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無夏撫額,他也沒吃過。


    薑美初笑意然然:“各位貴客,請先上坐。”


    “各位請——”公子無夏微笑著請眾人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主位。


    薑美初跪坐在公子無夏身邊,伸手給他燙菜,連燙邊說:“在寒冷的冬日,公子為了感謝各位尊敬的貴客到來,特意讓小人做了一道暖人的膳食給大家食用,請看小人的演示,這道菜既在暖,又在味,更在自己動用的樂趣中。”


    “自己動手的樂趣?”


    “唯,貴人!”薑美初現在已經學會怎麽用‘唯’和‘諾。’雖然他們都是‘是’的意思,但是對象不對,所用詞也不同。


    唯是下對上的回答,諾是上對下或是平級之間的對答,古漢語就是博大精深。


    薑美初示意過後,讓公子無夏親自動手,夾菜,入到滾燙的陶罐裏,等熟透後,夾出來,沾醬,最後吃到嘴裏。


    好吃!公子無夏腦海裏馬上出現二字,又暖又貼心,果然有樂趣,他不自覺得看向小女人,滿眼裏都是喜歡,父候的冷酷無情好像也不那麽難熬了。


    “各位貴客,如果沒有什麽問題,請用膳吧!”薑美初朝他們行禮後退到門邊。


    宗老們疑惑,但看到公子吃得不亦樂乎,慢慢也伸出了筷子,有樣學樣起來,等沾過醬之後,他們確信,再沒東西比這更美味了。


    “好吃!”


    “有趣!”


    “有意境!”


    ……


    聽著讚不絕口的話,薑美初站在門口垂頭暗樂,這其實就是單人火鍋,而且是清湯養生的那種,正適合年紀大的吃。


    “這是什麽?”有人夾起黃豆芽問。


    薑美初連忙上前回道:“大豆發的芽。”


    “大豆的芽不是長在土裏嗎?再說,現在是冬日,何來豆芽?”宗老驚訝極了,他雖不事生產,但也去采邑巡視過,這點常識還是知道的。


    薑美初微微一笑:“回貴人,這是小人在水裏培出來的。”


    “水裏?”


    “唯。”


    宗老笑道:“真是長見識了,居然能在水裏長出大豆芽。”


    “那這是什麽?”一個卿士問。


    “這是凍豆腐。”


    “凍豆腐是什麽,老夫竟從沒有聽說過。”


    “回卿士,這是大豆做出來的食品。”


    “竟也是大豆?”


    “唯。”


    公子無夏邊吃邊聽宗老們問話,心情愉悅的看向回答的薑美初,冷冷的冬日裏都是暖意。


    一通問過之後,宗老驚訝的說道:“八個小碟,竟有五個是大豆做出的食品。”


    “唯,貴人!”


    “嘖嘖……”宗老震驚無比,“沒想到貌不驚人的大豆竟能做出這麽多可口的食品。”


    “唯,貴人!”薑美初暗暗笑了笑,大豆都是貧民吃的食材,貴人們拿它作馬、牛等牲口的食料,今天不是看在公子無夏動筷子有麵子上,他們不可能伸筷子去償一口的,說不定能把東西甩到自己臉上。


    薑美初知道,竟此一頓晚膳,晉國將豆貴,不過沒關係,她已先下手了,這一路,外加都城,大豆幾乎都被她收了。


    宗老、卿士們帶著渾身暖氣走出了世子府,清冷酷寒的冬夜似乎也不那麽冷了。


    站在門口,送走客人後,公子無夏並沒有轉身回府而是走在巷道裏。


    “公子——”


    公子無夏揚手:“我想一個人走走。”


    陳陽等人行禮後轉身回府,崔嶺高興的說:“公子留下三天是正確的。”


    “然,是吾多慮了。”陳陽點頭。


    一群人正要進去,裏二從後麵叫道:“禾庶士,公子要問你晚食之事。”


    陳陽和催嶺聽到此話,會意一笑,背著雙手進了大門。


    石予深深看了眼正發愣的許美姬,轉身跟上了兩位大夫。


    鄭好目光一直追隨石予,見他走了,上前準備跟上自家美姬,被裏二攔住了,“裏二哥……”


    “你先進去。”


    鄭好擔心的看向主人。


    “無防,你先回去吧。”薑美初對她說道。


    “唯,主人!”


