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一直在家裏焦急的等到交酉時了,都不見施延昌回來,不由越發著急了,咬牙吩咐林媽媽:“立時打發個人去都督府附近瞧瞧老爺到底出來了沒?若是還沒有,就設法兒打聽打聽老爺什麽時候能出來,真是急死個人了!”


    林媽媽知道她著急,林媽媽自己又何嚐不著急?


    忙衝琥珀使了個眼色,待其輕手輕腳的出去了後,方強笑著勸張氏:“太太別著急,老爺現在還沒回來是好事啊,顯然是二小姐留老爺用膳了,指不定韓公公也在亦未可知,總歸還是那句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太太且再等等吧。”


    張氏沉默半晌,無力的擺起手來,“你別安慰我,我們也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要真有好消息,他早回來了……不,真有好消息,根本不會有今日這一出,他都用不著登門,早該擢升,大哥看中的缺也不會成別人的了,我心裏其實都明白,不過是仍抱著一線僥幸的希望而已。”


    林媽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今日這一趟,老爺本來不肯去,想讓她再去,接了施清如回來的,隻要人接回來了,自然什麽都好說了。


    是太太連日來好說歹說,他自己心裏怕也是越來越沒底,才最終同意了去的,她去連人都見不到,又何談接人回來?


    可惜如今看來,隻怕老爺去的結果,比她去的結果,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張氏忽然站了起來,滿臉的凶狠:“立刻給我備車,我要回伯府去見大哥,他今日要是敢不同意嬿兒與慕白的親事,我就、就……大家就都別活了!”


    林媽媽唬了一大跳,忙讓屋裏屋外服侍的人都遠遠的退開後,方上前扶了張氏,低聲又急又快道:“太太您瘋了,那可真要毀了所有人,包括您自己和大小姐的,您可千萬不能犯糊塗!何況大小姐是您的孩子,哥兒姐兒就不是了嗎?您不能為了大小姐,把所有人都送上死路啊,您千萬冷靜一點,千萬冷靜……”


    張氏哭了出來:“慕白明日就要與那莊家小姐過庚帖了,嬿兒的及笄禮也隻有幾日了,一旦及了笄,她就是成人,說親就更難了,你叫我怎麽冷靜……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真的是活不下去了,還不如大家都一起死,一了百了的好!”


    林媽媽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大舅太太這次真的是太絕了,我們大小姐哪裏不好了?她簡直就是瞎了眼!不過太太也別急,之前那阮夫人不是想為次子求娶我們大小姐嗎,那也是個秀才,要不,我遞個話兒給他們家,安排個時間太太先相相那阮公子?指不定不比二表少爺差,將來還能比二表少爺先中呢,那太太與大小姐豈不就揚眉吐氣了?”


    還當張氏又要一口回絕,已經想好了一籮筐話準備繼續說給她聽,爭取這次能說通她。


    不想張氏卻直接鬆了口:“那你明兒便遞話給阮家吧……也多給幾家官媒透個風兒,我就不信憑我嬿兒的人品才貌,找不到一個比張慕白更好的夫君了!”


    話雖如此,眼裏卻滿是怨憤與不甘,卻又知道自己女兒的年紀實在是拖不得了,簡直慪得半死。


    林媽媽是真覺得阮家的親事不錯,見張氏總算鬆口了,忙道:“太太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辦好,讓大小姐終生有靠,也讓太太不再憂心。”


    張氏含淚苦笑道:“怎能不再憂心,我這輩子就是個憂心的命,能怎麽著?不過既然那小賤人沒有利用價值了,你這就去西跨院,讓那不堪的一家子立時給我收拾東西,明兒一早就給我滾,我早忍夠他們了,現在當然無須再忍!”


    主仆兩個一時哭一時恨的,都沒注意到陳嬿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門外。


    陳嬿眼裏倒是沒有淚,隻有滿滿的羞憤與怨恨。


    總有一日,她會把所有看不起她、欺負她的人都踩在腳下,讓他們統統悔不當初的!


