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雲曦心事重重,沿著卵石小路快速回了淺雲居


    院門緊閉,雲曦疑惑了一瞬,上前敲了敲門


    等了好一會兒,院裏也沒有反應


    雲曦納悶,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個點兒難道都在睡午覺?她正想踹門


    ‘簌簌’


    院外的灌木叢裏微不可察的動了動,發出草葉拂動的聲音,雲曦柳眉一皺,邁開步子朝那處走去。


    茂密的灌木裏露出一截衣擺,看布料,不似家丁奴仆穿的那般粗糙,卻也樸實無華不像雲煙等人身上的布料那般細膩華美。


    雲曦略有思考,然後果斷伸手拽住那截衣擺往外扯


    灌木裏頓時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哎喲!誰啊!別拽!腦袋卡在裏麵了!痛死我了!”聲線稚嫩,偏清朗,很明顯是個男童。


    雲曦果斷停了手,凝神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丞相府哪裏有這麽個小孩


    “哎!那誰!你倒是幫幫我啊!我腦袋卡裏麵了!”男童雖見身後鬆了手沒聽見腳步聲證明那人沒走,但又卻毫無反應,不禁氣急敗壞道


    雲曦覺得好笑,她道:“你是誰啊?小賊?偷竊偷到丞相府來了?莫不是腦袋不想要了?” 嘴上雖這麽說,卻伸手撥開灌木,牆根之處的洞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看身形,這男孩大概十歲左右,穿著一身被洗的發白的淡藍色錦衫。


    那男孩聽了她的話,氣得蹬腳:“你說誰是小賊!你才是小賊!哪裏來的臭丫頭!”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口氣軟了幾分:“不管怎麽樣,你先把我弄出去再說!”


    雲曦玩味道:“哦?你既然要進去又為什麽要急著出來?”


    那男孩更急了幾分:“臭丫頭你廢話怎麽這麽多!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你再不把我弄出去這女人就要回來了!這院子裏的人這麽慘她萬一發瘋就完了!”


    聽到他這一句話,雲曦才驀地變了臉色,伸出手護住男孩腦袋和耳朵,揪住男孩背心的衣裳一用力,將他從洞裏扯出來


    “啊啊啊!謀殺啊你!”


    男孩痛得哭爹喊娘,雖然他的脖頸被雲曦用手掌護的得好好的,隻是硬生生扯出來還是免不了耳朵與牆摩擦得滾燙發紅。


    那男孩一張帶著稚氣的白皙的麵龐,還略帶一點嬰兒肥,像一塊沒有任何瑕疵的玉,讓人禁不住想觸摸,兩道眉毛因為痛而扭曲,又長又濃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翹起,長得倒是精雕玉琢。


    發髻被捆成一個丸狀在後腦,兩根略顯廉價的發帶垂在背上。


    他被扯出來之後便一屁股撞到雲曦身上最後坐到地上,揉著紅彤彤的耳朵:“你這丫鬟好生粗魯!你知道我是誰嗎!”


    ‘丫鬟’卻沒心情跟他鬧了,語氣有些焦急道:“你剛剛說院子裏的人怎麽了?”


    男孩見她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畢竟隻是個十歲的男童,心底也有些慌了,吞吞吐吐道:“她們…她們被壞女人打得很慘啊。”


    雲曦快要炸了,揪起男童的衣領,幾個大步走到院門前


    男孩看著頭頂上那三個大字——淺雲居


    隻覺得快要七竅生煙了,在雲曦手裏扭來扭去,咆哮道:“你幹什麽!要去送死嗎!那壞女人下過命令的誰也不準靠近這座院子!否則死定了!你要死別拉著我一塊兒啊!”


    雲曦卻懶得聽他囉嗦,伸手將他嘴一捂,然後抬腿——踹


    “唔唔唔!”


