也都正各自忙碌著,竟是連分神都看她一眼都顧不上,她一直杵在當中,簡直既尷尬又多餘。


    隻得訕訕的對施清如行了個禮,“那縣主忙您的,奴婢就先告退了。”


    卻行幾步後,心裏發苦的轉身自去了。


    施清如餘光見她走遠了,方搖著頭,鬆了一口氣,隻盼鄧皇後別再做無用功了,她真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如她所願的!


    到了晚間,施清如和常太醫拖著滿身的疲憊,回了家去。


    雖自立秋以來,天氣早晚已比前陣子涼快了不少,可一整日忙碌下來,師徒兩個的裏衣依然是幹了濕濕了幹,所以回家第一件事,便都是先回房沐浴更衣。


    待覺得身上舒坦多了,才到前廳用晚膳去。


    這日自然也不例外,施清如回房後,桃子早已將熱水和換洗衣裳都給她準備好了,她挽好頭發,讓桃子先忙自己的去,便褪了衣裳,開始沐浴起來。


    一時沐浴完了,施清如擦著多少沾染上了幾分水汽的頭發,自淨房慢慢走了出來。


    就見韓征已不知何時進了她屋裏,正坐在桌前吃茶,一身玄色便服的他看起來比平日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隨意,人好似也瘦了些,帶著長途跋涉後的仆仆風塵,但整個人依然俊美高華,清雋如初。


    施清如還當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出現了幻覺,可她還沒睡覺啊,這會兒天也還沒黑,她難道直接做起白日夢來……


    忙抬手揉起自己的眼睛來,用力揉了幾次後,見韓征還是沒有自眼前消失,反而輕笑出了聲,這才知道不是自己在做夢,而是她心心念念的人的的確確回來了!


    立時大喜過望的朝韓征撲了過去。


    好容易終於久別重逢了,什麽害羞啊、矜持啊,都見鬼去吧!


    韓征張開手臂便接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抱得嚴絲合縫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久違了的熟悉香味,又細細感受了一回心心念念的人終於在懷裏了的滿足後,才睜開眼睛,在她耳邊低笑起來:“還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了?真是個小傻瓜!”


    施清如也緊緊抱著他勁瘦的腰,低聲嬌嗔道:“誰讓你一走就是這麽久?你自己算算,我都多少日子沒見你了,會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是在做夢,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麽?”


    越想越氣,於是惡向膽邊生,忍不住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才覺得解氣了些。


    韓征卻讓她掐得倒吸了一口氣,她那點手勁兒,又舍不得掐重了,不是分明就是在給他撓癢癢嗎,不但撓得他的腰癢癢起來,心也跟著癢癢了起來。


    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懷裏的人兒隻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因是在自己房裏,除了自己和桃子,也不會有其他人忽然進來,自然沒什麽可注意的,於是連薄薄的中衣都隻是隨意係著,光明正大露著小巧精致的鎖骨,還有其下的一大片粉白如玉的肌膚,甚至還能隱隱看到微微的弧度和淺淺的溝壑……


    韓征渾身的血都瞬間衝到了腦門兒上,衝得大腦也瞬間一片空白,什麽都顧不得想,也想不了,已低頭狠狠噙住了施清如的唇,攻城略地起來,比上上上次、上上次、上次他吻她時,又逐級遞增的凶狠了幾分。


    吻得施清如隻能被動的承受,隻能在這場狂風驟雨裏,緊緊攀附著他,以免一個不小心,便會沉沒到了深水底下去。


    “小姐,您洗好了嗎?晚膳已經得了,太醫問您什麽時候過去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桃子清脆的聲音自外麵傳來,終於讓吻得難分難舍的韓征和施清如暫時醒過了神來。


    施清如這才如夢初醒般,忙忙推開了韓征,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我、我連頭發也一並洗了的,得一會兒才能絞幹,你讓師父先吃吧,不必等我了。”


    桃子在外應道:“那我進來幫小姐絞頭發吧,天兒雖還熱著,不盡快絞幹了頭發,一樣容易著涼……”


    “不用了,我自己絞就可以去了,你去請師父先用膳吧,別餓著了他老人家。你也先去用膳吧,別管我了,我晚些時候再吃也是一樣。”施清如忙急聲打斷了她,她要是進來了,督主在她屋裏不是立馬就得露餡兒了?再把師父引來,還不定會怎麽罵督主,怎麽罵她呢!


