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東背上的傷真的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了,正因為之前見過馮宇謀受過的傷,馮若詩才更加清楚一個文弱書生傷成這樣有多麽痛。


    可即便血肉已經被尖利的石頭劃破外翻,冷汗已經浸濕了整個後背,可他依然咬緊牙關沒有說過一個“痛”字,更是讓馮若詩對他另眼相看。


    從裏衣上撕下來的布條很快就被血漬弄髒,馮若詩又悄悄地撕了一塊下來,才總算把他的傷口清理幹淨了。隻是此處並沒有幹淨的水,所以想要更深層次地清理還得等回去了以後再進行了。


    將染了血漬的布條扔到一邊,馮若詩攙扶著孟祥東站了起來。


    孟祥東擺了擺手,自己站了起來笑道:“我傷得隻是後背,胳膊腿兒都沒事,不用扶著我,倒是你腿上的傷......”


    馮若詩這才想起自己也受傷了,不過跟孟祥東背上的傷比起來,她這點兒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這兒沒事的,咱們還是趕緊找路出去吧,等天黑了山裏又冷又危險,還有你背上的傷,也得趕緊上藥才行。”馮若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就四處張望著找出去的路了。


    孟祥東以前也見過大戶人家的小姐們,不是冷麵冷情就是高高在上,他以為從馮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走出來的姑娘雖然可以說是知書達理,也一定是嬌生慣養的。但馮若詩今日的表現真的讓他大開眼界,誰說大姐閨秀就一定是嬌滴滴的?照樣有堅強勇敢的人存在。


    “我們是滑進這個小山坳裏了,想要找到路還是得先爬上去再說。這邊,這邊的山坡不太陡,順著這邊爬上去就行。”孟祥東轉了一圈,選中了一個長滿草叢的斜坡。


    馮若詩點頭,她選中的路也正是這條,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隻是想要爬上去也有些難度,別的不說,光是這條斜坡上的雜草就讓人憂心。草長得很茂盛,往上麵爬坡的時候正好可以抓著穩固身形,隻是這樣也有一個隱患,茂盛的草裏肯定隱藏著各種未知的危險,蛇蟲鼠蟻就是其中一個。


    “若是有毒蛇......”馮若詩還記得尚未進林子的時候遇見的那條蛇,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依然讓她心有餘悸。


    啪啪,啪啪。


    響亮的敲打聲響起,馮若詩一瞧,隻見孟祥東正舉著一根不知從何處招來的棍子敲打著斜坡上的草叢。那棍子足有五尺長,頭上還帶著幾根斜岔兒,敲打起來很是好用。


    “瞧,這就叫打草驚蛇!”孟祥東轉過身來衝著她哈哈一笑,繼續又扭頭敲打麵前的草叢了。


    多年以後馮若詩依然記得孟祥東今日燦爛的回眸一笑,也正是這個笑容讓她從未起過波瀾的心活躍了起來,也正是這一笑,讓她找到了後半輩子的依靠。


    斜坡不陡,再加上草叢的幫助,兩人互相攙扶著很快就爬了上來。


    “好啦!多謝你了,現在我就送你回家。”孟祥東摸了摸那長長的棍子,一揚手將它又扔回了山坳裏。


    “你怎麽把它又扔回去了?”


    孟祥東笑道:“讓它回家去吧,若是以後也有一對兒像咱們這樣的苦命人不慎掉了進去,正好能讓他們也爬上來啊!”


    苦命人,其實孟祥東剛剛差點兒一個順嘴兒說成了苦命鴛鴦,幸好他反應快才改了口,不過他的耳根子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紅。


    “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剛才爬上來的時候牽動了傷口?你先坐下來歇歇吧,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能用的草藥先幫你清理一下!”馮若詩轉身就要走。


    “別走!”


