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嘩變變的悄無聲息……


    而這幾個時辰卻讓人覺得度日如年。


    城外皇家別院,如帝都一樣被圍的水泄不通,木秀站在空曠的梅園裏舉頭望天,一聲長歎!


    “如今梅落雪無,既無景可賞,不如弈一局?先生可有興致?”玄淩落地,朝著木秀信步而去。


    突如其來的熟悉之聲,讓木秀急切扭身而望,隻見對方正步步朝他走來,在她身後還有兩位公子,木秀忍不住四下張望,一點動靜沒有,心下了然,這是沒有驚動外頭那些人了。


    “並無不可。”許久沒與她對弈了,甚是想念,猶記得當初她下山時說的話,也不過半載的功夫,這帝都已經風生水起了。


    金陵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她從來不是池中之物,帝都還能維持如今的表麵安穩,她已是手下留情了。


    “今兒是個好日子,咱們一邊對弈,一邊看戲,快哉!”玄淩說完,又朝身後道了句,“一局未完前,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


    “是!”


    木秀似沒看到,挽袖朝著不遠處一處涼亭做了個請的手勢。


    棋盤鋪開,兩人執子開始對弈,木秀剛落一子,玄淩接上,“光旭死了。”


    一句話,木秀手一抖,剛拈起的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目色有些淒然,“請吧。”


    “就下這裏?這可不是一步好棋。”玄淩看著對方白子落下的地方,笑問了句。


    “落子無悔!老夫下了一輩子棋,不想壞了這規矩。”說完,又拈起一子,似在等著玄淩落子。


    玄淩不置可否,不客氣的落子,非她不尊老,棋便是棋,正如對方說的,落子不悔,“天家與東離合謀,毀我帝家,因帝家礙著納蘭家的天威,納蘭緒統帥三軍,聽說天家還有一隻隱藏暗勢力,軍中異樣,想必瞞不過他,所以,函穀關之事,他明明知道是滇嶽與人合夥動了手腳,卻坐山觀虎鬥,對嗎?”


    木秀盯著棋盤,像是在選擇落子的地方,玄淩也不急,最終,對方一聲歎息。


    見對方落子,玄淩繼續跟上,“當年,他退位讓賢,是知道自己聖體欠安時日不多,想要藏在暗處專心為九黎謀劃,也是作為讓納蘭秦風立納蘭胤燁為聖子的條件對嗎?”


    木秀依然不出聲,專注落子,玄淩道:“他退位的兩年,暗中削弱分化帝家的勢力,知有人在對帝家動手,便推波助瀾,大開方便之門,當時,東離邊境壓進,逼九黎交出帝家,九黎當時兵馬強壯,若調動及時,不是不可一戰,帝家出事之前,朝中三位德高望重之人在納蘭秦風的寢宮外跪了一夜,結果隻是徒然,先帝一早就知道,他不會為帝家動兵,聖子與帝家嫡女的婚事,便是先帝蘭納緒早已布好的局,目的,便是要納蘭秦風對帝家心生芥蒂,讓他對帝家生了忌憚之心,讓他覺得他日他要除去聖子,帝家便是最大的阻礙,所以,先帝料定他會順東離之勢,冷眼旁觀。正好借機進一步削弱帝家,自古,功高蓋主,就算帝家再忠,也無法消除帝王的猜忌之心,此其一,其二倘若帝家化解危機,納蘭秦風此舉,便讓帝家生疏了新帝,將來,定會向著聖子,先帝這一番謀劃,可謂一箭雙雕。妙!”


    拈著棋子,木秀抬頭看向玄淩,先帝一生,心計算機,到頭來,確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先帝算計的再妙,如今還不是被你識破了,所以說,先帝算計來算計去,結果,差點把九黎算進去了。”人啊,總覺得自己是最聰明的那一個,可比你更聰明的說不定正在一旁看著你啼笑皆非。


