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靈跟在鬼神身後默默的回了鬼神殿,腦中卻不停浮現之前鬼神揮手打散那老人魂魄的場景,那一打,仿佛打到了染靈的心裏。


    縱然是知道鬼神此番是護著自己,但總覺得心裏邊有些不好的情緒,抬眼看向鬼神的背影,染靈心裏不禁感慨,那是鬼神啊,本就冷麵無情、殺伐果決的鬼神,自己究竟是在期望些什麽呢?


    回了殿中,鬼神一如往常的坐在案幾旁看著冊子,染靈有些無措的站也不是,坐也不對。


    “怎麽了?”鬼神開口道。


    “染靈有話想說。”


    “你說。”


    染靈扯著衣袖遲疑了一會還是開了口:“大人,那人不是染靈所害,染靈去時便已經死了,染靈也不知那上麵怎麽會有染靈的氣息。”


    鬼神看了一眼染靈:“那些都不重要。”


    “現在那個老人也已經魂飛魄散,染靈就算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沒有辦法了。”


    “你這是在怪本座?”


    染靈急忙搖著手:“不是不是,大人這樣做的確一勞永逸,隻是染靈寧願天下人誤解,也不願大人誤解。”


    鬼神丟開手中的冊子似乎有些怒意:“本座誤解你什麽了?”


    染靈自嘲的笑了笑,好似最近因為鬼神對自己的態度和緩,自己還真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在別人麵前染靈可能是錚錚鐵骨,但在他麵前,染靈總覺得自己有些卑微。


    因為他總是那麽高高在上,那麽不染俗世,即便染靈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敢逆了他的意,因為他不僅是鬼神,還是染靈心中的神。


    想了一會,染靈終於是開了口:“大人,染靈隻是還未從中將情緒理出來,讓大人惱了。”


    “以後那閻羅殿若非必要別去了。”


    “是。”


    待鬼神就寢後,染靈悄悄跑去了幻的院子,見幻和道子兩人還未休息,便將二人從屋子裏提出來,坐到了院中。


    道子:“誒,我累了好幾日沒休息了,你這又是怎麽了?”


    染靈白了一眼:“你是個鬼還需要休息什麽?”


    “誒,你這丫頭!”


    “好了好了。”幻在一旁勸著:“她今天去了閻羅殿定是心情不好。”


    染靈滿意的拍了拍幻的肩:“還是你了解我。”


    道子倒不屑一顧:“你這丫頭閑不過兩天就要出一檔子事。”


    “誒,我說,你什麽意思?”染靈搶過道子手中的杯子問道。


    幻著急的拿過杯子:“行了行了,都好好說話。”


    染靈不再看道子,轉過頭看向幻:“幻,你說真的有乾坤鏡也照不出真假之人嗎?”


    “這個倒沒聽說過,還從未有過此種事發生。”


    “那假冒別人的氣息呢?”


    “這個當然不行了,每個人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沒人可以做到。”


    “那如果是,我曾經碰過了什麽東西,且在上麵動用了靈力呢?”


    幻想了想:“倒是有一種說法,說是一個物件跟著人時間久了或者靈力加持久了,便也有了那個人的氣息。”


    “那也沒跟我多久啊……”染靈枕著頭念叨著。


    “你想到了什麽?”幻拍了拍染靈,喚回染靈的思緒。


    “我懷疑刹是從那隻之前交給我的玉笛子上提了我的氣息,因為隻有那一個物件是我接觸過的,但那個東西在我手上不過一會便去了大人那兒,怎麽也該是大人的氣息吧。”


    道子適時的插嘴:“你日日跟在大人身側,沾了你的也說得過去。”


    染靈點了點頭:“那這便說得過去了,不過那假冒之人我還是想不通。”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幻翹了敲桌麵:“以刹的本事,尋個與你長得一樣也應該做得到。”


    “是這樣嗎?”染靈枕著頭呆呆的看著半空中漂浮的塵埃,一臉心事沉重的樣子。


    幻:“我說,這樣的事不至於讓你這麽惆悵吧。”


    “是不至於。”染靈從情緒裏緩過神,手指在桌麵上畫著圈:“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道子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怎麽,被大人罵了?”


    “大人會罵她?”幻接嘴道:“就是她掀了閻羅殿大人也不會罵她。”


    “我也覺得是,這丫頭倒是有一身惹大人開心的本事。”


    “停停停……”染靈打斷二人的談話:“你們別涮我了。”


    幻好笑的看著染靈:“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不知該怎麽說。”


    幻踢了踢道子:“那就拿酒來。”道子被踢了兩腳正要不爽,見著幻衝自己眨了眨眼立即會意的去搬了酒來。


    酒過三巡又三巡,就在幻感覺有些拿不穩杯子的時候,終於是見著一旁站著的染靈晃悠悠的撞在了樹上。


    一旁的道子早已趴在桌上睡著了,桌上和地上擺滿了酒壇子,幻也跟著起身拉了拉染靈:“喂,你還行不行?”