    孟祥東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將她重新拉了回來,這是用力太過,馮若詩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咳咳,我,我是擔心這裏太多危險,你一個人離開會,會遇到危險。”


    孟祥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臉更紅了,連脖子都紅紅的了。


    馮若詩咬了咬唇,手足無措地轉了過去,聲音小的像蚊子嗡嗡一般:“那個,我,我不去了,咱們,咱們趕緊回去吧,舒兒她們肯定急壞了。”


    可不是急壞了?找了這麽半天都沒找到人,白曼和秦雨露都開始哭鼻子了。


    孟祥東在前邊帶路,馮若詩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看上去就跟鬧別扭的小情侶一般。


    許是這樣的氣氛有些太尷尬了,孟祥東幹幹地咳嗽了一聲,當先打破了寧靜:“這個煙霞峰向來沒多少人進來,住著附近的人都知道煙霞峰很危險。”


    “嗯,怪不得昨日那個老船長叮囑我們不要來。”馮若詩低著頭,一邊搭話一邊往前走,腦袋砰地一聲撞到了孟祥東的胸口上。


    她捂著腦袋,茫然、尷尬,又略帶羞澀地看著他,不過很快便又低下了頭去。


    孟祥東胸口倒是不怎麽疼,隻是擔心她頭疼,剛想抬手去幫她揉揉頭頂,又意識到這樣做不太合適趕緊將手縮了回來,繼續回過身往前走。


    他剛剛猛然轉身是太驚訝了,趕緊問道:“老魏提醒過你們了?那雲舒怎麽還帶著你們過來?我之前見過她的時候也說過多次,可她不僅不想回去,還暗示我不要將此事說出來,難道,她有什麽秘密?”


    若是換了旁人這樣做,孟祥東肯定要懷疑那人別有用心了。但做這件事的是雲舒,他相信雲舒的為人,定然不會將朋友們的安危置之不理。


    “她啊,的確有個秘密。”馮若詩忍不住輕輕笑了:“她想要學紅娘給人家牽姻緣線呢!”


    原來是要做媒。


    隻是給誰做媒呢?


    難道是馮若詩?


    不知為何,孟祥東心裏突然有些不自在,不過轉念一想便又釋然了:“她想要給彭大統領和白小姐做媒?這丫頭眼光倒是不錯,隻是不知道這根姻緣線能不能牽成了。”


    “咦?”馮若詩有些納悶,“你怎麽知道是他們兩人?舒兒跟你說過?”


    當然沒有說過了,不過猜也能猜出來了,除了雲舒,這些人中就隻有白曼和馮若詩兩個尚未說親的姑娘,而彭振遠又一直跟在白曼身邊轉悠,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別人嗎?


    但是這些話他並未告訴馮若詩,而是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馮若詩撲哧一笑:“你這個樣子,跟街上擺攤算卦的神算子一個樣兒,看來啊,等你將來告老還鄉了,還能有個發揮餘熱的地方呢!”


    這是在說他神叨叨了?


    孟祥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表麵看上去冷冷清清的馮若詩馮大小姐也是個愛開玩笑的小姑娘呢!


    兩人繼續往前走,秉承著助人為樂的好傳統,孟祥東十分自然地打聽起了彭振遠和白曼的事。


    “我瞧著彭大統領對白小姐也算是一往情深了,隻是白小姐似乎對他不怎麽上心,莫非白小姐沒看上他?”


    若他問的是雲舒,或許得到的答案就是“對,白曼沒看上彭老粗”了。


    不過現在是心思更加細膩的馮若詩,說出來的話又有些不同了。


    “我覺得,曼兒對彭大哥的心思是明白的,或許她心裏也很感激的吧?隻是,曼兒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了,應該是沒有地方再放別的男子了吧!”


    在感情方麵,馮若詩信奉的就是不論男女,隻要動心了,就隻能放對方一個人,決不能再有第二個,這也是當初她主動退出跟雲舒爭搶風吟的原因。既然不能成為對方心中的唯一,那寧願不要這強扭的瓜,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孟祥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剛才的話題:“白小姐有了意中人?既然這樣,雲舒就更不該棒打鴛鴦了。”


    “你這是在責備舒兒?”馮若詩臉色沉了沉,顯然不允許旁人說自己好朋友的壞話。


    孟祥東趕緊解釋:“不是責備,我隻是,隻是不明白她為何非要撮合兩個不相愛的人......”


