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雲舒撥拉著算盤將這半個月的所有進項算清楚了,金泰樓、魚丸作坊,再加上賣帶魚的錢,竟有足足八百兩銀子呢!


    之前便知道肯定會掙錢,卻沒想到居然這麽掙錢,連風吟都有些驚訝。


    又將賬目重新核對了一遍,雲舒笑道:“八百多兩,足夠了!”


    雲水村的屋子基本已經建好了,過了年,雲舒便打算開始籌建自己的旅遊小鎮,說好的私塾也得建起來了。


    建私塾用不了多少錢,再說這是惠及村中所有百姓們的大好事,老村長定會大力支持。隻是私塾的先生卻是個大難題,雖然有錢但好的先生卻不好找,為此雲舒還是有些撓頭的。


    至於旅遊小鎮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雲舒打算先把村中已經建好的三處房子買下來,這些都是一開始便依照城裏客棧酒樓的樣式建造的,三處房子分別用來做客棧、酒樓和胭脂鋪子。


    胭脂鋪子是雲舒臨時決定加進去的,小雲馨對做胭脂水粉這麽上心,若是將來能在這方麵有所作為也是好的。


    越是接近年底生意便越是好,不僅是雲舒,作坊的工人們、金泰樓的姑娘們也都幹勁兒十足。


    特別是金泰樓,不僅是周邊幾個城鎮的客人過來買首飾,連再遠點兒的也有來的,甚至還有一次居然來了兩位京城的客人。


    這兩位客人的到來也頗有戲劇性,他們聽說煙霞鎮有美味的魚丸,誰知到了煙霞鎮才知道這裏的魚丸是假冒的,羅水縣的魚丸才是真的。


    既然已經到了煙霞鎮便不在乎奪走一段路程,兩人又到了羅水縣。在香味居品嚐過魚丸之後果然大為喜歡,又趕到了良河縣的憶江南吃最正宗的魚丸。


    到了良河縣才發現,原來這裏竟是塊寶地,吃吃喝喝買買買,真真是爽到心裏去了,還說要介紹自己的朋友們都來這裏呢!


    聽著莫含蕊和若玲講述著那兩位客人的熱鬧事兒,雲舒也高興得合不攏嘴。


    正聊著,外麵有人敲門,是清嫻嫂子慌慌張張地進門來了。


    雖說金泰樓的生意好,但因為大家都知道金泰樓的背後有常勝大將軍風吟坐鎮,並沒有人敢來鬧事。開張快一個月了,還從未遇到過什麽不好的事,清嫻嫂子這麽慌張自然讓大家極為納悶。


    “嫂子,有什麽事好好說,別著急。”


    一邊說著,雲舒站起身來,跟莫含蕊幾人便往外走。


    清嫻嫂子咽咽口水,卻拉住了她的胳膊,悄聲道:“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是,是我看到了一個人,覺得有些……哎呀,你自己瞧瞧,就在那兒,是不是有些眼熟?”


    究竟是什麽人竟讓清嫻嫂子成了這樣?


    雲舒幾人在三樓欄杆處往下瞧著,隻見一樓大堂裏來了位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子,這女子頭戴金釵金簪,身後還跟著四五個婢女,不僅如此,在門口還站著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子,顯然是這年輕女子的護衛。


    雲舒可以確定雲水村沒有這樣排場的女子,這女子定然是外地來的。


    隻是,雲舒越瞧越覺得那女子的身形有幾分眼熟。


    樓裏的姑娘見她是位大客戶,正帶著她往二樓雅間裏走去,那女子轉過樓梯時也露出了正臉。


    雲舒一瞧,驚得差點兒呼出聲來。


    那女子,不是雲家失蹤多日的女兒雲然又是誰!


    “把你家最好的首飾拿過來。”


    雲然身邊的小丫鬟趾高氣揚地吩咐著,雲然卻甩了甩帕子,淡淡地說道:“不用最好的了,我瞧著剛剛進門的時候放在門廳的那副頭麵就挺不錯,把它拿過來讓我瞧瞧吧!”