    “哦?”這最後一句話,頗有餘味,她不妨聽聽。


    落子,輕歎,木秀盯著棋局,他與她對弈,目前為止,尚未贏過一局,從小到大…


    “你可知,帝鳳曦為何在帝家眾多嫡女中獨樹一幟,備受關注和寵愛?為何先帝明明知道他與帝鳳曦直之間在年齡差距,還一心求娶?因為先帝無意中知道一個秘密,一個關於天下的秘密,帝鳳曦出生時,滿天霞光,批命此女不凡,但先帝知道的並不詳盡,隻知得此女可得天下…。”


    玄淩拈著棋子的手徒然停住,望著木秀,突然放聲大笑,“原來如此,所以,所謂生不同寢、死要同穴,便是這麽來的…好一個‘癡情’的先帝爺,光旭先生到死被蒙在鼓裏,傳的沸沸揚揚的一場恩寵,原來是為了天下大夢。”


    這世間,很多好聽動人的故事背後,其實是一紙荒唐的開局。


    “先生還有話說,玄淩不打擾,繼續。”玄淩笑過後,繼續落子。


    “在先帝彌留之際,先帝爺才幡然醒悟,他走進了一個別人給他預設的局,帝鳳曦的批命、那個天相師的話,處處疑點,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那些人既是衝著帝家,更是衝著九黎來的…”木秀重重一歎,有時候,真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這麽說來,納蘭緒也是死不瞑目了,木秀,你和先生任我下山闖入帝都,實則,是在借我之手,查出當年那幕後推手對嗎?所以,我動千家,動滇家,你們都樂見其成…”恩,她下山一趟,到是為九黎清了不少蛀蟲,功德無量。


    木秀被玄淩直白的一句話,說的麵色一紅,雖然,他們並無真心利用之意,可事實其實就是如此。


    “怪不得,點蒼山我能來去自如,一直以為,是我帝玄淩本事通天,原來,是你們高抬貴手,放任自由,十六年,你們兩位天家暗子,演的一出好戲。”落子,說的不輕不重,卻讓木秀無地自容。


    “其實…罷了…”木秀想說什麽,可此刻,他覺得說什麽都是乏力的,麵對帝家,麵對這個女娃,他們納蘭家的人,說什麽都於事無補。


    納蘭家算是自毀長城吧,幸好,幸好出了一個納蘭胤燁…或許,能讓天家煥然一新吧,這些肮髒齷蹉就在他們手上結束吧。


    “木秀,不管你們兩如何謀劃,總歸,你們這些年教我識文斷字、給我啟蒙,也沒把我往歪路上領,甚至,將帝家之事毫無隱瞞告知,你們是出於愧疚也好,同情也罷,帝玄淩對點蒼山的十六年,表示感念。”縱然外麵風雨冰雪,她帝玄淩遇事,都有自己的衡定標準,一碼歸一碼,賬要算的清楚明白,兩不虧欠才能真的無愧於心。


    這孩子…很好,真好啊!無論何等境遇,能不忘初心,木秀閉目頷首,他們這麽做,不過是自我的救贖,光旭是對帝鳳曦,而他,是對帝承軒,對他們之間的一場相交之情。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們為納蘭家,也耗盡一生歲月了,管不得身後事了,十六年的感念,不若換你往後閑暇時,墳前一杯清酒,豈不更好?”


    就是說,這十六年的教導陪伴之恩,隻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交情,與帝家,與天家,都沒關係,隻是純粹的一場相交。


    玄淩拈著棋子,停頓片刻,點了點頭,“玄淩記下了。”


    “我與光旭,都是納蘭家先後被選送到那個地方的皇子,從被選中的那天起,我們這一生,就不是自己的了,無從選擇,切莫為了我們這樣的棋子,毀了你心中一盤錦繡,你看,老夫又輸了。”看著棋局,木秀拈著子笑的放回棋罐中。


    “如此,玄淩承讓了,木秀,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好生保重,這梅園,這別院,困不住你吧,你不出去,可是與玄淩一樣,想看看納蘭胤燁是否當得起納蘭緒的一番苦心看重?”


    木秀含笑不語,卻有些淒涼,這一場較足……說到底都是納蘭家的人啊!


    木秀,任你看的再明白,你終究還是心係九黎而不悔,你和先生最後的坦然告之,毫不隱瞞,都是為了玄淩的一份惻隱之心,玄淩便如你們所願,不在此時動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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