    翌日,常寧伯府順利與莊家過了庚帖,因張慕白已十九,莊家小姐也已十六,年紀都不算小了,於是兩家商定後,把婚期就定在了年底,中間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也夠走三書六禮了。


    直把張氏氣了個半死,借口身體不適,連常寧伯府的定親宴都沒有出席,禮品也比以往減薄了許多。


    可更讓她生氣的事還在後頭。


    林媽媽輾轉遞了話兒給阮家後,阮夫人卻不但沒有喜出望外,立時便著手安排張氏相看她兒子,反倒一口回絕了:“我們阮家門第低微,犬子又是庶出,實在配不上貴府的大小姐,不敢再高攀。”


    還在與別家夫人宴飲時,含沙射影說了不少張氏與陳嬿的壞話:“嫌棄我家老二是庶出,當他們家大小姐就是什麽尊貴人兒不成?一個喪父孤女,又不是施家真正的大小姐,拿喬什麽呢?我隻當她人品是真好,才不嫌棄她身份尷尬,也不嫌棄她母親連給先夫守滿三年都做不到,便另行改嫁了,想聘她的,誰知道我不嫌棄她們,她們倒先嫌棄起犬子來,還真是可笑!何況施夫人自己不就是庶出嗎,簡直烏鴉嫌豬黑,自己不覺得……”


    以致圈子裏的人不兩日便都知道此事了。


    本來因施延昌官位不高,又是同進士出身,張氏的圈子便不大了,——常寧伯府所處的勳貴圈倒是大,可她終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又是庶出,也不可能老往那個圈子裏擠,且也擠不進去。


    陳嬿還不是施延昌親生,身份尷尬,親事本也高不成低不就,這下又多了個“不自量力,一心攀高枝兒”的名聲,親事自然越發的難,官媒再來給張氏推薦的備選人家,竟然比之前她通通瞧不上的,還要差上幾分。


    張氏氣急之下,嘴裏的燎泡也越發多了,痛得連喝水都困難,這才真正後悔起當初不該把寶全壓在張慕白身上,弄得如今自己的女兒連一條後路都沒有了。


    偏施延昌還不肯如她的願,將施家眾人送走,她跟他吵跟他鬧時,一開始他還能好言相勸,說施清如說了,不許他送走父母兄弟,不然讓他連現有的官位都丟了,如今他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反唇相譏,施清如還沒那麽大能耐,韓公公也沒那麽閑,會管他們家這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兒,讓他必須立刻把人送走後,他也開始吼她了,說她要逼他送走他父母兄弟可以,那他們就和離吧,等和離後,自然他的父母兄弟就都再煩不著張氏了。


    ——張氏自不知道施延昌是還沒對施清如死心,想著也許見他跟張氏和離了,施清如就回心轉意了呢?所以一時腦熱之下,也顧不得後果了,直接把和離的話嚷嚷了出來。


    卻反倒唬住了張氏。


    她都已經是二嫁了,若再和離了,餘生可就真隻能淒慘度日了,她自己過苦日子還罷了,可她的孩子們該怎麽辦?


    嬿兒的親事隻會越發的艱難,說不定連如今她最瞧不上的人家都再嫁不成,這可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寶兒與遷兒倒是都還小,可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怎麽能因為自己一時之氣,就害得他們前途盡毀?


    張氏隻得忍氣吞聲,由著施家眾人繼續住了下去,陳嬿的及笄禮也因此冷清至極……


    自然這些事施清如都不知道。


    她每日除了煲湯就是做鞋,總算等到了五月十八的拜師之日。


    一大早,她便起身沐浴梳洗了,等在了擷芳閣,心裏既歡喜,又有些緊張。


    上一世她又笨又膽小,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督主到底怎麽威逼利誘師父了,師父才答應收下她的?