    負責接待雲然的小姑娘想了想,笑道:“真是對不住夫人,那副頭麵在咱們上樓的時候就已經被另外那位小姐訂了,估計現在應該在打包了呢!咱們樓裏多得是這樣的珍珠頭麵,還有更好看更精致的呢,夫人想要的話我這就取來……”


    “訂走了?”雲然歪了歪身子,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但她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她嬌弱:“出門了嗎?若是沒出門就跟她說一聲,這頭麵我定下了。”


    “這……夫人,那位小姐已經定了的東西,我們不好搶過來,還請夫人見諒……”


    “我出兩倍的價錢。”雲然神色淡淡的,高高揚起了自己的下巴,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見小姑娘不言聲,雲然身邊的小丫鬟盛氣淩人地說道:“你這丫頭怎麽做事的!我家夫人都說了出兩倍的價錢,難道你沒聽見嗎?有錢不賺,真是頭一次見你這樣的傻子!”


    小姑娘咬了咬唇瓣,雖然她很想掙錢,但來此做事時的崗前培訓上說過,不能為了錢去做沒有底線的事。而這件事明明就是雲然不對,即便是鬧到掌櫃的麵前,她也覺得自己沒有錯。


    “夫人,真是對不住,咱們樓裏沒有這樣的規矩,客人們已經定下的東西我們不能再討回來了。除非,除非那位小姐自己讓出來,我們真的不能做……”


    “你是不是傻!”丫鬟正要罵人,卻見雲然擺了擺手,趕緊閉上了嘴巴。


    隻見雲然按了按鬢邊的珠花,笑盈盈卻難掩自傲之情,說道:“你莫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別的暫且不說,我問你,你們金泰樓的東家可是姓雲名舒,家住雲水村村北的魚丸作坊處?”


    小姑娘早就對雲然有了幾分不滿,此時聽她這樣說不免多了幾分不屑,道:“我們東家的身份整個良河縣都知道。”


    言外之意便是說雲然隻是知道雲舒的身份又能如何,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金泰樓是雲舒的產業。更何況金泰樓開張那日,那麽多人往樓裏送東西送賀禮,甚至連身處京城的將軍母親柳盼儀都送了賀禮來,更是讓雲舒出盡了風頭。


    “你們良河縣的確都知道雲舒的身份,可能有幾個像我這樣跟她關係親近的?”雲然玩著手裏的帕子,嘴角噙笑:“我剛進門的時候瞧見你們樓裏的清嫻已經急匆匆上樓去了,許是她認出了我,罷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等下你們東家就會親自過來見我了,我跟你一個伺候人的小丫頭片子說什麽!”


    “你!”小姑娘咬咬唇,也站到了一邊不言聲了,她雖然是來伺候人的,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從未被別人這樣言語上糟踐過。


    小姑娘很想衝出去不理會雲然了,不過雲舒強調的職業道德還是讓她留在了雅間裏。


    “金寶兒,給貴客上茶。”小姑娘朝外邊喊了一聲。


    金寶兒和四妮兒不是樓裏賣首飾的姑娘,她們負責送茶送點心。兩個小姑娘一個負責大堂,一個負責雅間,沒兩天輪換一次,今天正好輪到金寶兒負責雅間。


    “來啦!”金寶兒笑盈盈地端著茶水和點心進來了,她最喜歡當值雅間了,因為雅間裏的客人多半非富即貴,她伺候好了還會有賞錢。


    隻是今日,她不僅沒有賞錢,反而還受到了刁難。


    “金寶兒?這名字真是夠俗的,是你家爹娘給你取的嗎?”雲然捏著帕子,似笑非笑地看著金寶兒,眼神中明顯帶了幾分嘲諷。


    金寶兒臉上的笑容滯了滯,不過還是勉強笑著點點頭:“讓夫人取笑了,爹娘心疼我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心疼?”雲然笑得前仰後合,仿佛這是多麽大的笑話一般:“你爹娘若是真的心疼你就該把你養在家裏好生伺候著,怎地還讓你出門拋頭露麵地伺候別人?說白了無非就是討個吉利,希望你能變成金疙瘩給他們招個金龜婿回去罷了!”


    “你,你……”金寶兒本就性子軟和,此時聽了雲然的話頓時急得渾身發抖,一雙眼眶子裏滿是淚水。


    負責招待的小姑娘知道雲然是個什麽臭脾氣,捏著拳頭很想教訓一下這女人,不過想到樓裏近乎嚴苛的職業操守,她隻能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


    小姑娘拉了金寶兒一下,板著臉道:“金寶兒,上好了茶水還不趕緊出去?外邊那麽多客人等著你呢,快去吧!”


    金寶兒知道小姑娘是在給她台階下,點點頭便出門來了。


    正要用袖子抹眼淚,金寶兒突然發覺麵前多了一條帕子,驚愕抬頭,隻見雲舒一臉關切地站在麵前。


    “東家?”