    馮若詩站定了步子,認真而堅定地說道:“不是不相愛,彭大哥喜歡曼兒,曼兒心裏對彭大哥也有幾分好感,隻是這幾分好感被另一個錯誤的人掩蓋了,所以我們要幫她認識到自己的內心。”


    錯誤的人?孟祥東很想問她你怎麽知道白曼喜歡的那個人是個錯誤的人?萬一人家是真愛呢?棒打鴛鴦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不過這樣的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不知為何,麵對異常認真的馮若詩,孟祥東心裏總覺得有些膽寒,不是畏懼,而是擔心,擔心自己會惹她生氣,讓她不開心。她不開心了自己就會不開心,她生氣了,自己也會不開心。


    後知後覺的傻大東並沒意識到這份擔心其實就是喜歡。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那個人不是錯誤的人?”


    他不說可不代表馮若詩看不出來,她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義憤填膺地控訴道:“你知道嗎?曼兒喜歡的人是她的師父,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你來說說,一個都半截身子進了棺材的人了,不好好地過自己後半輩子日子,幹嘛要去招惹人家小姑娘?舒兒說的對,曼兒的師父就不是個好人,仗著自己照顧了曼兒幾年就欺騙小姑娘,他就是個老流氓!”


    老流氓?


    孟祥東艱澀地咽咽口水,從馮若詩口中聽到這三個字真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都五十多歲了?也的確有些不大合適啊!”孟祥東嘴角抽了抽,很難想象白曼是怎麽看上那個老頭子的。若是馮若詩喜歡上了一個五十多歲牙齒掉光頭發半白的老頭子......


    “不行!絕對不行!”孟祥東氣憤極了,脫口而出。


    馮若詩仿若找到了知己:“你也覺得曼兒不能跟她師父在一起是不是?我們都這樣認為啊,所以我們要幫彭大哥把曼兒娶回家,隻有跟彭大哥在一起,曼兒才能真正地幸福。那個什麽綠竹師父,根本就是個老流氓老騙子,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猥瑣地勾搭年輕小姑娘!最好別讓我碰見他,若是讓我見了他,一定要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讓他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現在的馮若詩已經出離憤怒了,不過看她這麽鮮活可愛的樣子,也挺有意思的。


    孟祥東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沒再澄清自己剛剛說的“不行”其實不是在說白曼了。


    正說著,前方草叢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隱約還有重物落地的砰砰聲,孟祥東當先聽到了聲音,趕緊捂住馮若詩的嘴將她帶到自己懷裏一並躲到了大樹後邊。


    馮若詩瞪大了眼睛,她現在什麽都聽不到了,隻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


    “噓,別出聲,應該是有個大家夥!”孟祥東緊張地盯著前麵,他腦子裏一片混亂,若今日隻有他自己也就罷了,就算是碰到了危險大不了一死了之。


    可現在還有馮若詩,這麽花兒一樣的姑娘啊,還有大好的日子等著她,哪能讓她跟自己一起死在這深山中呢?


    正想著,前方高高的灌木被分開,一個高大又肥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孟祥東倒抽一口冷氣,居然是熊!


    馮若詩整個人已經軟了,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熊,但向來愛看書的她也知道遇到了熊代表著什麽。


    幸好今日麵前的是一頭尚未成年的熊,身形沒有白曼遇到的那頭大,但即便是這樣想要逃脫也是太難了,而且這熊很明顯就是聞到了血腥氣過來的。


    “它是衝著我背上的傷來的!我拖住它,你快逃!”孟祥東鬆開手,推了馮若詩一把。


    “我不走,你是為了我受傷的,我不能丟下你不管,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馮若詩掉著眼淚,重新跑了回來。


    那小熊有些興奮,抬著頭嗷地叫了一聲,抬著爪子往這邊靠近了。


    此時想要逃走已經有些難了,馮若詩拉著他就躺下了:“我看書上說熊不吃死人,咱們試試。”


    眼下也隻有這一個法子了,若是逃過去了最好,若是逃不過去,就讓他成為最後一道屏障吧!


    這麽想著,孟祥東一個翻身將馮若詩護在了身下,輕輕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題外話------


    有人來救他們了,會是誰呢?猜一猜,看看猜對的能有幾個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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