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瀾盤膝在雲床上,冷汗濕透了額頭和背脊,烏發有幾縷粘在臉頰。


    身後人雙掌緊貼著他後背,龐然的靈力衝蕩過經脈,強大的修為壓製得他動彈不得。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如粘稠的海水流淌而過。


    許久,身後人才將靈力收回。


    壓製住他周身行動的禁錮被解開,葉雲瀾身體一軟,勉強用手撐在雲床上穩住身形。


    緩了許久,他才回頭看向身後之人,啞聲道:“我從來不知,堂堂天宗宗主,仙道至尊,也會強行為不願之人療傷。”


    棲雲君微微凝眉。


    “我不明白,”他聲音冷冽,“我們之前應當從未見過麵,你對我的畏懼究竟由何而來。”


    蛻凡境修士觸及天道,能夠感應他人對自己的心緒。


    凡人若直呼其名,便是遠隔千裏,蛻凡境修士也能有所感知。


    葉雲瀾竭力平複心緒。


    他長睫垂下,瞳色慢慢變得黑沉,忽然道:“仙尊似乎誤會了一件事。”


    棲雲君:“何事?”


    “仙尊與我素昧平生,我所畏懼的自然不是仙尊。”葉雲瀾道,“我隻是聽聞,仙尊主修無情道。而眾所周知,修無情道者,見天地,不見蒼生。”


    棲雲君:“那又如何?”


    “我所畏懼的,恰是天地無情,”葉雲瀾冷漠道,“天地無情,隻肯把清濁分辨,卻不分好壞,不辯黑白,常常讓無辜者受難,教無罪者負罪。如此,怎能令人不畏?”


    棲雲君麵色微冷。


    他聽得出,此人一番話,看似是在說畏懼天地無情,實則仍是在暗諷於他。


    上一個敢在他麵前如此言語無狀之人,已經輪回轉世許久了。


    身為劍修,他從來不是脾性溫和好相與的人。


    隻是。


    棲雲君看著眼前人蒼白的臉。


    這人確確實實是在畏懼他,方才療傷,他的手緊貼在這人後背時,能感覺到那濕透了冷汗的單薄背脊在不住發抖,回頭望向他時,連眼眶都已有些發紅。


    這人並不曾哭,可眼尾那顆淚痣卻像一滴無聲流下的血淚,看著……甚為脆弱。


    難得解釋道:“所謂黑白好壞,有罪無罪,都隻是世人評判,片麵之詞而已。”


    “天地之所以無情,隻是因為天道至公。”


    天道至公。


    葉雲瀾聽著,忽然忍不住彎起嘴角勾了一下。


    他極少笑,這抹笑帶著不盡嘲諷之意,卻依舊豔麗得驚人,像是白茫茫雪地裏,一朵被寒風碾碎的紅梅。


    “仙尊原是這樣以為的。”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移開目光看向殿門之外,道:“敢問仙尊,還要留我療傷到何時?”


    “七日。”棲雲君道,“你體內神火精魄氣息外泄,需我以靈力連續貫通經脈七日,方可壓製。而此後每隔一月,為保證傷勢不再反複,還需再行貫通經脈鞏固一次。”


    “仙尊倒也不嫌煩,”葉雲瀾麵無表情道,“為一個修行路已斷的弟子,耗費這般多功夫,值得麽?”


    棲雲君:“我說了,我欠人因果。答應過的事,便會完成。 ”


    葉雲瀾淡淡道:“原來我隻是仙尊完成因果的工具。”


    棲雲君凝眉想要解釋,卻發現葉雲瀾並未說錯。


    他確實隻是在利用葉雲瀾完成因果罷了。


    “我已知曉仙尊所需。”葉雲瀾垂下眉眼,神色厭倦且疲憊,“這七日,我會留在這裏療傷,如仙尊所願。”


    “仙尊若無它事,便請離開吧。”