    好在桃子向來聽話,也不疑有他,應了一句:“那小姐自己注意,我先去了啊。”腳步聲便越來越遠。


    施清如方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真是好懸別憋死她。


    喘到一半,發現韓征正直直的盯著她,她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就見自己的衣襟早不知何時敞開了,露出鵝黃色繡纏枝蓮的小衣來,正隨著她喘氣的節奏,一起一伏……


    她忙背過身去,快速整理起自己的衣襟來,想到方才韓征意亂情迷間,濃重灼熱的吻已落到了她的脖子上,要是再一路往下,可就……整個人越發要燒起來了。


    忙去找了一件衣裳到屏風後來披上,又再三確定已遮得嚴嚴實實後,才自屏風後繞了出來,聲若蚊蚋與韓征道:“督主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走大門?嚇我一跳……”


    韓征正大口大口的喝水,然而此刻光靠喝水,哪能澆滅他渾身的熊熊大火?便是直接投身冷水裏,隻怕也是解不了他心裏的火的。


    聽得她軟糯綿甜的聲音,忙又喝了一杯水,才啞著聲音答道:“酉正時分進的城門,把皇上送回宮後,我便立刻出宮來見你了,怕常老頭兒不肯給我們單獨說話兒的機會,所以索性沒走大門。”


    直接翻牆進來的。


    不然他別說抱一抱、親一親他的小丫頭,好好慰藉一下此番的相思之苦了,隻怕連與他的小丫頭單獨說話兒的機會都沒有,他才不想隻看得見,卻摸不著、親不著!


    不想進屋後,就聽得淨房裏隱隱有水聲,韓征立時猜到施清如多半正沐浴了。


    理智告訴他,他該立刻出去,不然也實在輕狂了些,不尊重他的小丫頭了些;


    可雙腿卻自有它們的意誌一般,根本拔不動,就這樣釘在了原地,一直釘到了他的小丫頭出來。


    然後,她在短暫的難以置信後,便像一直快樂的小喜鵲般,直直撲進了他懷裏,恰似一隻鮮嫩肥美的小兔子,直直撞進了一頭正饑渴至極的大野狼的懷裏一般,叫大野狼怎麽還忍得住?


    韓征這會兒很是慶幸桃子的聲音響起得那麽及時,不然他今晚隻怕真要忍不住施清如拆吃入腹了。


    她到底還小呢,都還沒全部長成,他雖然已快要忍不住,但隻要那個人是她,隻要是為她好,他願意繼續忍下去,縱然實在很難……想到這裏,韓征又斟了一杯涼茶,大口喝起來。


    施清如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想到方才他渾身都堅硬成了那樣,眸色也到此刻都還深沉欲發,忙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下去又要出事了。


    小聲道:“皇上終於肯回宮了?這麽大熱的天兒,外麵再好難道還能有宮裏好不成?他這簡直就是隻圖自己痛快,渾不管別人死活。”


    韓征就像施清如看到的那樣,至此刻滿心的情思都還沒褪,卻已知道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遂深吸一口氣,與她說起話兒來,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是皇帝,本就有這個特權隻圖自己痛快,不用管任何人的死活。清如,你就別抱怨他了,仔細讓別人聽了去。”


    施清如輕哼道:“要不是心痛你,我才懶得抱怨他呢,他又不是我的誰……”


