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忽然想通一件事。


    她抬著頭,仰望著戴鬱白。


    天上烏雲飄蕩,彎彎的月亮重又散出朦朧的柔光,微風吹動水波一般,驅散了夜的黑。


    她終於看到他的眼,淚色氤氳,波光繾綣。


    她不覺伸出手,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淚。


    他的淚,冰涼,像是蘊著驅不散的悲傷。


    她指尖一顫,淚水奪眶而下。


    “你從沒想要殺我,今夜告訴我這一切,是因為你必須離開,對麽?”


    戴鬱白英挺的劍眉微動,鳳眸微彎,“有時我寧願你不要這麽聰明。”


    他淡淡一笑,湊近她的眼吻住她的淚。


    他的唇溫暖柔軟,按在她的肌膚上,印出輕微的顫栗。


    武清隻覺周身的血脈都在瞬間凝滯。


    墜得她的血肉,她的心生疼。


    她的淚徹底決堤。


    她知道,刺殺團應是行動在即,作為先鋒的他,離開就等於赴死。


    她卻沒有說破,也沒有哀求他留下來。


    他的信仰,早在她之前就已存在。


    他既然做了決定,便是在生與死,她與信仰間做了選擇。


    她哀傷的閉上了眼睛,“什麽時候走?”


    他的唇微滯,頓了一會,暗啞的聲音才低低的響起,“現在。”


    他的唇終於離開她的眼,額頭抵在她的眉心,闔目輕語道:“對不起,招惹了你,其實···紫幽更適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武清的吻封住了唇。


    武清捧著他的臉,將他狠狠撞到路邊的圍牆上。


    戴鬱白眼底略過一霎的震驚,她柔暖的唇瓣便覆了上來。


    吮吸著他的眼,他的淚,他的唇。


    他的大腦轟地一片空白,血液被瞬間點燃,宛如炙熱的岩漿,衝破四肢百骸中所有樊籠,凶猛的叫囂著,焚燼了他所有的理智。


    武清盡力的吻著著,笨拙而生澀。


    她的理智已被燃燒殆盡,她不想他死,甚至不想他離開。


    他們的愛戀,才剛剛開始。


    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有去做。


    還有很多很多的愛,沒有去嚐。


    她想跟他手牽手,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她挽著他的手臂,去看哪一間服裝店的衣服好,哪一家酒樓的美味多。


    她想累了可以趴在他的背上撒嬌,難過了可以躲進他的懷抱尋得安慰。


    她想他開心了,可以跟她一起笑。


    傷心了更能讓她陪伴著一起哭。


    她想穿上纖白不染的婚紗,和他走進婚姻的殿堂,與他執手許下一生的諾言。


    一切才剛剛開始,他才剛走進她的內心,未曾想到,轉瞬就是永別。


    她哭泣著,擁吻著,撬開他的唇,汲取著他更多的味道,更多愛。


    忽然,她腳下一輕,整個人驀地騰空!


    戴鬱白雙手握住她的腰肢,驟一用力,竟然將她整個人都舉了起來。


    她驚得禁不出發出一聲嚶嚀,


    那聲音卻陌生得叫她瞬間羞紅了臉。


    叫她羞怯的,卻叫他徹底瘋狂。


    他好看的鳳眸立時猩紅一片。


    抬起自己一條腿,膝蓋抵著粗糲的牆壁。


    武清隻覺眼前忽的一晃,騰空的自己在空中飛旋著就轉了一個身。


    再穩定下來時,自己已經被他放在架起的腿上。


    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她方才壁咚他的主動權就被他蠻橫的奪了去。


    他讓她側身坐在他的腿上,托著她,擁著她。


    雙手再不受控製的上下遊移,隔著纖薄的布料,勾勒著她身體每一處曲線,炙熱的愛府,動情的親吻。


    顫抖的吻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唇、她的心上。


    青澀的瘋狂中,他領口的扣子散落在地上,她纖薄的衣裙也淩亂一片。


    她像是一個渴極了的人,啜到了一點清潤的甘甜,便渴望著更多。


    她撥開他的衣衫,撫摸著他堅實的胸膛。


    可是卻出乎意料的撫到了大片的傷痕。


    縱橫交織,數都數不清。


    她身子猛地一震。


    縱使已經看過他滿身的傷痕,如今真切的撫摸到,還是叫她心痛的不能自已。


    像是感受到她的凝滯,擁吻著她的鬱白也聽了下來。


    他的頭忽然就無力的垂了下來,頹然靠在她的肩上,


    “武清···”他的聲音沙啞的可怕,“我們不該···”


    “我愛你!”


