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燥熱難當,而馳衝的突然造訪卻如在一團炙熱的烈焰中兜頭淋下了滿盆肆無忌憚的冷泉,洗滌了一室的濁氣,將一切降到了冰點。


    這一次碰麵,可以算得是袁鳳華實質意義上與馳家現任家主、向家最厲害的女婿之間的第二次會麵。雖然在馳、向兩家聯姻的喜宴上,身為向家主母的她曾驚鴻一瞥,見過那個在港城可以翻雲覆雨的男人,但因一些突發的小狀況,兩人之間並無任何言談交流。隻不過,向家主母覺得,那僅有的一次匆匆一瞥,已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了。


    那個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男人,就像是蟄伏在黑暗裏的一抹浮光掠影,斂去了一身的華彩和鋒芒,收起了足以教人致命的利爪,淺笑溫言間洞察了一切,將人性的弱點戲玩在股掌之中。


    向佑微抿著唇,靜靜看著男人自淺淡光影中走來,細碎的發,金邊眼鏡修飾下儒雅溫和的麵部輪廓,質地極好的黑色襯衣、筆直的西褲襯出頎長優美的身形,唇間一點淺笑,那是迷惑人的偽裝。不得不說,馳家家主擁有一副經得起歲月沉澱的好皮囊,這種浸潤了骨血的味道危險卻撩人,一靜一動之間自有風流韻味、沉香撲麵。而她卻懼怕這種誘人滋味,怕了整整兩年……


    馳家家主登門,禮數極盡周到,不僅鄭重其事地問候了嶽父母,還送上了厚禮,毫無因‘警告’妻子精神出軌而掣肘向氏和無意中撞破別人勸離的尷尬,自始至終保持了清風拂麵的溫潤氣度,對前事統統略過不提。


    正是如此,向家二小姐又開始腿肚子打顫了。


    “怎麽弄的?”馳衝坐在妻子識趣讓出的單座沙發上,一隻胳膊霸道的將人鎖在了沙發扶手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白玉般的手臂上兩條泛青的印子,右手惡劣的在上麵摩挲著,帶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和懷中人不安的輕顫。


    向佑頭埋得很低,一張臉幾乎快貼在了褲腿上,就像一隻愚蠢而可愛的鴕鳥,給人以撅起屁股領罰的姿態,看得向家大房的人恨鐵不成鋼的火起。


    “囡囡!”向天誠見女婿親自登門,還能一掃前事的陰霾,態度溫和,與自家女兒之間也不失親密互動,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墜了地:“夫妻之間難免有磕磕絆絆的,誤會解開了就好,待會兒就陪馳衝回去吧!”想來,他們也不願與勸離的老二家共進晚餐,所以老丈人連留飯都不提了。


    向佑感受著男人握在她手臂上冰涼的溫度和看似綿軟輕柔卻內裏暗含警告的力度,怕得要命,哪裏還有鬥向家二房時的淡定從容:“我……我想在家裏……再陪陪爸爸!”


    馳家家主將妻子麵容上的每一個表情和每一點懼怕都收入眼底,看得一清二楚。他唇角淺淺的笑著,幾乎將她揉碎在懷裏:“待會兒陪我去看看風雲會的顧老爺子,他剛出院,想見一見你。”男人抬手替她理了理淩亂的發,眉眼之間全是溫柔。


    “馳衝!”向佑一張臉泛白,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不想去!”


    在旁邊聽到這話的向天意夫婦心中暗喜。原本,馳家家主親自登門,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他要帶向佑回去。隻是回去之後做什麽,那也不是旁人能操心的事兒。如果按正常劇情的發展,女方順著台階下了,頂多遭一頓收拾,日子還能照過。但腦梗阻的向二小姐顯然手中沒有拿劇本子,脾氣又拗得緊,現在執意不肯跟人回去——這戲,就好看了!


    “混賬東西!”這次,卻是向家主母發火了,她一拍桌,弄出了天大的聲響:“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認個錯、服個軟,馳衝還能吃了你不成?”一句話,既是對女兒的警告,又是對女婿的警告和……求情。


    一旁的馳家家主聽了丈母娘的話,麵上不露聲色的微笑著,心中卻是一片陰暗回聲:答對了!他還真能吃了她女兒,連人、帶皮、帶肉、帶骨、帶心,啃得幹幹淨淨,一絲兒也不會給別的男人剩下。


    “囡囡!別耍小孩子脾氣……”男人的涵養和氣度早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境,一般作用的傷害越高,麵上越是雲淡風輕的醉人。他的唇幾乎貼在她白瓷色的耳朵邊兒上,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量低語:“隻是三天下不了床,忍一忍就過了!”


    向佑的臉愈發的慘白。這是馳衝第二次叫她的乳名,第一次是在兩人婚後,她連續數日徹夜不歸,被段飛從酒吧帶回馳家的那一晚……


    “馳衝,我錯了!”向二小姐也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量回應他,一如之前的無數個夜晚可憐兮兮的討饒那樣,隻有兩人知道的妥協姿態。


    男人將她完全攥在手心裏,聲音放得更低、更輕:“沒用的!你總是不長記性……”他頓了片刻,幽幽的說:“展夢楊在顧家做事,已經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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