    忽然想到韓征方才說的把隆慶帝一送回宮,他便立刻出宮來見她了,忙心痛道:“那督主,你豈不是還沒用晚膳了?偏你不是走的大門,那你快回府去吧,回去了好生洗個澡,吃點兒東西,再好好睡一覺,天大的事都明兒再說。”


    韓征如何舍得離開,“你就是我天大的事,可等不到明兒。”


    施清如嬌嗔的白了他一眼,“督主越發嘴甜了哈,難道是這次在外麵學的?你還是快回去吧,渾身的汗味兒塵土味兒,我方才都差點兒要被你熏暈了好嗎?”


    韓征笑起來,“真的?可你方才明明是被我親暈了的啊……”


    “你這人,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來!”施清如隻差是惱羞成怒的打斷了他,手也氣得用力拍上了他的肩膀,看來不管是實質性的耍流氓,還是口頭上耍流氓,她都遠不是某個老油條的對手啊!


    韓征要說累,也的確累了,畢竟在外麵奔波了這麽多天,隆慶帝又著實不是個省心省事兒的。


    但更讓他難以忍受的,還是出門在外,不能時時沐浴換衣,他生性愛潔,連嚴冬臘月尚且是日日沐浴換衣,如今大熱天兒的,反倒不能如此了,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聽得施清如又說他渾身的汗味兒塵土味兒,哪怕知道她不是真的嫌棄他,隻是心痛他,為了讓他快回去休息,隨口那麽一說,還是覺得越發難以忍受了。


    遂趁勢抓住施清如的手,笑道:“那我下次不說了便是,我隻做……好好好,都是逗你的,別生氣了,我馬上就回去,這總高興了吧?”


    施清如當然不可能真生他的氣,見他說要回去了,雖滿心的舍不得,還是抽手站了起來,“那我送你出去。”


    韓征也站了起來,“不用送了,我出了門就直接翻牆,從後邊兒出去,省得常老頭兒看見了,又嘮嘮叨叨個沒完。你就別管我了,收拾一下,且去用膳吧,橫豎明兒又不是不能見麵了。”


    施清如小聲哼哼道:“誰知道明兒大督主會不會又忙到飛起,把人給忘到九霄雲外去呢……”


    因韓征忽然問:“你說什麽?”


    忙打住了,擺手訕笑道:“我沒說什麽啊,嗬嗬,督主快走吧。”


    離得這麽近,韓征豈能沒聽見她說什麽?


    簡直愛極了她這副愛嬌抱怨的小模樣兒,渾身的疲憊也徹底盡消了,一把拉過她的手,在她柔嫩的掌心親吻了一下,又極快啄了她仍嬌豔欲滴的小臉一下,才笑著拉開門,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餘下施清如摸著被他最後親了一下的地方,半晌才輕啐了一口,收拾一番,往前麵用膳去了。


    常太醫已用完晚膳,在吃茶了,見她終於來了,關切道:“小徒弟,你頭發絞幹了?飯菜都涼了,讓她們給你熱熱,或是想吃什麽,讓她們重新給你做了來吧……你臉怎麽這麽紅?脖子也紅紅的,是不是病了?”


    施清如忙笑道:“沒有,就是方才一路過來走得有些急,所以有些熱罷了,師父別擔心……桃子,讓廚房給我做個冷麵來吧。”


    桃子忙應了“是”,剛要轉身,忽然驚叫起來,“小姐你脖子這裏這麽了,紅了這麽大一片,是方才被蚊子咬了?可這瞧著不像是蚊子咬的啊……”


    施清如忙忙打斷了她:“應該就是被蚊子咬了,我是說怎麽一直覺得癢癢的,待會兒回房上了藥,想來明兒就能大好了,你快去給我叫麵吧,我餓了。”


    一麵說,一麵伸手胡亂撓了桃子方才指的那地方幾下,心裏則已大罵起韓征來,肯定是他給她弄的印子,哼,休想再有下一次!