    “她為難你了?”雲舒將帕子給了她,冷冷地瞥了眼雅間。


    金寶兒接過帕子,隻低著頭不說話,金泰樓的職業道德標準明令禁止員工私下討論客人。她和四妮兒是東家開恩才進來做事的,她一定要好好做,不能丟了這份差事。


    正在這時,房間裏傳來雲然不耐煩的聲音:“你們東家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不知道我來了嗎?怎麽還不過來見我!”


    接下來便是接待的小姑娘的聲音:“夫人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們東家應該是不認識你吧?”


    雖然極力地掩飾,不過小姑娘的語氣裏還是帶了幾分冷嘲,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認識雲舒,雲舒肯定會馬上過來見她的。現在呢?雲舒根本沒有露麵的意思!真是好笑!


    雲然惱羞成怒,一拍桌子:“我怎麽可能弄錯!你們金泰樓的掌櫃叫莫含蕊,她是雲舒的大表姐。還有那個副掌櫃和管事,一個叫若玲一個叫清嫻,那都是雲水村死了男人的寡婦!我跟他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怎麽可能不認識?!你們東家就是故意不來見我的,她肯定是怕我跟她討首飾!哼,真是小家子氣,本夫人有的是銀子,還能白白討你們的首飾不成?”


    “既不是白白討首飾,那怎麽還非要見我們東家?夫人你看中了哪套首飾,我給您拿過來,您付錢我裝盒,這事不就成了嗎?哦對了,那套已經賣出去的珍珠頭麵不能作數,夫人尋別的首飾吧!”


    小姑娘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雲舒微微點頭暗暗稱讚,這姑娘不卑不亢,即便雲然已經強橫到這個地步了,依然有禮有度,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這姑娘叫蓮心。”莫含蕊跟雲舒畢竟是表姐妹,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小聲笑道:“這幾天就數蓮心的業績最好了。”


    雲舒暗暗點頭,這蓮心一看就是個銷售界的精英,若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她敢保證這姑娘絕對能做到金牌銷售。


    當然,金泰樓也是有金牌銷售的,每年年底評一次,業績最好的姑娘便能得到一塊純金打造的小金鎖,上麵刻有“金牌銷售”四個字,還有他們金泰樓自己的標識。


    若是這姑娘能一直保持下去,第一屆金牌銷售肯定非她莫屬了。


    房間裏雲然還在沒事找事,若玲忍不住問道:“東家真的不進去嗎?我瞧蓮心快要撐不住了。”


    雲然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性子,不過這次再見麵她顯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嘴巴也厲害了,性子也鋒銳了,跟人說話的時候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還自稱夫人,難道真的攀上了高枝兒?


    不過雲舒卻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以前看不上,現在也看不上,將來更看不上。


    “讓她等著吧,不是篤定我知道她來了以後就一定會來看她嗎?我又不是她老娘,憑什麽這麽哄著她?”


    雲舒翻了個白眼兒,對金寶兒道:“你進去把蓮心叫出來,她們不買東西就別占著個人,浪費精神!”


    說完,雲舒和莫含蕊若玲清嫻幾人便進了隔壁一間雅間裏。


    金寶兒擦擦眼淚,敲門進去笑道:“蓮心姐姐,樓下有位夫人說是你的老客戶了,這次來樓裏點名讓你過去。快趕緊的吧,好像說那位夫人跟羅水縣的縣太爺有幾分親戚關係呢!”


    本要開口責罵阻攔的雲然一聽跟縣太爺是親戚立馬閉上了嘴巴,還不耐煩地催著蓮心趕緊走,煩躁的雲然飲茶都不舒心了。


    蓮心哪裏認識什麽縣太爺親戚啊,一臉懵地跟著金寶兒出來了。後來聽說是雲舒的意思,就趕緊笑盈盈地走了。她正愁沒有機會躲開那個雲然呢,這下好了。


    隔壁雅間裏,若玲笑盈盈地將門關嚴實,坐到桌邊跟雲舒幾人笑道:“這個金寶兒也是個聰明的,居然還能想出這樣推脫的法子,不錯,不錯。”


    “確實不錯。”莫含蕊也點頭表示讚同:“一開始看著她跟四妮兒都不是能說會道的,沒想到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磨練,這兩人都大有進步,連最害羞的金寶兒都能獨當一麵了。”


    雲舒抿了抿茶,笑道:“獨當一麵還有些言之尚早,不過有進步倒是真的,再看看吧,若是真的不錯,就讓她們試試賣首飾。這倆姑娘也都是可憐人,能多幫幫便多幫幫吧!”


