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沒有一直有人盯著自己的感覺後,韓征方收回視線,放下了車簾。


    他同車伺候的幹兒子小杜子忙道:“幹爹,怎麽了?”


    韓征撣了撣朱紅的曳撒,淡淡道:“無事。”


    方才縱然隔著車壁,他也能感覺到一直有人盯著自己看,所以才撩起車簾四下查探,卻是沒想到車下的人隻是一群老弱婦孺,唯二的壯年男子,也一看就不是練家子,顯然不可能是刺客,看來是他草木皆兵了。


    小杜子見他不願多說,也不敢多問,隻賠笑著遞上了已經溫度適中的茶,“幹爹喝茶。”


    一行人很快經過了施家眾人,消失在了巷口。


    施延昌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他當然是見過韓公公的,可都是遠遠的見到,像剛才那麽近,還是第一次,當真是氣勢如山,令人不敢逼視,難怪能壓得滿朝文武都看他的臉色行事,差點兒都要忘記這江山還是宇文家的,而不是韓家的了!


    不過剛才韓公公看過來那一眼是怎麽回事,莫不是認得他?還是他們一行人哪裏讓他不順眼了?那可就糟糕了……


    念頭閃過,就聽得施老二爺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哥,那是誰啊?”


    施延昌回過神來,就對上施二老爺滿是豔羨的臉,沉聲道:“那是東廠提督、司禮監掌印太監韓公公,權傾朝野,誰要是能入了他老人家的親眼,就等著平步青雲,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了。”


    可惜韓公公這樣的大人物,不知道多少人上趕著去討好,根本輪不到他一個從五品的閑散小官兒。


    萬幸眼下他總算還是等來了機會,隻要他和伯府能順利將清如送進提督府,隻要韓公公肯留下清如,他平步青雲自然便指日可待了。


    施二老爺已叫道:“‘他老人家’?他看起來至多也就二十來歲吧,怎麽就成老人家了?不過他再風光再排場又如何,原來隻是個太監,根本不是個男人,我剛才還羨慕他得不行,不過現在,隻衝這一點,我也不羨慕他了……”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施延昌怒不可遏,既為弟弟無意中打了他的臉,奚落他叫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老人家’,更為弟弟的愚蠢無知,不知天高地厚,“東廠的番子無處不在,你想死隻管自己一個人死去,別拉上全家人給你陪葬!”


    竟還敢說韓公公‘根本不是男人’,哼,到了韓公公這個地位,就算一輩子不能人道又如何,一樣不知道多少人願意成為跟他一樣的人,跟他一樣權傾朝野,當真是無知得可笑!


    施二老爺見大哥動了真怒,他雖一直身在鄉野,對東廠及東廠的可怕還是多少耳聞過的,立時捂了嘴,“大哥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施老太太心疼小兒子,忙也幫腔:“老大,你二弟少見多怪,你慢慢教他便是,千萬別與他一般見識。”


    施延昌這才不再看施二老爺,一聲令下:“都上車吧,省得再耽擱下去,下午趕不上進城門了。”


    於是所有人都分頭上了車,施老太爺與施二老爺一輛,施老太太與施蘭如一輛,沒人敢跟施清如坐,正好施延昌還有話與她說,於是父女兩個坐了一輛,再由李媽媽夫婦帶著隨行的四個婆子並行李一輛車,一行人很快出了巷口,駛上了官道。


    施延昌等馬車行得平穩了,方笑著與施清如道:“清如,爹爹昨晚上思來想去,你說你得了奇遇後,忽然就會認字寫字開藥方子了,也就是說,你現在會醫術了?”


    施清如還沉浸在竟這麽快便見到了韓公公的驚喜裏,聽得這話,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點頭道:“的確如此。”


    施延昌“嗯”了一聲,“你既會醫術,那於藥理必定也是精通的,要讓井水變紅,要滅掉善寧那個江湖騙子的所謂‘三昧真火’,再變出更厲害的火來燒得他狼狽逃走,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惜家裏一個讀書的人都沒有,不怪都讓你給唬住了。”


    施清如倒是沒想到施延昌這麽快便想明白了個中關竅,低頭無聲一哂,怪道都說“人從書裏乖”,“讀書使人明理”呢,可惜施延昌的過人天賦與才智都用到了邪門歪道上……嘴上已淡笑道:“老爺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心下則很是慶幸昨日與施延昌開誠布公的達成了交易,不然她現在勢單力薄,還真極有可能仇沒報成,恩更沒報成,便先死在了施延昌手裏。


    施延昌見施清如被自己戳破了她裝神弄鬼的真相,也一點不驚慌,不由暗忖,倒真是個能成大事的,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要她能助他平步青雲,之前的一切他都犯不著再計較。


    因笑道:“清如,你既不願意說,爹爹也不問了,老家的一切本來就是你外祖父留給你娘,你娘又留給你的,當然全部都該是你的,你要怎麽處置,我也都不會過問。隻是一點,昨兒你猜測的那個大人物,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厲害一些,卻更不是良配,甚至,他極可能還會有種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怪癖,你將來的路也勢必不會好走,你確定事到臨頭時,你不會反悔,不會覺得爹爹是要推你入火坑,因而怨爹爹、恨爹爹?”


    韓公公的皮相自是一等一的好,還手握滔天的權勢,隻要他願意,他可以給女人乃至任何人所能想得到,甚至想不到的一切。


    但致命的是,他是個太監,下邊兒缺了一塊的,於這世間哪個女人來說,便都絕不是良配了,他還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想來正是因為沒了男人的尊嚴,所以隻能靠強權在其他方麵,把尊嚴找補回來嗎?


    施延昌雖官小位卑,常寧伯府卻是傳承了近百年的老牌勳貴,自有消息渠道,因此知道如今二十四監裏排得上號的大太監們,幾乎都是有對食,還有好些大太監的對食不止是宮女,甚至有低位妃嬪的。


    可哪怕是曾經的妃嬪,落到了那些太監手裏,依然不當人看,花樣百出的虐待,還有鬧出人命的,就更不必說宮女了,隻沒人敢多嘴而已。


    韓公公既是眾太監之首,手段自然也隻有更凶殘更多樣的,施延昌不得不把醜話說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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