    桃子聽完施清如的解釋,“哦”了一聲,轉身給她叫麵去了。


    施清如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卻又對上常太醫探究的目光,心下不由一“咯噔”。


    桃子那丫頭什麽都不懂,還能輕易就被她糊弄過去,師父他老人家卻見多識廣,吃的鹽比桃子吃的米還多,又是大夫,到底是蚊子咬了的,還是……他老人家豈有看不出來的?


    心立時高高懸了起來,臉也又開始發起燙來。


    萬幸常太醫卻是什麽都沒說,待吃完茶,隻扔下一句:“吃完麵就早些回房歇下,明兒又是忙碌的一整日,我先回房歇著了。”便背著手,踱步出去了。


    施清如方長長吐了一口氣,真是好險!


    翌日,施清如與常太醫仍是一早便進了宮。


    但比起前幾日的無精打采,施清如今日豈止是精神煥發,她簡直覺得天好似忽然就更藍了,樹也好似忽然就更綠了,甚至連她向來都不喜歡的的皇城的紅牆黃瓦,都忽然變得順眼了許多。


    惹得常太醫側目看了她好多次,她也顧不得了,原來“因為一個人,而愛上一座城”那種感覺,竟是真的,古人誠不欺她也!


    不過到了司藥局後,施清如還是很快便找到狀態,一如既往的忙碌起來,並不曾出現分心走神的時候。


    常太醫方暗自欣慰著,也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如此到了午時,小杜子來了,見了常太醫和施清如那叫一個親熱:“太醫、姑娘,我可終於又見到您二位了,這些日子您二位可都還好吧?我和幹爹在外麵可就不好了,您們看我,是不是黑得都快認不出來了?都是讓太陽生生給曬成這樣的啊,簡直不堪回首,幸好終於回來了,要是再不回來,您二位見了我,可就真要不敢認了!”


    施清如見他的確黑了許多,笑道:“是黑了些,但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回頭我給你一些藥膏,你每日早晚抹一回,要不了多久,自然又能白回去了。”


    還是督主得天獨厚,一樣曬太陽,小杜子就黑成了這樣兒,他卻沒有絲毫曬黑的跡象,可真是……讓她一個女人都忍不住有些妒忌了啊!


    小杜子已笑道:“姑娘還是別給我了,我就隨口這麽一說而已,真抹了算什麽?沈哥柳哥他們幾個肯定會笑我像個娘兒們一樣的!”


    常太醫忽然道:“你既然回來了,韓征肯定也回來了,那你們昨兒什麽時辰到的?”


    小杜子想也不想便道:“酉正時分進的城,隨後幹爹就先回了府去,我卻一直到交二更,才回了府裏……”


    話沒說完,見施清如殺雞抹脖的衝他直使眼色,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忙訕笑著岔開了:“太醫,您老人家氣色比先前好了不少呢,對了,幹爹和我都給您帶了禮物,下午就給您送去家裏啊,您晚上回家就能看見了。”


    常太醫哼笑了兩聲,點頭道:“那我就先謝過你們爺兒倆了啊,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


    說完轉身自去了,心裏則在想著,一個個的遮掩什麽呢,當瞞得過他的雙眼不成?哼,他這一雙利眼,看透的東西不要太多好嗎,也就是他懶得戳破他們而已,畢竟“不癡不聾,不做阿翁”,不然,一個個的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小杜子見常太醫出了門,方給了自己的嘴巴一記,“這破嘴,差點兒就露餡兒了,回頭要是幹爹知道我在太醫麵前漏了餡兒,還不得生吞了我啊?”


    施清如清了清嗓子,“其實吧,我覺得早就露餡兒了,師父他根本什麽都知道……別急,知道也就知道吧,隻要他不說,我們就當他還什麽都不知道,也當我們不知道他其實已什麽都知道了——呼,我這是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呢,自己都快要把自己給繞暈了。總之一句話,要是師父開了口,就讓你幹爹解決去,反正不是什麽事兒都難不倒他嗎?”