    希望這一次,師父見過她本人後,是真的願意收下她吧,如果他見了她後,仍心不甘情不願,那她也隻好……賴定他老人家了!


    不一時,小杜子過來請施清如了,“姑娘,幹爹和常太醫已經往前邊兒的花廳去了,您也快些過去吧。”


    施清如忙道:“好,我這就過去。”


    說完接過桃子手裏事先準備好的包袱,隨了小杜子往外走。


    小杜子見她手裏的包袱不小,忙伸手接了過去,笑道:“這些粗活兒姑娘讓我來做就是了嘛,這包袱可不輕,累著姑娘了如何是好?不過姑娘裝的什麽呢?”


    施清如笑道:“是給常太醫做的兩雙鞋子兩雙靴子和十二雙襪子,我也不會做旁的,便是靴子都做得很是粗糙,不好意思拿出手,可既然是拜師,總該聊表一下自己的心意才是,所以我也隻好厚顏敬上了。”


    小杜子忙笑道:“那姑娘隻給常太醫做了,沒給我幹爹做嗎?還從來沒人特地給我幹爹做過靴子呢,他收到了姑娘給做的,一定會很高興。”


    施清如笑道:“怎麽沒人特地給督主做啊,我可聽說,督主小到衣裳上的一粒盤扣一根絡子,都有專人精心製作……”


    話沒說完,小杜子已打斷她道:“那怎麽能一樣,那些人做的跟姑娘做的,怎麽能一樣?姑娘回頭給我幹爹也做幾雙吧。”


    施清如讓他那句‘那些人做的跟姑娘做的怎麽能一樣’說得臉莫名的發起熱來,忙在他殷切的目光中移開了視線,笑道:“我自然要給督主做,不然之前問你督主的鞋碼做什麽?隻這些日子沒空罷了,等回頭空了一定做。”


    小杜子立時笑開了花兒:“那姑娘可別忘了啊,隻要姑娘肯給我幹爹做,早些晚些都沒關係的。”


    施清如忙應了:“肯定不會忘的。倒是你方才說,督主和常太醫都去了前邊兒花廳裏,督主今兒不忙嗎?”


    上一世她行拜師禮時,督主並不在場啊,說來這些日子督主越發的忙,她已經十幾日沒見他了呢。


    小杜子笑道:“幹爹哪日不忙的?可姑娘拜師是大事,幹爹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見證姑娘這一重要的時刻啊。”


    兩人說著話兒,很快便到了前麵的花廳裏。


    就見韓征與一個五十出頭,幹癟瘦削,相貌平平無奇,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的老頭兒已經在花廳裏了,小杜子忙引了施清如進去,“幹爹,施姑娘到了。”


    又給那老頭兒行了禮,“常太醫。”


    施清如的眼圈已經紅了。


    她終於又一次見到師父了,他老人家看起來也跟前世她死前,沒有任何區別,真是太好了。


    深吸一口氣,強自穩住心神後,施清如也屈膝給韓征行了禮:“督主。”


    韓征點頭“嗯”了一聲,“起來吧。這是常太醫,他已答應本督收你為徒了,你這便磕頭拜師吧。”


    “啊?”施清如有些發懵。


    就這樣直接磕頭拜師嗎?她記得前世明明還準備了香案那些,這次……直接給省略了?


    韓征就笑了起來,如刹那消融冬雪的驕陽一般,立時照亮了整間花廳,“本督原本說要準備香案,讓你師父先領了你拜祖師,然後再磕頭敬茶拜師的,你師父卻素來不拘小節,說不用這些繁文縟節了……”


    話沒說完,已讓常太醫不滿的打斷了:“怎麽就‘你師父’上了,我可還沒答應收她為徒呢,當我的師門那麽好進!”