    棲雲君沉默片刻,終是沒說什麽,臨走時道了一句:“你傷勢未愈,好自歇息。”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葉雲瀾才慢慢鬆開緊攥成拳的手。


    掌心已滿是汗漬。


    他抬頭仰望雲天宮的穹頂,對方臨走留下的話,卻已完全變了模樣,魑魅魍魎般鑽進他腦海裏,反反複複回蕩。


    ——你傷勢未愈,好自歇息。


    ——你魔念未消,自去反省。


    反省……反省……反省……反省……反省……反省……


    葉雲瀾晃了晃頭,踉蹌起身下了雲床,走出這座宮殿。


    迎麵吹來一陣寒風,他冷得哆嗦了一下,神智卻清醒許多。


    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決定先在外麵走走。


    雲天宮極大,整體由白玉構築,雕欄玉徹,閬苑瓊樓,一派仙家氣象。


    隻是過於寂寥。


    葉雲瀾走了半日,未見一個人影。


    天在飄雪。


    葉雲瀾走在玉石鋪就的回廊之中,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耳邊回蕩。


    就如同當年他被關在浮屠塔中,一層又一層往上攀爬時,所聽到的回響。


    他閉了閉眼,再度將思緒從那些昏暗渾噩的記憶之中抽離。


    前方忽有一大片鮮豔顏色撞入眼簾。


    葉雲瀾停下腳步,見到不遠處是一片盛放的桃花林。大片鮮豔紅色綴在白玉瓊樓間,與冰冷死寂的雲天宮格格不入。


    他猶豫了一下,邁步走進桃林中。


    和外界飄雪不同,桃林裏竟溫暖如春,應是被人布下了逆轉天時的陣法。


    有風吹過,桃花紛紛揚揚灑落在他身上。他閉上眼,嗅到桃花清雅的淡香。


    一片小小的花瓣落在他臉頰,很柔軟。


    似曾相識的地方,令一些久遠前的回憶湧上心頭。


    當年,他也是在這樣一片桃林中救下容染。


    他年少時目盲眼瞎,被親族拋棄,流落山林,棲居於一處滿載桃林的山穀之中。


    偶然一日,他在桃林中走過時,忽被一物絆住。


    他蹲身去摸,卻摸到了一手的血。


    竟是個重傷瀕死之人。


    他將人救了回去,細心照料。


    這人便是容染。


    隻是,容染醒來之後,卻失了所有記憶,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記不得了。


    他們一起在桃穀裏生活了三年。


    相依為命,如同親人一般。


    容染雖失了記憶,但懂的東西,仍是比他多上許多。


    他教他用木石生火,搭草木為屋,獵獸皮為衣,讓他不必再棲居山洞,也不會再食不果腹。


    雖然一開始是他救下的容染,但到後來,被照顧的人,卻反而是他。


    容染經常會獵一些味道鮮美的野物烤與他吃,而他便去山林裏摘來新鮮的野果,捧給對方。


    每當這時,對方手掌總會撫上他的頭,輕緩揉動。


    他雖然看不見容染麵容,卻覺得容染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到一個驚雷掣電、傾盆大雨的夜晚。


    容染消失了。


    隻給他留下了一瓶丹藥,還有一枚玉。


    那場雨下了整整九天九夜。


    一開始,他還待在他和容染一起搭建的木屋裏等,後來,便跌跌撞撞跑到雨中去尋。


    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容染蹤跡。


    目盲會令人的感知格外放大。


    他跑在雨中,聽著淅瀝雨聲打在背上,起初隻覺喧囂,後來便震耳欲聾地敲擊著他的心脾。


    從此,他再也不喜歡雨天。


    尤不喜歡的,是聽雨的聲音。


    九日之後,雨聲停歇。


    他依舊尋不到容染,隻能一個人蜷坐在泥濘的桃花林裏,打開了緊攥在手裏許久的丹瓶。


    丹香撲鼻。


    他想,這應當是容染留給他吃的東西。


    盡管那時的他,連丹藥是什麽,都不清楚。


    他把丹藥倒進喉嚨。


    丹藥入口即化,很快,他便感覺到渾身疲憊一掃而空,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也慢慢出現了光亮——