    染靈撐著樹幹起了身,搖了搖手中的酒壇子:“行,咦,空了,拿酒來!”


    幻扯著染靈的袖子想要坐回去,哪知道染靈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拿酒來!”


    幻無奈的搖了搖頭,拿了兩壇酒過來,順勢在染靈身側坐了下來:“現在說得出口了吧?”


    “說什麽?”


    “你今天到底在不開心些什麽?”


    染靈抬起酒壇猛喝了幾口,卻不小心被嗆到了,咳得臉都紅了起來,幻隻好拍著染靈的背:“不想說便不說了。”


    染靈擺擺手:“不是不想說,隻是不知該怎麽說。”


    “那便隨便聊聊,想到什麽說什麽。”


    “幻,你喜歡過誰嗎?”


    幻顯然被問得有些尷尬,愣了愣神:“沒有吧。”


    “那你這長長久久的日子怎麽過的呢?”


    幻像是也回憶了起來:“就這樣過的吧,打打殺殺,管理著鬼神殿和這地界。”


    “那你會不會寂寞?”


    “不會吧,這日子過得長了便也習慣了,且我們這些地界之人壽命長久,便也看得通透一些。”


    染靈拍了拍幻的肩膀:“我曾經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喜歡的想要的,便有了弱點和軟肋。”


    “染靈。”幻歎了一口氣:“你可知你喜歡的是誰,是最遙不可及的神,也是最高高在上的地界之主。”


    “我知道。”染靈抬起頭看著永遠黑著的地界上空,那裏沒有星空,隻有整片的空洞的黑色的虛無:“我一直膽都挺大的,隻是這次膽也太大了。”


    “其實……”幻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大人待你真不錯。”


    “是挺好啊,但是我總覺得大人不夠信任我,許是我來得時間太短了吧。”


    “你連命都豁得出去,怎麽能用時間長短來衡量。”


    染靈轉過頭笑吟吟看著幻:“倒也是,若是哪日大人要殺我,我也不會反抗的,第一我打不過,第二我下不了手。”


    “我跟了大人這麽久,大人的脾性我還是知道的,這世間萬物沒什麽是能被放在眼中的。”


    “除了你。”這句話幻沒有說出口,隻是憋在了心裏。


    染靈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若是在意,哪會如此不動於衷。”


    染靈說著說著覺得心情好了些,便扯著幻繼續喝酒,直到醉得有些不省人事都還在往嘴裏灌著。


    幻想攔卻也攔不住,便由著染靈去,隻是自己手中的酒再未抬起過,厚重的心事仿佛壓住了幻的心。


    看著身旁像個男子一般爽朗的喝著酒的染靈,幻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也許去喜歡上誰也並非不可,至少空洞的心會被各種情緒填滿,好的、壞的、酸的、甜的、苦的都可以一一嚐過,就算未得圓滿,滿身傷痕,也算是不枉費來這世間一遭。


    想著想著,幻便笑了起來:“染靈,你說我要是也去找個人喜歡,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空了。”


    染靈大笑著拍了拍幻:“開竅了啊。”


    “你說,喜歡一個人是怎麽樣的?”


    “喜歡一個人啊……”染靈想了想:“就是會希望他注意到自己,卻又害怕被注意到不好的自己,是想要親近,想要守護,想要將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呈給他。”


    染靈手裏提著一壇酒,腳步踉蹌的站起身繼續說道:“你看過人界的天空嗎,那天上的星星就像你喜歡的那個人,耀眼奪目卻又遙不可及。”


    幻也跟著起身:“那若這個人不喜歡你呢?”


    “那便是痛苦的,你既希望他幸福,但又想給他幸福的那個人是自己,也是嫉妒的,嫉妒所有能讓他微笑的風景,可這些風景偏偏不是你。”


    “那如果,喜歡的這個人喜歡別的人呢?”


    染靈轉過身麵對著幻:“那一定要及早放棄,別讓嫉妒和仇恨蒙蔽了自己,要相信自己一定會別有一番天地。”


    此時的染靈已經站不穩了,幻正想伸手扶,卻在看到了染靈的身後時縮回了手:“你且站穩些。”


    染靈左搖右晃的揮著酒壇子:“站得穩呢,你看,我還能跳舞。”


    說完,染靈提著壇子蹦蹦跳跳著,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哼著歌,隻是不知是跳的是哪一屆的舞,看得幻有些無奈。


    染靈聽見身後有聲音傳來:“你倒是玩得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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