    說完看向施清如,眼神銳利:“聽說是你自己提出想學醫的,你為什麽想學醫?學醫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又枯燥又艱苦,且沒個三年五載的,連門都入不了。便是三五年後入了門,道路也阻且長,更得時時都懷著十二分的敬畏之心,因為你的一個不慎,可能便要累及病人病情加重,甚至一命嗚呼,所以小姑娘,你聽我的,還是趁早換個旁的一技之長來學吧。”


    施清如本來因韓征那一笑,又想到了之前小杜子說的,她的重要時刻,韓征當然要見證,而恍了一下神的。


    聞言忙回過了神來,肅色恭聲道:“回師、太醫,我知道學醫不容易,我之前曾看過一本醫書,實在晦澀難懂,光背誦已是不易,何況還要全部學以致用,就更是難上加難了。但我真的很想學醫,很想憑自己的雙手救死扶傷,也很想讓自己的存在能有一定的價值,我也不怕吃苦,更不會半途而廢,還求太醫能收下我。”


    說完就地跪了下去,十二分的虔誠。


    常太醫不防施清如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對這個韓征硬要塞給他的徒弟原本一絲好感都沒有,小姑娘家家的,學什麽醫嘛,他忙得很,可沒時間陪一時心血來潮的她玩兒。


    倒是沒想到見了人後,竟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一點所謂大家閨秀的矯揉造作都沒有,也沒有因為一直長在鄉間,無人教養便粗笨木訥,反倒說話有條有理,進退有度,眼神明亮清澈……常太醫有些明白韓征為什麽會破例留下她了。


    長得漂亮又聰明通透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呢?


    便是留著隻用來看,也賞心悅目啊。


    常太醫語氣不自覺放緩了,“你說你不會半途而廢,現在誰能說得準,等你知道到底有多苦多累,又有多惡心後,誰知道你會不會……”


    話沒說完,見韓征已在似笑非笑的斜他了,隻得改了口:“不過算了,以後的事且以後說吧,我今兒就先收下你了,你敬茶吧。”


    誰讓他當年欠了這混蛋的救命之恩,這幾年在他的庇護下,他日子過得也委實不賴呢?


    人在屋簷下,是不得不低頭啊,大不了他先讓這丫頭背醫書背個一年半載的,指不定等不了那麽久,她已先打退堂鼓了,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施清如大喜過望,忙磕頭叫了“師父”,又接過小杜子遞上的茶奉上,“師父,請喝茶。”


    常太醫有些悻悻的接過茶喝了一口,道:“這就算是禮成了,你且起來吧……叫什麽名兒,多大了?念過書嗎……嗐,看我這腦子,你方才說你看過醫書,自然是念過書了,那你看的什麽醫書?”


    施清如忙恭聲答道:“回師父,叫清如,十四了,那本醫書叫什麽名兒已經忘了,不過的確看過。”


    小杜子已在一旁叫道:“姑娘的名字可真好聽,簡直人如其名,是吧幹爹?”


    不過十四的確小了點兒,比他都沒大多少,難怪幹爹不肯現在跟施姑娘拜堂成親,隻是好好養著,的確等養大些後再成親比較合適。


    韓征隻端了茶喝,沒有說話,當沒聽見小杜子的話一般。


    這小子近來廢話是越來越多了!


    施清如卻不好意思起來,忍不住瞪了小杜子一眼,他怎麽什麽事兒都能扯到督主身上去?


    所幸常太醫已道:“隻看過一本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醫書頂什麽用?不背個十本八本的,連門兒都摸不著,這樣吧,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幾本醫書,你先都背熟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見韓征又斜他了,隻得再次改口:“不過光紙上談兵也沒用,罷了,打明兒起,你便喬裝了跟在我身邊,一邊背誦醫書,一邊識別各種藥材,耳濡目染吧。”


    韓征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道:“那就這麽定了,不過您這弟子收得未免太隨意了些,要不還是讓人擺了香案,重新全一遍禮?”