    幾人正說著話,忽聽得隔壁屋裏聲音響了起來,似是在吵鬧什麽。


    若玲走到門口聽了聽,似笑非笑地回來了:“看樣子,那邊快要坐不住了。”


    要的就是坐不住了。


    雲舒起身道:“走吧,晾的也差不多了,估計這會兒火氣正衝,再不過去,恐怕都要給咱們把金泰樓給點著了!”


    走到雅間門口,果然聽到雲然的丫鬟在屋裏大聲念叨著,旁邊路過的客人麵色古怪,顯然是聽到了裏邊的話。


    雲舒也不惱,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隻聽裏邊說的什麽“不長眼不知天高地厚”“夫人也太好性子了”之類的話,雲舒不禁被氣笑了,雲然的確看似好性子,不過這也都是在發生匪患之前,現在的雲然可不是以前的她了。


    “嗬,這是哪家的夫人哪,這麽大脾氣,都快要把咱們金泰樓的房頂都燒著了。”


    雲舒笑著開了門,一瞧見屋裏含怒坐著的雲然,不禁“錯愕”道:“哎呀!哎呀呀呀!這不是,這不是失蹤了多日的雲然嗎?怎麽,怎麽回來了?”


    雲然在屋裏等得不耐煩,臉上滿滿的都是怒氣,正拿著帕子來回扇呢!冷不丁見雲舒進門來,趕緊將散了的頭發攏了攏,臉上的怒氣也收了收,連腰板兒都瞬間挺直了。


    雖然這些動作都是一下子完成的,不過雲舒幾人還是看到了她之前的狼狽模樣。


    特別是這樣前後一對比,更顯得雲然做作不自然了。


    莫含蕊本就對雲家人沒什麽好感,見雲然如此,不禁嗤了一聲。


    若玲和清嫻就更不必說了,雲水村的水匪是被梁家招惹來的,而雲然又在鬧匪患的時候投身梁家。她們兩人的喪夫之仇七拐八拐地便安到了雲然頭上去了,所以看到雲然的時候就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本以為自己榮歸故裏會被人當貴人一樣捧著,沒想到先是被雲舒給涼了半天,又被這幾個人不屑一顧,雲然心裏別提多憋屈了。


    雲舒坐到桌邊,還在“錯愕”著:“哎呀呀,快瞧瞧,這麽幾個月不見,你真是越發漂亮了。你這是去哪兒發財了啊?瞧你頭上又是金釵又是金簪的,還有身上這布料,看著也是頂好的料子,肯定得值幾十兩銀子吧!”


    聽著前邊半句的時候,雲然心裏還稍微舒服了一些,甚至還用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簪。可聽到最後那句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幾十兩銀子一件衣裳?還真敢猜啊!


    “沒見過就別瞎說,我家夫人的衣裳用的是江南的絲綢,上邊的花樣都是用銀線繡上去的,幾十兩銀子哪夠?這一件衣裳得百八十兩呢!”雲然身邊的小丫鬟高高在上,看雲舒的時候就好像她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土包子。


    “哦,百八十兩啊!”雲舒笑了笑。


    若玲嘴快,在旁邊忍不住笑道:“才百八十兩啊,我們東家前些日子去京城給我們每人帶回來了一匹布,據說是百八十兩,嘖嘖,我也沒瞧著多好啊,還是姑娘你這衣裳好看。清嫻嫂子,你說都是一樣的價錢,怎麽人家她這衣裳就這麽好看呢?”


    清嫻嫂子冷笑一下,說道:“自然是人家命好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人家連水匪都不怕呢,自然是有好日子過了。”


    水匪……


    雲然臉色一變,快要把手裏的帕子拽爛了。


    水匪是她永遠的痛,若不是水匪進村,她後來的日子也不會那麽苦。不過現在好了,她苦盡甘來了。


    雲然深吸一口氣,臉上又重新擠出了笑容,看著雲舒道:“真是好久不見了,我聽說咱們良河縣開了個挺好的金樓,這不就趕緊過來了。正好馬上要過年了,我外出應酬也是需要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打賞的,正好便想著在你這裏一並買了。真是沒想到,這金泰樓竟就是以前的醉香樓,隻是東家變成了你。嘖嘖,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還真是要對你刮目相看呢!”


    看著雲然皮笑肉不笑的,雲舒都替她累得慌。


    果然,在一連串的恭維誇讚之後,雲舒等到了她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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