    她緊緊擁住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截住了他拒絕的話語,


    “無論多麽艱難···都要活著···”


    說著,她溫潤的櫻唇微張,一下含著他的耳垂。


    酥麻的筷感立時叫鬱白的身子一顫,脊背倏然僵直一片。


    她的手魚兒一般在他的胸前遊曳,指尖輕彈,那件失了扣子的中式長衫便飄然褪去。


    她低下頭,水潤的唇,印在他肩上蜿蜒的傷疤上,輕輕吸吮,柔軟的舌尖點觸疤痕的深處,落下一個顫抖又炙熱的吻。


    “我要你記得我的一切,我最美的樣子,最甜的味道···”


    鬱白的眼眶酸澀一片,顫抖擁住了她纖細的要肢。


    她卻握住他的手,輕輕放進群底。


    他的眸一顫,眼角蓄積的淚終於淌下,在她的肌膚上遊走。


    她的肌膚光滑如緞,更帶著酥軟人心的柔軟觸感,熨燙著他的掌心,生出一股刺人的電流,穿透他的皮膚,沿著他的血管,刺進他靈魂的最深處。


    朦朧的月色下,她香肩全璐,衣裙半褪,


    展露出大片足以震顫人心的春色,皙白如玉的身軀泛著瑩瑩的微光。


    美得足以叫整個世界都停滯呼吸,靜謐美好,恍如一尊足以傳世的白玉雕像。


    我最美的天使···


    鬱白目光顫栗,望著那絕美的人兒,在心裏輕輕的念。


    她每一處曲線的波動,都落下了他虔誠的吻。


    他的齒,輕輕啃噬,冰冷的雕像瞬間血肉分明,甜嫩得他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


    他很想直接把她按在牆壁上,騰出身體,進一步攻城略地。


    可是他又怕粗糲的牆壁擦破她嬌嫩的背。


    他怕他的魯莽會傷害她,他瞬間變吊懸在欲生欲死的兩難境地。


    身子如墮烈焰地獄,痛苦難忍,唯有手指。


    他的笨拙與顧慮,全都落在武清的眼裏。


    她瞬間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好可愛,天真的可愛,更傻的可愛。


    如今一動真章,才露出他之前那些明騷暗浪,都假的不行。


    可是她更多的還是感動。


    明明剛認識那會,他絲毫不會遮掩自己的衝動與玉望,即便那些衝動玉望會傷害到她。


    而現在,他嗬護自己,就像是在嗬護一件珍貴卻易碎的瓷器。


    生怕自己一個不慎就會弄傷她,弄痛她。


    武清想,不僅僅是她真的愛上了他,他也對她也動了最深的深情。


    這樣想著,她的心瞬間就融化了。


    感受著他起初的笨拙生澀,武清的眉心瞬時一皺。


    紅唇瞬間前探,張口就咬住了他的唇,懲罰似的啃噬起來。


    不想舌尖微微的刺痛卻像是最濃的毒,叫戴鬱白的神智失掉了最後一絲清明。


    他雖然沒有親身的經驗,但是軍營中的葷話段子,也叫他明白些許門道。


    武清的身體瞬間挺直,十根腳趾緊緊抓了一下。


    原本引導著他的手,立時變成了苦苦求饒的抵擋。


    身體也本能的後退,戰栗著顫抖著迎來了第一波要命的波動。


    武清這才知道,有些事情,男人是可以無師自通的。


    感受著懷中人兒悸動,鬱白體內的玉望野獸瞬間出籠,


    再顧不得其他,他隻想得到她的全部。


    “啊···”


    一聲驚呼自武清口中而出,她卻忘了羞怯,眼眸半睜著順手狠狠掐住他的肩膀。


    幹涸空虛到想發出更大的叫聲,可這畢竟是在露天的街巷,她又如何能發出更大的聲響。


    她隻能死死的咬住嘴唇,伸出雙手,緊緊的攥住鬱白的兩邊肩膀,盡情燃燒著自己的渴望,等待著他將她所有的空虛全部填滿,充盈。


    隻是預想中的炙熱並沒有來到。


    戴鬱白的身體突然頹散了下來。


    “嗯?”神智尚在遊離飄蕩的武清不覺發出了一個疑惑的音節。


    瞬間的打擊卻叫戴鬱白如墮寒潭冰窖。


    隻因為在最後的關鍵,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梁國仕那張陰狠的臉。


    多少個難捱的黑夜,他雙手被極限拉伸,束縛在牆上的鐵環上。


    一睜眼,梁國仕和徐琅,畜生一般猙獰銀邪的臉就突兀的闖進了他的視線。


    他們一麵運動,一麵向前走,徐琅一邊屈膝前爬,當爬到他的近前時,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子便直接插進他的肩膀。