    山老頭見裏二連女仆都不讓帶,也不跟過去了,心道,就算有什麽危險,小禾也能應對了,他就不操這個心了,轉身也進了府門。


    夜空深邃幽藍,月光清冷,照在青石板上,顯得夜更加幽寂,巷子周圍的樹木蕭然默立,蔭影濃重,瞭望疏朗的樹梢,沒有樹葉,枝條在寒風中瑟瑟發顫,夜是如此的寂靜,寂寥,冷落,無人。


    跟在公子無夏身後,薑美初感覺自己都快凍僵了,這鬼天氣不呆在家裏烤火,跑出幹嘛!


    公子無夏仿佛不是走在寒冬夜風中,他閑庭信步,悠然自得。


    “噝噝……哈哈……”薑美初凍得搓手跺腳,用嘴中的熱氣暖手。


    公子無夏轉身:“很冷嘛?”


    如果可以,薑美初能上去掐一把,隻聽她咬牙切齒道:“公子,你吃飽喝足,身上暖和,我可啥也沒吃。”


    公子無夏哂然一笑:“是我的不是。”


    “公子你哪會錯!”


    看著恨不得打自己一頓的小女人,公子無夏哈哈大笑。


    薑美初哈著冷氣轉身。


    “別走!”


    “沒走!”薑美初背著北風倒走,真得太冷了。


    這樣也行?公子無夏啞然失笑轉身繼續朝前走。


    清冷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襯托下更加深邃幽藍,星星在幕藍的天際跳動著,偶爾有烏雲飄過,那星星便隱沒在夜空中。


    冬天的夜晚並不是隻有嚴寒和寂寥,還蘊藏著無數的罪惡,讓人防不勝防。天空像被墨水塗抹一樣變得濃黑起來。


    濃黑的夜色中,枯竭的樹頭枝中,影影綽綽,倒走的薑美初感覺到了什麽,屏氣凝息,朝四周看過去,她感覺到了殺氣。


    “公子小心!”


    “公子小心!”站在不遠處守護公子的十竹聲音亦同時響起。


    薑美初的話還沒有說完,樹頭百箭已經齊發,樹下,百個黑衣殺手傾巢而出,劍、戈揮砍而來。


    公子無夏和薑美初已經背對背,形成防守,一個揮箭,一個赤手空拳。


    拿劍的是公子無夏,赤手空拳的是薑美初。


    古代貴、士族都有佩帶劍的習慣,薑美初從現代而來,沒有帶武器的習慣。


    公子被近百人圍攻,十竹揮劍衝陣,卻被擋在了外麵。


    不過很快,薑美初就從敵人手中奪過一把青銅劍。


    殺戮迅起。


    二對二百,一比一百,懸殊甚大。


    一攻一守。攻者:薑美初;守者:公子無夏。


    當黑衣人看到這架勢,不屑一置,公子無夏居然讓個瘦麻杆攻,可真是怕死。


    黑衣人馬上為他們的輕視付出代價。沒想到瘦麻杆居然以一抵十……不……不……以一抵……


    領頭的黑衣人被薑美初殺破了膽,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拿著青銅劍好像是從地上撿的小樹枝,而這小樹枝居然像在水邊挑拔弄水玩,輕飄飄,三步殺一人,怎麽會這樣……


    “箭……箭……”黑衣領頭人朝樹頭大叫。


    就在這時,世子府的衛卒趕到了。薑美初把地上的戰場留給了他們,跟著衛卒一起趕到的山老頭和她飛躍而起,一起解決樹枝頭上的箭手。


    “啊……” 黑衣人紛紛朝樹枝頭落下來。


    一場殺戮轉眼之間結束了。


    在外圍殺敵的十竹終於衝到主人身邊:“公子……”


    “無礙!”


