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場戲,是他自導自演的。”靜默裏,突然而起的聲音,低沉,儒雅,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所有人豁然回首,看向翩翩走來的男子,紫色錦袍,有些褶皺和塵土,他嘴角帶笑,似乎對於眼前的景象並沒有在意,隻是眉眼中,冷若冰霜。


    “暮……暮三爺?”有官員認得他,遲疑地開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姿態悠然地走過來的暮書墨,如入無人之境,又像是閑庭信步在自家院子裏一般,方才黯淡的神色,突然爆發出巨大的神采——他們有救了!


    暮書墨卻沒有看那位官員,他看著小夏,緩緩說道,“其實,那出被打的戲,是你自己有意引導的。往日裏從來不會逃跑的你,這次卵足了勁地跑到了長樂宮門口,也是你有意將動靜鬧大。你不確定長公主是不是會出來,但是,隻要長樂宮有任何一個宮女於心不忍跑了出來,那麽,長公主便不會不管不顧。因為你覺得,沒人能擔得起枉顧性命這種罪名,更何況還是一國公主。”雖然,這個計謀其實對暮顏很不了解,但是碰巧,那日閆夢忱在……倒是被他鬼使神差的進了長樂宮。


    “你就是用這樣簡單,卻誰都抓不住把柄的伎倆,進入了長樂宮。之後,你認真做事,在長公主眼皮子底下,一點點博取了信任。”暮書墨緩步走上去,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大費周章混進長樂宮,或者說你到底要打探什麽消息,而這些消息,到底對你今日的舉動,有何益處?”


    這的確是他最費解的地方,雖然接近了暮顏,就相當於接近了南瑾,可是若他真有意圖要謀反,南瑾還沒回來的時候,不是更方便麽?還是說,他不是為了謀反,而隻是為了針對南瑾和暮顏?


    “小……小夏?三爺說的……都是真的?”小平看看暮書墨,又回頭看看小夏,在兩者之間來回看著,那個沉默地安安靜靜做事的少年……怎麽會那麽心機深沉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殺人的時候都麵無表情的人,該是多麽冷的心和狠的性子?


    隻是,小夏依舊不言不語,隻是表情略帶陰狠地看著暮書墨,暮書墨不以為意,繼續砸了重磅炸彈,“我應該叫你,夏之鏡,還是靜之?”


    “唰!”長劍瞬間一指,原本無神的眼中,迸發出的殺氣,如同實質性的利刃,長劍挑起濺起的血花,在半空中劃出瑰麗的弧度,卻帶著令人膽寒的顏色和腥味。


    “唰!”身後,將近二十人的侍衛,齊齊上前,將篝火堆裏的被綁著的人們,圍了起來——人質在手。


    暮書墨眼眸輕輕一掃那些官員,嗤笑道,“你們覺得……這些人可以威脅到我麽?別忘了,我也是他們口中的……外姓之人。……嘖嘖,夕照皇室姓南宮,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把自己劃歸為,非外姓的?”


    官員們原本希冀的神色漸漸幻滅,麵色有些尷尬,倒是那些侍衛,一怔,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敵人並不介意這群人質的安危,那他們拿什麽威脅?於是齊齊看向小夏。


    人群裏,始終沉默不語的林晚,抬頭看了看暮書墨……


    小夏卻是無論如何今日都必須殺了暮書墨,殺意起,長劍一指,真氣凜然爆發,連人帶劍直直衝了出去刺向暮書墨。


    有些官員們不忍再看,閉上了眼,有一些看著的,卻見暮書墨始終沒有絲毫動作,就這麽閑閑散散站著,手執折扇,那扇子也是不忍直視,竟然都是仕女圖!心中默默撫額,這樣一個浪蕩公子,他們到底是怎麽敢寄予厚望的?


    ……


    而林子裏。


    黃沙漫天而起,那極速飛旋的黃沙,就像是一根根細小的針,割裂了倆人的肌膚,連衣服都有了好幾道口子,鮮血微微沁了出來。


    暮顏倒是還好,自始至終南瑾都護地周全,幾乎沒怎麽受傷,隻是偶爾手臂上的衣服被劃破了,而南瑾就不同了,背上、手臂上、腿上,連臉上都已經割到了,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本就蒼白的膚色,這會兒有些觸目驚心。


    若是真刀實槍地打,兩人聯手,必然不會落了下風,可是這黃沙飛卷,連對抗的法子都沒有找到。


    暮顏有些頭疼,在南瑾地保護下,憑借著記憶朝著林子外走出,越走,越是奇怪。也許是施法者終究能力有限,這片黃沙應該不大,也就是和方才的濃霧幻象差不多,應該不會波及到其他人,但是他們走了這許久,始終身處黃沙中心,似乎……這片黃沙在跟著他們一起走……


    但是若是這樣的話,他們又必定會遇到方才過來找南瑾的兩人……


    一時間,兩人竟然毫無頭緒。


    突然,暮顏怔怔看著腳底的草——那麽大的黃沙在狂風下席卷而起,可是,腳下的草葉卻隻是微微晃動,甚至還沒有他們行走間帶來的動靜大……


    暮顏神色莫測,扯了扯南瑾,指了指腳底下的土地,南瑾心領神會,兩人突然也不走了,雙雙席地而坐,閉目,調息。


    臉上被刮得生疼,兩人也不在意,南瑾也不護著暮顏了,自顧自調息這,約莫一炷香之後,風聲漸小,臉上痛覺似乎也漸漸沒有了,兩人才睜眼,互相對視了一下,果然——所有的傷口並不存在。黃沙,同樣也是幻覺。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擅長這般的術法,而且還是一個扣著一個,讓人防不勝防。


    思及此,暮顏突然想起了那個嘶啞的宛若鋸木頭的破碎聲音,站起身問南瑾,“可知道,夕照什麽人的聲音,是被破碎過的,笑起來像是鋸木頭的嘶啞聲音?”


    這種人,應該很好找才對。


    南瑾蹙眉,他自然不曾見過那個暗室裏的人,那是隻有曆代老皇帝駕崩前,才會授予的秘密,他搖了搖頭,皺著眉,似乎在回想,想了半晌,無奈說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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