    他自己折騰出來的麻煩,且讓他自己平去,也好讓他知道,哼,她可是有娘家有靠山的人,以後休想欺負她!


    小杜子立時一臉的驕傲與與有榮焉,“那倒是,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事兒,是難得倒我幹爹的,他老人家都辦不到一件事了,這世上也沒人能辦到了!就說前年吧,宮裏鬧鬼,折騰得所有人都是膽戰心驚,到了晚上……”


    施清如扶額。


    她怎麽就忘了小杜子對督主那已經不是崇拜,簡直就是最狂熱的崇敬了?


    弄得她明明隻是開玩笑的,他倒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一起了頭就沒完了。


    施清如忙岔開了話題,省得小杜子一說起他幹爹的光輝事跡來,三天三夜都不帶打頓的,“對了,你們這次出去都到哪些地方了?總不能這麽熱的天兒,還日日都暴曬在大太陽底下吧?可若不是日日暴曬,你也不該黑成這樣兒啊。”


    小杜子扁嘴,“姑娘不是才說我隻‘黑了些’嗎,現在又說我‘黑成這樣兒’,果然剛才是哄我的。不過算了,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黑一點,才更有男子氣概呢,所以黑不黑的,也無所謂了。”


    說著壓低了聲音,“至於我們這次都到了哪些地方,告訴姑娘自是無妨的。您不知道,皇上日日都要出門打獵,還專射那些懷了孕的動物,什麽母鹿母養母猴兒母兔子的……總之專找大著肚子的下手,射死了母體不算,還要讓侍衛把肚子給母體刨開,把裏麵的小動物都取出來,烤了吃掉……越到後麵,大肚子的動物越不好找,所有人也隻能陪著他漫山遍野的找,能不曬黑嗎?也就幹爹天生膚白,怎麽都曬不黑,除此之外,連皇上自己都黑了不少,我還算好些的呢……”


    施清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皇上專找懷了孕的動物下手?”


    這是什麽扭曲的興趣愛好啊?就因為他自己生不出孩子來,便連懷孕的動物都見不得嗎?


    他若隻是個普通人,或是尋常的富家翁還罷了,他就算如此扭曲,至多也就隻敢欺負欺負沒有反抗之力的小動物而已。


    可他是一國之君,對整個大周所有的百姓,都有生殺予奪的權利啊,他再有這樣扭曲的愛好,豈不是……這次一屍兩命甚至數命的隻是那些小動物,下次豈不是就有可能是身懷六甲的婦人了?!


    小杜子見施清如一臉的難以置信,眼裏還分明有憤怒之火,如何猜不到她此刻的想法?


    越發壓低了聲音道:“其實一開始也不是幹爹諫言皇上要去行獵的,是皇上自己說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想要打獵,幹爹才順口答應了。不想到了圍場一帶,悄悄兒駐紮下來後,皇上當日便嚷嚷著要去打獵,幹爹怕他一無所獲,就讓人去趕了些動物來,想著讓他過了新鮮勁兒也就罷了;誰知道皇上一直提不起興致,等見到有懷孕的母鹿後,才開始興奮起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想出了以此來取樂,還是誰告訴他的?就算是畜生,好歹也是活生生的性命,也人人都知道,不能對有孕的動物下手,偏皇上……”


    弄得不過幾日十來日,那片山頭所有有孕的動物,便幾乎已被隆慶帝自己,和那些為了討他歡心的侍衛給射殺殆盡了,便是小杜子見慣了東廠各類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殘忍刑罰的,都覺得不忍心,覺得實在太過了些!


    施清如簡直已快要吐了,忙擺手不讓小杜子再說下去了,“別說了……隻盼這樣的事惟此一次吧!”