    “公子——”裏二跑到自家主人身邊,發白的臉色終於緩過來了。


    十竹見主人無恙,心放到肚裏,轉頭看向淡然而立的薑美初,突然想起石賢士老奴為何跟在她身邊了,她的格鬥術果然天下無雙,難怪一群大男人心甘情願跟著她。


    衛卒們清理殺戮戰場,公子無夏轉身看向薑美初,目光深遂而幽深,仿佛要把她看穿。


    薑美初被他主仆幾人看得渾身不自在:“看什麽看,沒見山叔比我厲害。”


    山老頭謙虛一笑:“彼此彼此!”


    石予大感驚訝:“山叔你……”


    “我習了小禾的格鬥術。”


    “可你們剛才分明用的是劍啊!”石予叫道。


    山老頭說:“術與術是相通的。”


    “怎麽可能?”石予不信。


    “主人,待老奴有空說予你聽。”


    石予點頭,今天晚上他二人給自己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衝擊大的可不是一人,包括公子無夏及他的敵人們,晉宮裏,邢夫人母子再一次接到行動失敗的消息。


    “怎麽可能,連弓箭手在內,近三百人居然沒有殺掉隻有五十卒的公子無夏?”


    公子季冷笑:“這五十人中,老弱病殘占了一半。”


    “難道他暗養侍卒?”


    逃回來的黑衣人顫抖回稟:“稟夫人、公子,他們隻用二人就打敗了我們百人!”


    “什麽……兩人……”


    “唯!”


    母子二人根本不相信的相互看了看。


    “小人親眼看到的。”黑衣人連忙保證。


    邢夫人沉著臉問:“兒子,你怎麽看?”


    “母親,看來我們得換一種方式了。”


    邢夫人陰絲絲的笑道:“我兒說得不錯,咱們得從長計議了!”


    看著一地死屍,公子無夏仰頭伸手就拉起薑美初的手大步朝府邸走。


    “公子……”薑美初想喊這不合適,可看到周身浸透著傷悲的公子無夏,她閉上了嘴。


    大夫陳陽朝山老頭長揖到地:“多謝庶士。”


    “使不得,使不得……大夫請起。”


    回到房內,公子無夏仍舊拉著薑美初的手,他們坐在碳火爐邊,一言不發。


    薑美初不知道刺殺他的是什麽人,不過看他的樣子知道那些人,也許這就是享受富貴榮華所要付出的代價吧。


    不知不覺中,薑美初偎到男人的懷裏睡著了。


    公子無夏低頭看向懷中的小女人,如果今天晚上沒有你,我可能會……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擾了擾她鬢角的碎發,臘黃的小臉跟自己的掌心差不多大,可真小啊!忍不住低下頭輕輕的親吻她的臉頰。


    第二日,薑美初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嚇得一個激棱連忙坐起來檢查自己的衣服,發現並不是昨天的那一套中衣。


    “鄭好姐姐……鄭好姐姐……”


    “吱吱……”


    鄭好沒叫到,小灰灰跳上床。


    “你來幹什麽,難道你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吱吱……”


    薑美初根本聽不懂小家夥在說什麽,拍自己的額頭,“難道我又是你救了?”


    “吱吱……”


    “娘啊,救我!”


    “吱吱……”


    “別煩我!”薑美初一把把小灰灰摟到懷裏:“天啊,我該怎麽辦!”


    鄭好喘著氣從外麵進來,“我估摸主人該醒了,果然是這樣。”


    見到鄭好,薑美初馬上問道:“鄭好姐姐,我昨天是怎麽回來的?”


    鄭好神色不自然起來。


    “鄭好姐姐你為何不說話?”


    “主人……”


    “倒是說啊,要急死我啊!”薑美初能急死,自己的清白啊!