    常太醫瞪他:“我既然收了她,當然就不會中途出爾反爾,你犯得著再全一遍禮嗎?當我跟你一樣奸詐狡猾呢!”


    施清如見師父炸毛了,忙笑道:“師父,我給您做了幾雙鞋子和襪子,手藝不好,但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您千萬不要嫌棄。”


    說完奉上包袱。


    小杜子忙替常太醫接過了包袱,放到桌上還打開了,“喲,姑娘這鞋子做得可真好,瞧這做工,再瞧這針腳……姑娘這些日子必定從早做到晚,還要加班加點,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做出這麽多鞋襪來吧?常太醫,您可真是好福氣,有這般貼心的徒弟。”


    察言觀色可是小杜子的強項,自然看出了常太醫的勉強與不情願,少不得得了機會,便要好生替他家姑娘美言一番。


    說得施清如不好意思起來,她的針線活兒是真不怎麽樣,唯一能稱道的,也就是一片真心了,虧得她早就知道師父不是個講究吃穿的人,不然真不好意思送出手。


    果然常太醫一副很滿意的樣子,“嗯,徒弟你有心了,這玉佩你拿去玩兒吧。”從袖裏拿了塊玉佩出來,遞給施清如。


    施清如忙接過道了謝,“謝師父賞。”


    小杜子看在眼裏,眼睛都笑彎了,常太醫喜歡他家姑娘了就好……餘光忽然瞥見韓征臉色有些不好看,隻當他是不高興施清如隻給常太醫做了鞋襪,沒給他做,畢竟施姑娘理當隻圍著他一個人轉才是。


    忙笑道:“幹爹,姑娘是這陣子實在忙不過來,才沒給您做的,等忙完了,就會給您做了,您且再等些時日,肯定能穿上姑娘親手做的鞋襪了,是吧姑娘?”


    施清如有些尷尬,這小杜子真的是……也太熱心過頭了吧,怎麽什麽事兒都要說上兩句,她那手藝沒練好之前,根本不敢給督主做,便是做了,也不好意思送出去好嗎?


    督主可不是她師父,衣食住行從來絕不將就的。


    卻也隻能笑著應道:“是啊,督主,過陣子我一定做了敬上。”


    韓征就不隻是腹誹小杜子了,直接涼涼道:“看來你這陣子,是真的很閑啊!”難道不知道姑娘家輕易不能給男人做鞋、送鞋嗎?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那便隨本督進宮去吧。”


    然後衝常太醫點了點頭:“你們師徒慢慢兒說。”大步出了花廳,心裏有些後悔今日的多事。


    明明那麽忙,卻想著老頭兒不是心甘情願收徒的,還不知道會如何為難那小丫頭,當然,也有些好奇那小丫頭會如何應對老頭兒的刁難,她跟別的女孩兒很不相同,想來應對之策也會很特別。


    所以他推遲了進宮的時間,特地與常太醫一起過來了,如今看來,他果然是多此一舉了,常太醫一貫的嘴硬心軟,人敬他一尺,他便敬人一丈;那丫頭也一點不露怯,也是,連麵對他都能那般的鎮定自若,麵對常太醫自然更不在話下。


    小杜子見韓征出去了,忙苦著臉說了一句:“那常太醫、姑娘,我就先告辭了。”,跟著出了花廳,完了,幹爹向來不喜歡人話多,還不知道要怎麽收拾他呢!


    常太醫等小杜子出去了,方與施清如道:“我就住都督府隔一條街,不出意外,都是單日進宮輪值,夜裏也留宿太醫院,所以你逢雙日坐了車,去我那兒跟我學習醫術吧。等過段時間,你慢慢入了門後,我再帶你去太醫院現場識別各類藥材——太醫院的藥材足夠齊全,脈案存檔也數不盡,去那裏實地學習,才能事半功倍。”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既這般懂事好學,他便好好教她吧,也許她真是個學醫的好材料呢?