    他竟然能夠視物了。


    能夠視物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頭去看對方留下的那枚玉。


    ——那是枚墨玉。


    墨玉上鐫刻著極為古樸的紋路,中間豎刻兩個古老字符。


    他看不懂,一直到後來,他跌跌撞撞出了桃穀,去到凡世後,找人問起,才知道那兩個字是“天宗”。


    仙道第一大宗,天宗。


    而他之所以出穀,便是想要找到容染,於是沒有猶豫,便往天宗去了。


    跋涉數月,才終於到達。


    在前往天宗過程中,他曾遇過不少危險,隻是,那枚墨玉似乎是件奇物,每當有人想傷害他時,便會散發出強光,待強光消失後,那些想要傷害他的人便都消失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裏,後來問起容染,容染也隻是揉著他的頭,告訴他不必知曉。


    他攀上山門三千長階。


    在長階盡頭,他遇見了容染,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對方容顏。


    如他想象般溫柔美好。


    容染一見到他便是一怔,旋即認出了他腰間墨玉,滿麵欣喜走過來。


    “你終於來了。”容染聲音如春風拂麵。


    “——我已經,等你許久。”


    ……


    葉雲瀾忽然覺察到有視線落在身上。


    他睜開眼,側身往視線來處看去,發現白衣鶴氅的男人執劍站在不遠處桃樹下,不知道已經看了他多久。


    男人身上劍意未消,有孤高冰寒之意從身上溢出,分明是剛練完劍的模樣。


    這裏,竟是棲雲君平日練劍之地麽。


    葉雲瀾蹙起眉,目光緊緊注視著對方手上長劍。


    玄清渡厄劍。


    當年他在浮屠塔中,感受過無數次對方揮出的劍氣,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柄名震天下的凶劍真正的模樣。


    被神火重傷之後,他目力一直不佳,這樣的距離,隻能隱約看到棲雲君手中握著的那把長劍形製古樸,劍鞘上卻鐫刻著一抹突兀豔紅,瞧不清是何圖案。


    而劍柄處,則懸著一枚墨玉,觀形狀,依稀……有幾分熟悉。


    葉雲瀾想要細看,忽然聽到棲雲君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本已想走,留在此地不過是對玄清渡厄劍尚有幾分好奇,聞聽此言,便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擾仙尊修行,我這就離開。”


    棲雲君站在原處,凝視著那抹瘦削白影漸去。


    他低頭看著橫枝在他麵前的桃花,抬手輕觸上麵一片小小花瓣。


    方才他從遠處窺見桃林中有人,恍惚間竟似與夢中那抹虛幻身影重逢。


    走近方知隻是錯覺。


    忽然想起,雲天宮內終年飄雪,除了殿內和這處桃林,其他地方皆冷寒刺骨。


    葉雲瀾不能動用靈力護體,又有傷在身,怕是受不得冷。


    或許不該叫他離開。


    隻是,這念頭也就在腦海中轉圜過一瞬,便不見蹤影。


    ——


    葉雲瀾走在空無一人的白玉回廊上。


    寒風穿過他衣袍,他的麵色比回廊外堆疊的雪更加蒼白。


    遠處忽然傳來腳步聲。


    他抬頭看,來者一身青衣,是容染。


    “阿瀾可教我一通好找。”容染快步走到他麵前,語氣有些埋怨,臉上卻含著笑意,“不過能下床走動,看來師尊療傷確有成效,我也便放心了。阿瀾,你肯定不知,之前你在賀蘭師兄屋裏昏迷的時候,我有多擔心。”


    葉雲瀾不鹹不淡道:“是麽。”


    容染笑容微僵,旋即又關切道:“阿瀾在雲天宮裏可還習慣?師尊不喜被人攪擾,雲天宮不允外人隨意出入,你若有所需,便都與師兄說,師兄來為你辦妥。”