    鄭好口結:“主……”


    “我命令你說。”


    “唯,主人!”鄭好小心翼翼的說:“主人,你是公子抱回來的。”


    “還有呢?”薑美初不相信這麽簡單。


    鄭好搖頭:“沒啦!”


    薑美初急切的問:“那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我幫主人換的。”


    “娘啊,娘啊……感謝老天!”


    “主人,怎麽啦?”


    “沒事了、沒事了。”薑美初緊張的心驀的就鬆了下來。


    昨天發生了刺殺那樣的生死大事,公子無夏難道還有心情做不軌之事?嘻嘻,不怪薑美初亂想,很多時候,男人需要靠這種事來減壓。


    情竇初開的鄭好終於看懂了公子無夏和自己主人之間的事,但願主人能得到公子的寵愛,幸福一生。


    公子無夏房間裏,十竹正回稟調查結果:“稟公子,那逃跑之人當中,有人進了宮去。”


    公子無夏深沉無語。


    陳陽歎氣:“公子,宗老、卿士都見過了,我們回邊邑吧!”


    公子無夏緊了緊眼眸:“你去安排!”


    “諾,公子!”


    石予皺眉:“難道這事就這麽過了?”


    “石賢士……”陳陽言示他別生事。


    “公子——”


    公子無夏嘴角微扯:“賢士想如何?”


    石賢堅定回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去嗎?”


    “願為公子效勞!”石賢行禮。


    公子無夏手指輕搖:“時機不對!”


    石賢驚訝的抬起頭:“公子——”


    “回邊邑!”


    “諾,公子!”


    就在這時,衛卒來報:“宗老和卿士們來看望公子。”


    “讓他們進來。”


    “唯,公子!”


    宗老和卿士們湧進了公子無夏的房間,“公子,你沒事吧!”


    “無礙吧!”


    ……


    關切之聲不絕於耳。


    公子無夏立起身朝他們致謝:“多謝各位關心、惦念。”


    “公子有查出是何人了嗎?”宗老問。


    公子無夏輕搖頭:“還沒有!”


    聽到他這樣回話,宗老神情複雜的看了眼晉公子,欲言又止。


    公子無夏仿佛沒有看到對方的糾結,伸手作請:“各位請坐。”


    坐下之後,房間內一時之間竟無人言語,靜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卿士打破了沉默:“昨天在公子這裏吃的膳食實在可口……”


    “今天各位留下,某再招待各位。”


    “使不得……使不得……”卿士連忙擺手。


    公子無夏問:“那卿士……”


    卿士擠出滿臉皺紋笑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做食的方法?”


    公子無夏雙眸綻出笑意,可是細看之下,笑意根本不達眼底,這人居然討要膳食方子。


    咦,不就是一道菜嘛,公子反應為何這麽大?在東周,生產力極度低下的情況下,隨著物質的匱乏,人們在吃食上相對簡單,沒有多少花樣,見到精致可口、食材豐富的單人火鍋時,他們上眼了。


    公子無夏垂眼,“膳食是梁國庶人的方法,吾讓他來決定。”


    卿士回道:“多謝公子。”


    “來人——”


    “公子。”裏二拉開移門。


    “讓梁國小兒禾冬過來。”


    “諾!”


    不一會兒,薑美初到了公子無夏的房間,“公子,你找我?”


    “宗老和卿士非常喜歡你昨天晚上的膳食。”


    薑美初連忙行禮:“多謝貴人們讚賞。”


    “梁國小兒,這食材可否教給我們?”


    薑美初驚訝道:“昨天晚上已經教了呀!”


    “吃的過程我們知道了,可各種配菜我們不會。”卿士微笑說道。


    薑美初笑著揖禮:“這可是祖傳秘方,我若是……”


    “小兒不肯?”卿士臉色微變。


    “那……到沒有……”薑美初眯眯一笑。


    “那是何意?”