    “砰——”


    院門被踹開,院子裏空無一人,還是如雲曦離開之前一樣,隻是前世學醫的她對血腥味本就有比旁人敏感


    她越朝偏房走近,血腥味愈發濃重,心下不祥的感覺越發濃重,雙手緩緩推開房門


    一股鋪天蓋地的血腥味甚至蓋過了房中所有味道鑽入鼻腔,偏房裏的床榻之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膚色白得瘮人


    床榻之前,一道瘦弱的身影跪在榻前朝著床榻的方向,也是渾身未幹涸的血跡,聽到開門聲並沒轉過身來,隻是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二小姐…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雲曦的眼眸在看清床榻之上躺著的麵色蒼白的人那一瞬間,驟縮成一線,她手上力道一鬆,男孩瞬間掙脫開她的桎梏,但是隻是退至一旁聰明的沒發出聲


    雲曦唇瓣緩緩蠕動,聲音略有嘶啞:“秋葵。是我。”


    床前跪著的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渾身繃直,不可置信的回過頭,確認站在她身後的確實是多日未見的雲曦之時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出,她渾身是血的撲進雲曦懷裏:“小姐!真的是您!您終於回來了!”


    雲曦抱著她的手緩緩收緊,觸手便是溫熱的鮮血,眸子裏乍然刮起狂風暴雨


    “告訴我,怎麽回事。”


    秋葵唇色如紙,抹了一把眼淚,沒有抹盡,淚水反倒越來越洶湧道:“小姐您不是會醫術嗎?您先看看秋靈!她燒了好幾天了!快要不行了!”


    雲曦鬆開她,疾步走向床榻,手腳控製不住的發軟


    床榻上的秋靈臉色慘白,額上搭著一張白色的帕子,此刻卻還不如她的臉色白,渾身都是血痕,傷口處潺潺流出鮮血


    秋葵撲到床邊:“秋靈,你快醒醒,別睡了,小姐回來了!咱們不會受欺負了!秋靈…嗚嗚”


    雲曦顫抖著手指伸手把向她脈門,片刻後,手猶如脫力一般,猛然垂落。


    秋葵見到她的反應,嚇傻了,雲曦在她心裏自從宮宴落水之後變得便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幾乎忘了雲曦隻是一個人,這個世界上也有她算不到的東西,也有她無能為力的事情。


    男孩慢慢上前,皺著眉頭看著床上之人的慘狀,隨後又看向雲曦的手背,本來纖細瘦弱的一雙毫無瑕疵的雙手因為幫他護著耳朵和腦袋被洞壁劃出許條細小的血痕,這樣一個人,似乎跟傳聞中大相徑庭。


    雲曦此刻卻顧不得他在幹什麽想什麽。


    伸手掏出幾根細長的銀針,在燭火之上烤了幾息之後,插入秋靈全身的穴位,直到渾身插滿了幾十根銀針之後,總算停了手。


    她的語氣無比正經,甚至頭一次滲出些遮擋不住的寒意道:“我已封住她所有的經脈,避免生機流失,秋葵,現在告訴我究竟怎麽回事。”


    秋葵這才嗚咽著將事情道來,原來雲曦走後沒到三天,雲煙便找雲風以清竹盛宴丞相府所有的小姐都要獻上歌舞未避免耽誤練習丟了相府的顏麵為由懇請延遲再關禁閉,雲風允了。


    沒出三天,雲琦便帶著人過來淺雲居,所有丫鬟婆子因為怕被牽連都脫離了淺雲居各謀生路去了,唯有秋葵和秋靈兩人誓死守護,雲琦從一開始本就沒打算放過她們兩人,派人將她們捆起來用鞭子抽,抽完還強迫她們吃下一種藥丸。


    聽雲琦身邊的人說那種藥丸是防止傷口結痂的,如此一來她們的傷口就會一直不結痂直至全身血液流幹而亡,亦或者是傷口潰爛感染而亡,不論哪一種都是很殘忍的死法。


    可隻是兩個丫鬟而已,在這個時代,奴仆下人的命甚至不如一朵貴人喜歡的花,雲風一個丞相自然不會過問,暗地裏處理就行了。


    不敢找她本人報複就找她貼身丫鬟出氣,真是好得很!


    雲曦攥緊了拳頭,這次離開她有兩點出乎了她意料,第一,她沒想到雲煙這麽快就將雲琦的禁閉解除了,第二,低估了雲琦作死的能力,沒想到斷了一條腿她也不長記性。


    眼下秋靈的狀態無異於是用特殊方法吊住了最後一口氣,她必須得盡快找到解決的辦法,相當於在鬼門關口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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