    滾燙的鮮血霎時漫天噴濺,他覺得自己快要了死了,可是麵前被他的血染紅的兩個牲口,一麵不停的運動著,一麵還向他射來猩紅邪浪的目光。


    他咬碎了自己牙,咬破了自己的唇。


    他想閉眼,卻不能。


    他們的約定,隻要他閉眼,他就必須匍匐在梁國仕那個牲口的之下。


    這是他可憐的最後一點底線。


    縱然惡心的想吐,絕望的想自殺,他還是隻能隱忍。


    被鐵環緊扣的手狠狠的捶打著牆壁,他雙目赤紅,眼睜睜的盯著麵前發生的所有不堪屈辱肮髒汙穢。


    他賭上了自己的尊嚴,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切,隻為了有一天,他可以屠盡他所有的仇家,把他們奪走的一切加倍奪回!


    他原想著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人。


    他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自己愛人的能力。


    他以為自己是堅強的,不在乎世人的唾棄鄙夷。


    他以為自己是強大的,可以消化所有恥辱悲屈。


    可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發現,最唾棄最鄙夷自己的那個人,原來是他自己。


    他想要得到愛,愛卻不容他。


    在最關鍵的時刻,眼前竟浮現出了畜生梁國仕最邪惡的眼神。


    他崩潰了,


    麵對眼前聖潔美好的人,他羞愧的想要去死。


    他頹然放下,放下了他每個夜晚都渴望的輾轉難眠的人兒,身上再沒有半點力氣。


    他隻能把頭深深埋進她的肩膀,


    “對不起···武清···我原來是個廢人···”


    上一秒還如墜雲端的武清,被瞬間放到地上,巨大的落差,叫她差點瘋掉。


    可是當戴鬱白孩子一般伏在她的肩膀上無助的哭泣時,她恍然就想到了他長發的樣子。


    他是那樣一個驕傲的男人,十七歲時就曾假借筆名,罵盡國難當頭時,所有怯懦無恥的男人。


    他是那樣一個自尊的男人,溫克林隻是一句挑釁,他就可以拋下少帥的身份,將溫克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這樣剛強的他,卻不得不蓄下比女人還長的長發,隻為一句女相旺主。


    那背後的屈辱,一定在他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創傷。


    武清的心瞬間就軟了,她捧起他的頭,叫他直視著她,目光堅定,灼灼閃光。


    “不,我的鬱白,永遠是最勇猛剛強的人物。”


    她微微一笑,隨即踮起腳,輕啄了一下他的唇。


    又吻過他的下巴,他的喉結,蜿蜒而下,戴鬱白鳳眸中瞳仁立時狠狠一縮,


    “不!”


    他想要堅決的製止她,可是她的決心卻更大。


    戴鬱白身子瞬間繃得僵直。


    武清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接受這樣的事。


    可是此時她隻想給心愛的人最大的鼓勵,最大的認可。


    她知道他愛她,


    她也一樣深愛著他。


    她生澀卻極盡溫柔。


    戴鬱白哪裏是真的廢物,他衝不過隻是內心那一層扼喉的障礙。


    不過兩下,他就恢複了本來的樣子。


    他再不肯委屈自己的女神,自己的摯愛,他竭力拉起她的雙臂,輕柔至極的放在自己的腿上。


    之後捧住了她的臉,將她唇間的味道全部清理幹淨。


    不想這一舉動,卻叫武清再度悸動著顫抖去。


    這一次不再用她的引導,他輕車熟路的重新為她鋪墊溫存。


    “我愛你···”神智最後的崩壞前,他呢喃的喚,溫柔的月光下,他含淚的笑了。


    明朗溫柔,極致俊美。


    武清環住他的脖頸,低頭發出一聲輕吟,“鬱白,我也愛你。”


    “我會回來,一定等我···”


    “嗯···我等著你···”


    他歎息了一聲,扶著她用力一挺,武清立時發出了一聲驚異的痛呼。


    她怕極了,也痛極了,


    從沒有想過,堅毅剛強如自己,也會有這般羞赧的小女兒情態。


    她的羞赧落在他的眼中卻是極致的嬌妍。


    他盡量小心,生怕她的幹淨光潔的後背蹭到粗糙的牆麵,更怕她痛。


    不想她卻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所有曖昧的吟叫都被他的肩阻塞,成了一片破碎的音符。


    這一串破碎的音節,叫他徹底瘋狂!


    寂靜的深夜,一彎淺淺的月牙高懸在青空之上,投下朦朧的光。


    淡淡的月影下,兩人交纏的身影恍然投在鋪了霜一般的石路上。


    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拌了泣聲的嚶嚀,給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緋紅的色彩。


    這一瞬,天地間萬物盡皆消散,


    隻留下兩人從不曾體驗過的快樂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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