    “小兒我是一個……商人……”薑美初在‘商人’兩個字上咬字重了,以示提醒的看向眾人。


    卿士兩眼瞪得忒圓:“你敢對貴人無禮?”那意思是貴人吃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還敢提要錢。


    薑美初怎麽會不懂這些人的心思,以身份壓人,不僅壓自己,還壓他們未來的君主,嗯,看姐怎麽來整你們。


    她故意可憐惜惜的看向公子:“公子,你吃我的東西還要付幣呢,難道他們貴過你去……”


    “胡說,你這小兒恁得多詐!”


    薑美初故作天真的問:“那你們為何不付金幣就想得我的方子?”


    “……”老卿士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薑美初朝公子無夏麵前的一群老家夥無辜的眨了眨。


    那要方子的卿士朝公子看過去,公子正垂眼喝水,眼角、嘴角俱是輕屑,他的老臉突然就紅了,出口問:“要多少金幣?”


    “貴人是要豆芽、還是腐竹……”


    “你分個收幣?”


    “唯,貴人!”薑美初輕輕一笑:“難道貴人付不起金幣?”


    “胡言亂語!”卿士滿臉通紅,“我不過是想讓大家都有份。”


    “卿士品潔果然高尚。”薑美初轉頭朝公子無夏確認般問道:“公子,你說是吧!”


    公子無夏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本正經的點頭,“嗯。”


    “貴人,你看,連公子都讚賞你呢!”


    卿士連忙行禮:“多謝公子稱讚。”


    薑美初笑兮兮問道:“卿士想要那個秘方呢?”


    “吾年紀大了,牙口不好,想要那凍豆腐配方。”下不了台的老卿士心情不爽。


    薑美初齜牙一笑:“貴人好眼力,在所有配方中,就它最貴了,你是要半買斷,還是全買斷?”


    “半、全……這是何意?”


    薑美初回道:“半買斷,就是我和你都能用此方,無論是自己吃,還是賣給他人吃。”


    “你這小兒,吾當然要全買。”笑話,我一個貴族,怎可與他人共享秘方。


    “全買斷,要黃金千鎰!”


    “噝……噝……”抽氣聲瞬間響起,就連公子無夏都忍不住抬眸悄悄看了眼,可真敢開口,內心卻忍不笑意。


    “你這狡詐的梁國小兒,你敢開這口,也不怕五牛分屍。”老卿士氣得胸口起伏,仿佛一個不小心能厥過去。


    薑美初仍舊輕輕一笑:“貴人,小兒既然敢開這口,自然有它的道理,如若不信,你且待看來日,這秘方是不是值價萬金。”


    “吾不信。”


    薑美初攤了攤小手:“那小兒就沒辦法了。”


    “你這是不想賣?”老卿士瞪眼。


    “賣……賣……,我是商人,東西在我手裏我肯定要出手的,就等價格合適了。”薑美初連連笑道。


    “你……”老卿士憋著氣。


    薑美初見火候差不多了,反問:“貴人,其實半買也挺好,要不你考慮一下?”


    “吾見你的意思,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半賣,是不是?”老卿幹眯眼,人老成精看懂了小兒的意圖。


    “如果你們肯出黃金千鎰,我全賣。”


    “你……”


    宗老、卿士等人看向沉默不語的公子,他這是聽由梁國小兒胡鬧了,都暗暗搖頭,罷了,誰讓他是晉國的儲君呢,雖然還未可知,到底名正言順。


    宗老第一個開口了,“幹絲半買多少金?”


    “回貴人,黃金百鎰!”


    “可真個貴……”


    宗老伸手製止插話之人,“有一味甜醬,價值多少?”


    “黃金五十鎰。”


    “這兩樣方子給我吧。”


    “唯,貴人!”薑美初高興的回道。


    有人帶頭,下麵的事情就順當多了,一會兒,八個方子,五味醬料全部出手了,得金近兩千鎰。


    宗老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子無夏房間的,他搖頭歎氣,隻說了一句,“年下祭祖一定要回來。”


    公子無夏點頭,“多謝宗老,我送送你老人家。”


    等公子無夏送人回來時,薑美初正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金幣。


    “公子——”裏二笑眯眯的給主人行禮,今年年好過了,沒想到離開都城能帶走這麽多金子。


    公子無夏沒管奴仆什麽表情,背著雙手走到薑美初身邊,“你在數幣?”