    所以韓征對常太醫的評價是一點不錯,‘一貫的嘴硬心軟’,別人對他好一分,他便立時能還三分。


    施清如忙向常太醫道了謝,“那弟子以後便逢雙之日去師父府上學醫了,還請師父千萬別嫌棄弟子蠢笨。不過隨師父去太醫院,怕是……不妥吧?”


    常太醫道:“有什麽不妥的,有他韓征在,太醫院誰敢有半句二話?你屆時隻喬裝成個小太監,或是藥童的樣子即可。別說太醫院了,就是皇宮大內,隻要我們想,也是可以橫著走的,韓征自然知道安排。”


    施清如當然知道有韓征在,這些都是小事兒,卻少不得要問一問,聽得常太醫果然這麽說,作勢鬆了一口氣,笑道:“有師父這句話,弟子就安心了。”


    因今日打算熬清熱開胃的老鴨湯,施清如遂留了常太醫用午膳,“……師父也好嚐嚐弟子的手藝。”


    待征得常太醫的同意後,便忙忙趕回了擷芳閣去熬湯。


    桃子知道她已成功拜了常太醫為師,這湯便是為師父熬的,高興不已,一直圍著施清如給她打下手。


    那可是太醫,給皇上娘娘們治病的人,必定醫術高明,她家小姐能跟這樣的人物學醫,醫術必定突飛猛進,將來若能有幸離了都督府,也不怕養不活自己了!


    一時老鴨湯熬好了,施清如又依照常太醫的口味,與範媽媽婆媳一道做了八道菜,趁熱裝在食盒裏,忙忙送去了前麵花廳。


    常太醫不防滿桌子的菜都是依照自己口味來的,隻當是施清如事先特意打聽的,心裏越發的熨帖了,這徒弟現在看來,至少已經有五分沒收虧了,她就算是有心在討好他,也一點不讓人覺得諂媚,而隻覺得真誠。


    等施清如揭開了砂鍋的蓋子,常太醫聞見了湯的香味兒裏明顯還帶著藥味兒時,他更就覺得自己這個徒弟,看來是真沒收虧了!


    “師父,您先喝碗湯開開胃。”


    接過施清如奉上的湯喝了一口後,常太醫方淡淡問她:“湯裏你都加了些什麽藥材,為什麽加?”


    施清如便知道師父是在考自己了,這也正是她班門弄斧的用意,她想讓師父知道,她不是一點底子都沒有,他收她為徒雖然會操心,但並不會如他想的那麽操心,希望他心裏能好受一點,不再因為自己是被迫的而不高興;


    再者,她希望師父知道她有底子後,能加快教授她的進度,也能教授她更多的東西,這輩子她想做個讓他老人家驕傲的弟子,而不再跟前世一樣,總是讓他恨鐵不成鋼。


    施清如因恭聲回道:“回師父,加了陳皮木香芡實白術茯苓,還有少量的薄荷,清熱開胃。”


    “為何不加山楂?”


    “膳前喝加了山楂的湯,可能會引起胃酸,便不是開胃,而是反胃了。”


    “參苓白術散有何功效?”


    “腎陽虧空加生附子,還是製附子?”


    “心悸汗多當何解?”


    常太醫越問,心裏就越是驚訝加驚喜,這哪裏隻是粗略看過一本醫書的水平?這根本已經可以當半個大夫使了好嗎?


    他忙又問施清如:“你真隻自己看過醫書,沒跟任何人學過醫術?……那你倒真是挺有學醫的天賦的。”


    也是,韓征既事先著人仔仔細細查過她,她若真跟旁人學過醫術,自然瞞不過東廠的番子,“不過你也別驕傲自得,你便是把醫書背得再滾瓜爛熟,也隻是紙上談兵,真給病人治病時,還得望聞問切後,根據病人的實時病情隨機應變,須知病萬變,藥亦萬變,打後日起,且跟著我仔細學吧。”


    倒是不想韓征竟送了他一個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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