    不然就請老天爺早些收了隆慶帝吧,還修仙問道呢,就他這樣扭曲的心性,也妄想得道飛升?


    小杜子見施清如臉都白了,很是後悔告訴她這些,忙道:“姑娘放心,幹爹已說了同樣的事絕不會再有下次了,您千萬別再自己嚇自己,要是嚇壞了身體,幹爹一定會活剮了我的。”


    施清如強笑道:“我沒事兒,就是一時間有些惡心罷了,但督主既說了不會有下一次,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了,我心裏已經好受多了。”


    所以督主前世分明就是天命所歸,那這一世自然也是一樣,就是日子若能再提前一些,就更好了!


    施清如說完,催小杜子回去了,“你快回去服侍督主吧,別人肯定都沒你服侍得好,咱們要聊天兒,回頭什麽時候得了閑再聊也是一樣的。”


    早知道她方才不問小杜子了,除了弄得自己心裏沉甸甸的以外,什麽都做不了,倒不如一無所知的好。


    小杜子卻笑道:“幹爹特意讓我來與姑娘說話兒的,也是讓姑娘想問什麽,就隻管問我的意思,他實在太忙,怕騰不出太多的時間來事無巨細都告訴姑娘。且現下幹爹應該去鳳儀殿了,我回去了也是白閑著,倒不如就在這兒陪姑娘說話兒呢。”


    施清如怔了一下,“督主去鳳儀殿了?知道是為的什麽事兒嗎?皇後這些日子傳了我好幾次,又是賞這又是賞那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因想著不能給督主添麻煩,所以一直與她拐彎抹角的,不曾給過她任何的可乘之機,誰知道督主倒一回來就去了鳳儀殿,不是擺明了自投羅網嗎?”


    小杜子道:“正是因為知道皇後傳了姑娘好幾次,幹爹才去的鳳儀殿。幹爹的意思,把該說的都與皇後說清楚了,她以後自不會再來煩姑娘,不然姑娘如今忙司藥局的事兒都忙不過來,哪還耐煩應付她啊?”


    施清如聽得韓征都是為了她,心下一暖,道:“把話直接說清楚是對的,先說斷,才能理不亂嘛,就是皇後聽得進去督主的話嗎?我感覺她好像遇上了什麽很著急的事,立等著人替她解決似的,她又自詡曾提拔過督主,隻怕輕易不會讓督主與她撇清幹係,各走各路的。”


    小杜子小聲道:“皇後的確遇上了很著急的事。之前鄧玉嬌一心想嫁平親王世子,平親王世子卻對她一直平平淡淡,倒是安親王世子,一直對她殷勤有加,她便以為,無論自己到了什麽地步,總還有安親王世子給她兜底。誰知道新近安親王世子卻忽然與定遠侯府的三小姐定了親,這下皇後和寧平侯府上上下下都慌了,他們可一直盼著鄧玉嬌能做下一任皇後了,如今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兩位親王世子都不願娶她,她還怎麽當皇後?所以皇後一再的傳姑娘,一再的對姑娘示好,多半正是打著請姑娘幫忙在幹爹麵前幫忙說好話兒的意思。”


    施清如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鄧皇後突如其來的一再示好,如今可算是都有了答案。


    問題是,安親王世子都與定遠侯府的三小姐定了親了,難道鄧皇後還指著督主逼兩家退親不成?她也得先看看鄧玉嬌有哪點及得上那位定遠侯府的三小姐啊!


    施清如即便與那位曹三小姐素未謀麵,都能肯定後者肯定比鄧玉嬌強十倍,畢竟京城要找比鄧玉嬌更驕橫更德無行的大家閨秀,也不容易。


    之前自謂主動權在自己手裏時,她還對人家挑挑揀揀,愛理不理;如今眼見自家落魄了,便又想挽回人家,隻當人家還該圍著她轉了,——這世上豈能有那麽便宜的事?


    督主可千萬別如了鄧皇後的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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