    “是啊,公子!”薑美初笑盈盈的說:“公子,我出方子,你出身份、地位,咱們二人合作無間,我拿小頭,隻要一層,二百鎰足矣。”


    “是嘛!”


    “是啊,公子!”薑美初沒有發覺公子周身清清冷冷。


    裏二發現了,趕緊走到正在數幣的田二和路四身邊:“你們兩個趕緊離開這裏。”


    “啊……”二和路四齊齊看向薑美初。


    “裏二你什麽意思?”薑美初朝裏二叫道。


    裏二彎腰低頭不敢看許美姬。


    “公……”薑美初轉頭被公子冷冽的表情嚇住了,“公子你想獨吞?”


    公子無夏冷漠轉身進房間。


    薑美初被搞蒙了。


    “主人……”田二不解的看向主人。


    薑美初抿嘴說道:“你們先回去。”


    “主人……”路四不甘心叫道。


    “先回去。”


    “唯,主人。”


    薑美初咬了咬唇進了公子無夏的房間。


    放金幣的院子就餘裏二和十竹了:“趕緊叫陳大夫把金幣入賬、入庫。”


    裏二驚訝:“所有金幣?”


    十竹冷哼一聲:“我倒是希望公子分一層給許美姬。”


    “十竹,你說的是啥意思啊?”


    十竹歎口氣,“趕緊去吧!”


    “哦。”裏二十分不解,可他還是去叫大夫了。


    房間內,公子無夏坐到矮幾前,順手拿了竹簡看起來,薑美初進來時,他仿佛沉浸在讀書的世界裏。


    氣乎乎瞪了眼,人家根本沒有反應,薑美初坐到矮幾側邊,誇張點說,離公子八丈遠。


    這樣真得好嗎?哼,誰讓他比我還貪財,居然連本錢都不想給,天下有這麽美的事嘛!


    或許有呢?肯定沒有,要是誰敢說有,我們來理論一番。


    理論的人來了,公子無夏看完一卷竹簡,準備換一卷的空檔,薑美初出聲了:“公子你何意?”


    公子無夏仿佛並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換竹簡。


    居然無視姐,八丈遠的薑美初如瞬移般挪到了男人幾桌邊,伸手就按住拿簡的手,修長、白晰且骨節分明,真是漂亮啊!忍不住想要摸摸,心動不如行動,小爪子趁機就噌了上去,又潤又暖和。


    公子無夏抬起無辜的雙眸,“你剛才說什麽?”


    “啊……”薑美初從美色中清醒過來,媽呀,我是來幹正事的。


    公子無夏微垂的雙眸明朗而蕩漾。


    可鑽在錢眼、陷在美色中的薑美初沒有發現,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她故意怒目圓訾:“姓姬的,難道你堂堂一國公子,還想貪我一點本錢不成?”


    “不屑!”公子無夏一本到徑的回道。


    “不屑?為何不讓我拿一層金幣?”薑美初感到奇怪。


    公子無夏隨意回道:“因為你根本沒有本錢!”


    “我怎麽就沒本錢啦!”薑美初乍毛:“豆牙、豆腐、腐竹、千張幹絲……那一樣不是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


    公子無夏輕輕抬眸:“忘了衛國之事?”


    “衛……什麽……衛……”


    “要不是我,你在衛國賣齊綢的百鎰還有嗎?”公子無夏雙眸微掃。


    “我……”薑美初明白他所說的‘無成本’是何意了,與貴族對上,就算賺再多錢,到最後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媽呀,這還是人過得日子嘛,薑美初雙手捂臉,本寶寶不甘啦、不甘哪!