    “我並無需要。”葉雲瀾微微抬眼望著容染,忽然道:“容師兄,我之前便說過,我不想來這裏療傷。”


    “阿瀾之所以不願,是因為師尊麽?”容染柔聲勸,“其實,師尊雖然修的是無情道,但平日裏對我,對其他天宗弟子都是極好的,並不如外人說的那般不近人情,阿瀾實在不必如此抗拒。”


    “並非如此。”葉雲瀾道,“我隻是覺得,容師兄照顧我這些年,當年的救命之恩,已經早就還清了,再如此幫我,我恐怕消受不起。”


    容染:“阿瀾怎會這樣想?我照顧你,是我心甘情願,與救命之恩無關,你何必放在心上。”


    “可是師兄,”葉雲瀾淡淡道,“有許多事情,我已經可以自己決定,不必再勞煩師兄為我主張了。”


    容染麵色一白,終於明白了葉雲瀾的意思,“阿瀾忽然這樣說,莫非是師兄做錯什麽,惹你生氣了麽?”他想了想,急切解釋道,“你當時吐血昏迷,我將你送到師尊這裏來療傷,是在迫不得已,並不是不尊重你意願……阿瀾,你不知我當時有多擔心……”


    葉雲瀾越過他便走。


    “阿瀾!”


    容染忽然提高聲音喊。


    “你難道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和師兄鬧脾氣麽?”


    葉雲瀾隻往前走,沒有回頭。


    容染立在原地,等了許久。


    然而這次,葉雲瀾卻沒有再和以前一般,處處依著他就著他。他隻要表現出些許不虞,便會主動靠近過來,小心翼翼討他開心。


    等他終於轉過身,卻連葉雲瀾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五指慢慢攥到肉裏,容染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養了這麽多年的夜鶯,飛走了。


    ——


    沈殊在等人。


    他一向善於等待,且極有耐心。


    終於,他遙遙看見那個從風雪裏走來的熟悉身影。


    烏發飛舞,白衣獵獵。


    讓他不禁想起,那日漫天烈火之中,那人如白鷗飛掠而來,將重傷的他擁入懷中的場景。


    火焰撞入那人背脊,有血滴在他臉上。


    好燙。他想。


    怎麽會有人的血,這樣的燙?


    燙在他心尖,教他日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沈殊?”


    他聽到那人清冷如泉的聲音。


    沈殊跑過去,迎著葉雲瀾驚訝目光,將手裏揣了許久的一捧藍鈴花遞給對方。


    幽藍花朵上盛滿風雪,靜謐美麗。


    葉雲瀾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花接過來,道:“你是如何進到雲天宮裏來的?”


    之前能夠偷偷潛進賀蘭澤的院子也便罷了,此地是雲天宮,禁製重重,連他都無法輕易出入,沈殊又是如何進來的?


    “望雲峰……我之前來過幾次,雲天宮就在望雲峰頂。”沈殊聲音沙啞,語速依舊很慢,“隻是……一開始我進不去,所以,我便在外麵等了幾日。”


    葉雲瀾:“等?”


    沈殊點頭,“等人。”


    “等什麽人?”


    “等人……進去裏麵。”沈殊描述,“我等到一個……穿著青衣的人。我跟著他,便進來了。”


    青衣人……容染?


    葉雲瀾道:“你上次潛進院子裏見我,難不成也是這麽偷偷跟進來的?”