    公子無夏看了眼被鬆開的手,嘴角輕扯,拿起竹簡再次看起來。


    糾心無力了好一會兒後,靜悄悄的房間,讓薑美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難道做他門客是個英明的決定?她捂臉的手指縫悄悄鬆了鬆,雙眼從指縫看向公子無夏。


    眉如遠山,目似朗星,俊美剛毅,玉樹臨風,氣宇軒昂,英氣逼人,比任何一個明星更帥更有氣質。


    英武肅然時,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攝人氣勢;靜靜獨坐時,渾身透著高雅翩然的氣質,像是誰家貴公子,惹人心神蕩漾。


    薑美初趕緊甩出頭腦中的綺思,移開目光,難道本寶寶以後不能自食力、養活不了幾個手下啦!她放下捂臉的手,想壓榨本寶寶連門都沒有。


    “咳……咳……”


    公子無夏目光沒有離開竹簡,口中說道:“明早出發,你不去準備?”


    “公子——”薑美初一本正經的喚道。


    “何事?”


    “宗老卿士們對你不錯呢?”


    “嗯!”


    薑美初小心問道:“那你為何不直接把方子給他們、賣個人情給他們?”


    公子無夏的目光終於從竹簡中移開看向薑美初。


    薑美初一臉笑意的等待他的回答。


    “方子在你手中。”


    算你狠,說謊不僅不打草稿,連眼也不帶眨,薑美初齜牙假笑,“你可以派人讓我寫下來給你呀!”


    “……倒是個主意,下次我記得了。”


    下次?還想有下次?這次姑奶奶就和你拚了,薑美初連假笑都懶得奉上,“公子,那些老臣為了體統、聲名站在道義一邊,也就是你這一邊,實際上持觀望態度,你心知肚名,為了敲打他們,你連食方子之事都用上了,讓我做了怨大頭,我可不幹。”


    公子無夏的嘴角上揚45度,“你幹不幹跟我有什麽關係。”


    “啊……”薑美初低吼著撲了上去,“你敢不給本姐姐金幣,我纏也要纏到。”


    咦,你剛才不是說姑奶奶的嗎?要你管!哦……哦……我不管……哈哈……


    “給不給金幣?”薑美初凶巴巴的問。


    “你敢威脅我?”公子無夏沒想到小女人膽大到敢撲倒他,驚得花容失色。


    見對方被自己嚇到,薑美初得意的說:“我還敢吃了你。”


    “吃?”公子無夏不相信。


    “是!”


    “如何吃?”他要看看這小女人如何吃了自己。


    “你想知道?”


    “嗯!”


    “給金子——”


    公子無夏不吭聲。


    不說話,死抗?這還怎麽玩下去,不會讓姑奶奶真得吃了你吧,那吃大虧的是我啊!薑美初急了,“倒底給不給?”


    公子無夏沒有吭聲,卻用整個身體感受纏在自己身上的嬌軟身體,鼻端充斥著她身上清淡微甜的氣息。


    “喂,給不給,那可是我本錢。”見男不吭聲,薑美初都急死了。


    “可能你隻能吃了我。”


    “啊……”等了半天沒想到等來的竟是這樣一句話,薑美初感覺大腦都宕機了,這……這……玩不下去了呀。


    “舍不得?”一貫清冷、沒有風花雪月過的公子無夏吐出這三字後,連自己都覺得驚訝。


    “我呸……有什麽舍不得的。”同樣是戀愛小白的薑美初沒有在意到這三字所表現出的青春、萌動還有傲嬌。


    公子無夏耐心的等小女人吃了自己,說老實話,他還是有點怵的,因為上次刺殺,他有幸見到了小女人非凡的身手,她想吃了自己,好像自己還真不能逃脫。


    不過傲嬌的貴公子憑直覺,覺得小女人隻是嘴上說說,不會真吃了自己,這不等到現在,小女人還是傻愣愣的趴在自己身上。


    讓姐吃了你,你當姐傻啊,吃虧的還不是我自己,薑美初掙紮著想起身,可是身體卻像被海澡纏住了,動彈不得。


    我……我該怎麽辦?


    薑美初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貴公子知道怎麽辦了,一個翻轉翻到了小女人身體上方,對著小嘴就親了下去。


    “唔……唔……”姐沒吃了你,結果你倒反吃了我,天理何在……


    天理在哪裏不知道,但是人世倫理開始了,最原始的男女之情在火花四射中激情綻放。


    薑美初想掙紮開,左右手腕卻被牢牢地捉住,而她的身體,也被對方的身體完全壓製著,絲毫動彈不得。


    膝蓋頂著膝蓋,身體扣著身體。


    說老實話,憑借今時今日的薑美初,想要掙脫一個男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貴公子的唇就像毒藥,她已經忘卻反抗了,溫柔享受了。


    嘴唇上,或柔軟細膩,或暴風聚雨。一點一點地廝磨著。好像要磨盡一切的溫軟與纏綿。


    火般的熱烈在寒冷的冬日彌散開,交錯的不規律的呼吸,仿佛熱水沸騰開來。


    薑美初隻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更沸騰,她什麽都思考不了,被親吻得有如火焰蔓延,忘乎所以。


    一次又一次,親吻的要窒息時,兩人終於離開換氣,急促的呼吸交錯著吹在對方臉上,吹起曖昧麻癢的熱潮,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離,隻要稍稍低下頭,便會又貼在一起。


    公子無夏先是極輕的吮吻,舌尖輕靈一挑,吻又開始加深,舌尖巧妙地打著旋,瞬間甜膩地交纏起來,這種親昵的纏綿簡直讓人舍不得推開。


    公子無夏按著薑美初雙腕的手逐漸放鬆,手指緩慢地摩挲著她的腕側,指尖極盡溫柔地撫摸手腕內側細膩地肌膚,享受這份愉悅到極至的纏綿。


    極安靜的房間內,歡愉的貴公子與小女人沉默而無聲地深入淺出,一次又一次的親吻,是親昵、是纏綿,又仿佛天荒地老,嘴唇分開片刻又重逢,已經分不清楚是誰主動。


    安靜的冬日裏,春光乍泄,肆無忌彈。


    外麵的金子已經被陳陽全部入賬、入庫,他笑眯眯的對裏二說:“太好了,安置流浪人用去的錢幣都補回來了,我們的日子終於寬泛了。”


    裏二不自然的笑,為了這些意外得來的金子,估計公子得……朝緊閉的房門、安靜的房間看了一眼,連忙又收回目光,不敢亂想了。


    陳陽卻瞄到了裏二的目光,暗暗嘿笑一聲,太慶幸自己沒拘小節,把女扮男裝的許美姬以賢士的名義收回來,現在看來,除了暖床的事她不幹外,其餘可什麽都幹了,哈哈……


    陳陽的笑還沒有收回,門卒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公……子……公……子……”


    “何事如此慌張?”陳陽端起臉色厲聲問道。


    “公……”


    門卒的話還沒有說完,公子季踏進了院子。


    陳陽明白,定是宗老卿士們三番兩次來看公子,讓他忌憚了,幸好金幣已經收好,要不然又多一事,定了定神,連忙上前揖禮,禮還沒有成,他居然徑直走開了。


    “公子——”


    陳陽和十竹幾乎同時叫出聲。


    十竹上前想攔人,被公子季的人攔住了,他又不便施展身手,眼睜睜的看著公子季推開了公子的房門。


    仍滾在地上親吻的兩人忽然暴露在人前,驚得齊齊轉頭看向門口。


    “公……公子……”裏地跪到矮幾前,趴在地上裝死,一動不動。


    陳陽當然知道公子與許美姬會發生事情,可知道歸知道,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真……低頭裝死。


    聽到公子的弟弟耀武揚威來了,石予、崔嶺等人也來鎮場子了,沒想到……


    崔嶺悄悄退了一步。


    石予覺得今年冬天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冷的一個冬天,感覺骨頭縫都鑽心的冷。


    媽呀,丟死人了,親吻被這麽多人看到,薑美初的臉燒得更厲害了,趴在公子無夏身上,本能就把頭往他懷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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