    沈殊點頭。


    葉雲瀾:“……”


    他伸手去摸了摸沈殊的頭,心中微有詫異。


    且不論沈殊能夠跟蹤元嬰期的容染不被察覺,單是隻偷偷看過一遍,就能依樣畫葫蘆地闖過那麽多複雜禁製,這其中所要靠的,不僅僅是強大的觀察與記憶能力,還必須對陣術一道有著極為敏銳的、天生的感知。


    這是個天縱之才。


    葉雲瀾意識這一點,忽然想起前世魔尊。


    魔尊,也是極擅長陣術之人。


    原本他對此並不知曉,因為他被送入魔門時,對方早已九轉天魔體大成,實力在魔道稱尊,無需再用陣術作為助力。


    一直到後來,魔尊自封修為踏入負生寺,破盡浮屠塔外九萬重禁製,殺上來救他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對方在陣術造詣上,並不輸給這世間任何一個陣術大家。


    葉雲瀾有些出神。


    沈殊仰著臉,任葉雲瀾摸頭,目光專注地凝在葉雲瀾身上,模樣顯得十分乖巧而安靜,卻忽然感覺對方的動作慢下。


    他看到葉雲瀾那雙美麗眼眸裏依然倒映著他的影子。可對方的眼神,卻仿佛是在透過他,在看向別的人。


    沈殊眸色微深,忽然伸手扯了扯葉雲瀾衣袖。


    “……仙君。”


    葉雲瀾回過神來,“怎麽。”


    沈殊:“這次我帶花過來,仙君可以……給我一點獎勵嗎?”


    葉雲瀾想到沈殊而今還隻是十三四歲年紀,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做了事情便想得到表揚。


    於是便問,“你想要什麽獎勵?”


    沈殊:“我想要仙君……抱抱我。”


    葉雲瀾怔住。


    沈殊攥緊他衣袖,小心翼翼道:“不可以嗎?”他聲音沙啞,“就像……當初仙君救我一樣。”


    葉雲瀾想起當初他抱在懷裏,滿身是血的少年。


    那時,少年蜷在他懷裏,鮮血淋漓的手緊緊攥住他衣襟。


    ……就仿佛他是他,在浮世中唯一的依靠。


    心一軟,葉雲瀾俯身擁住沈殊。


    少年炙熱的體溫傳遞過來,他在寒天雪地裏僵冷的身體,忽然感覺到暖意。


    很溫暖。


    忍不住抱緊了些。


    沈殊踮起腳尖,也伸出雙手環住他削瘦單薄的肩頭。


    少年的鼻息噴在脖頸上,有些癢。


    許久,他聽到少年沙啞的聲音。


    “仙君……好香。”


    葉雲瀾並不覺自己身上有什麽香氣,隻是,以前魔尊那廝意.亂.情.迷之時,也常抱著他說他好香,而今被沈殊這麽一提,不知怎麽,臉上竟有些燒熱。


    他放開少年,起身道:“時候已經不早,你該回去了。雲天宮不比其他地方,你擅自闖入,會惹出禍端。”


    “我不怕。”沈殊卻道。


    ……膽大妄為的小狼崽子。


    “知你不怕,”葉雲瀾道,“可是你如此行事,卻會讓人為你憂心。”


    沈殊:“仙君……也會為我憂心嗎?”


    葉雲瀾抿了抿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道:“我把你救出秘境,可不是想看你恣意妄為,折騰自己的。”


    “妄為……我不懂什麽叫妄為,”沈殊道,“不過,我聽仙君的。”


    “那便回去,這幾日不必再過來了。”葉雲瀾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七日之後,我也會離開這裏。”


    沈殊乖乖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問:“仙君離開這裏後,還會回去……之前那個地方嗎?”


    葉雲瀾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有自己的住處。”


    沈殊眼睛倏然亮起來,“仙君自己的住處……在哪裏?”


    葉雲瀾想起,他的住處是剛進宗門時容染安排的,十分偏僻,周圍沒有其他弟子,平日裏,也隻有容染會專程過來看他。


    偏僻之地,倒也合他需要,不必費心更換了。


    於是道:“雁回峰,青竹林。”


    沈殊聽了,想了想,道:“那我……先去仙君住處等著,給仙君準備一個……驚喜。”


    “到時,仙君能不能,再給我一個獎勵?”


    驚喜?


    葉雲瀾看著沈殊仰頭望他,眼都不眨的認真模樣,心頭微軟。


    他輕輕用指腹擦去飄落在少年臉頰的雪花,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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