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宏從宮裏回到府上,甚少出自己院子的滇嶽已聞訊等在他書房。


    “家主久侯了!”身為一朝右相,卻朝著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作揖。


    書房中就兄弟二人,在滇家,大家都知道,家主和相爺雖是兩兄弟,卻是同父不同母,相爺是原配嫡子,家主是平妻次子,兩位祖母更是同母胞妹,兩姐妹前後腳加入滇家,曾也是轟動一時。


    姐姐的兒子成了當朝相爺,妹妹的兒子成了滇家的家主,怎麽看,這兩姐妹都是圓滿的。


    可世上之事,往往冷暖自知。


    “非的如此不可嗎?”滇嶽歎了口氣,他其實一直都知道,這個哥哥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


    按長幼序來說,這家主的位置,本該是這個哥哥的。


    滇宏冷漠一笑,從小,他便最不喜他們母子的惺惺作態,當年,他娘是如何進門的,又是如何有的他,而他娘,他娘的親姐姐,他的親姨母,又是為何那麽早便去世的。


    外頭天剛亮,書房內,並未生火,寒氣直鑽入骨。


    “我們滇家,雖說是氏族大家,可根基到底沒有慕容、古、元幾家穩,他們幾家,自九黎建國便立穩了根基,又是這數百年發展,底氣足,折騰一二沒關係,可滇家不同,成龍之功固然好,可眼下,形勢尚未明朗,出頭鳥易折…”


    滇嶽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說著,近日滇家的事,讓他有些疲於應付,精神不如之前,背稍有些佝僂。


    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滇宏豈會不知道?他一直默不作聲,已是顧全他這個家主的顏麵了,如今,家裏一團亂麻,到還又閑神指點朝堂?


    走過去坐下,一夜未眠,年歲大了,有些精神不濟,也不太想要應付,“家主這麽早等在這,如果就為這個,大可放心,我自有分寸,不勞家主費心,家主還是把家裏的攤子守好,後天就是年節了。”


    這話已經又送客的意思了,看上去,也確實累了。


    滇嶽見狀,蹉跎片刻,背著手看了對方一眼轉身,臨去前沉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滇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自為之。


    現在,滇家萬不可參與奪位之爭,一切都還早,聖上明顯想拿滇家肅清朝堂。


    許久,看著已空無一人的書房門口,滇宏眼露精光,起身將門關上。


    他行走朝堂這麽些年,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點道理他能不知道,隻是如今,滇家已是無路可選。


    聖上已經替滇家選擇了,說的沒錯,滇家不比其他三家,就是聖上也不好拿捏,的掂量而行。


    聖上真的動了廢儲之心,越王…雖沒名言,已是昭然若揭了,年節後,便會有天旨來,將越王的胞姐清歌公主許給他們滇家,他的長子滇池。


    清歌公主,誰不知道,那是聖上最寵愛的公主,生母是寵冠後宮的賢貴妃,弟弟是親王。


    嫁過來是他們滇家高攀,這要是以前,對滇家來說,是喜事,可現在,聖上這是用恩,用連襟,逼著滇家,逼著他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要他為聖上,為越王,淌開這場廢立的渾水。


    這事他還不能說,年節就兩天了,過後,這道旨意真下來,他們滇家哪裏有退路,他怎麽不知道,儲位之爭是一條血雨腥風的路。


    尤其現在,那聖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他是擔心,他們滇家這點東西,不夠他們父子鬥法的,到時候,儲君還未明朗,他們滇家先折進去了。


    他雖然與滇嶽不對付,卻同姓了一個滇字。


    還有滇池,他的長子,成了得寵公主的駙馬,這輩子的仕途就不要想了,駙馬不掌權,這是九黎曆朝的規矩。


    這樣的恩寵,就是一根卡在喉嚨的刺,吐不出咽不下。


    呆坐了許久,滇宏靠著椅子閉上老眼,滿臉複雜之色,為今之計,隻有破釜沉舟了,聖子與自己,已然有一道很大的裂縫擺在那,補救是沒什麽可補救的了,聖子若是登上大位,他滇家也一樣沒好果子吃。


    越王…也隻能這樣了,越王榮登大寶,他滇家至少富貴得保。


    聖上,恐怕也是抓準了他的命脈,其實,早就沒的選擇了,隻是聖上這一賜婚,給了個明確的方向罷了。


    隻是委屈他的池兒了,這輩子,隻能做個富貴駙馬了。


    宮中。


    清歌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寵她的父帝,在關鍵時候,還是將她當成了一顆棋子,不同的是,她是一顆較為重要的棋子,的留在關鍵的時候下,起關鍵的作用。


    她以為,她與宮中那些公主,多少是不一樣的。


    將手中的紙條攤平,手指一字字的撫過去,父帝…天家無親情啊!她才笑過聖子,如今就論到自己了。


    紙在炭火中瞬間化成灰燼。


    滇池,這就是父帝替她尋的駙馬,她現在就想知道,父帝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她,告訴她,她的終生大事已經定了。


    說不委屈,說不心寒,終究是假的,人啊,長了一顆心,就是用來被傷的,等有一天,那裏涼透了就好了。


    既然父帝已經下了決定,她就隻能在這個結果上,盤算出最有利的局麵。


    多愁善感對她清歌來說,是多餘的,父帝這麽做也好,從今以後,她盡可放心的盤算,不用再有定點估計。


    滇家,滇池…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雖然不是最好的一步棋,卻是眼下最合適的一步棋。


    薑還是老的辣,父帝這一招,就等於將滇家逼上了一條獨木橋,而獨木橋的對麵,就是她九弟的輝煌所在。


    隻是,從這裏看,父帝已經下決心了,動了廢儲的心思,這一天,來了,她就是九弟大位路上的一顆棋子,也心甘了。


    慕容家,滇家,父帝已經替九帝盤算上了,很好,不是嗎?


    “公主,那個千桐錚去了聖子府。”穗兒低著頭,輕聲說著。


    果然,人要是有了不甘心,有了委屈,有了野心,稍一刺激,就容易上鉤,也說不好,人家還真能掙出一條道來。


    隻要與聖子的關係坐實了,由著端陽長公主出麵,不說什麽妃的,納進門總還是能成,至於是妾,是什麽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隻要人進了門,就是帝玄淩心口生的一顆朱砂痣,和聖子就生不出一條心了。


    “可見著聖子了?”光讓她有了這樣的心思還不成,還的讓她有這樣的機會。


    “好像沒有,最近,我們再聖子府的人,都被拔了。”穗兒惋惜道。


    拔了就拔了吧,遲早的,估計早就沒用了,如今,人家做事不用再藏著掖著,所以就順手清理幹淨了,如今的聖子府,應該是個鐵桶了,再要塞人進去,難。


    “聖子府上的主意就別打了,咱們在宮外經營這些年,不要因小失大。”


    “公主放心,奴婢明白,隻是,帝府上的人,也被清出來了。”明天就是冬宴,這情況可就不好打聽了。


    帝府,暫時還是不要招惹…現在,最要緊的是,是聖子,聖子被立這麽多年來,沒有大錯,如何廢?


    還有元、古兩家,態度已經明顯了,再要拉回來,是難了,大樹難以撼動,那就隻能從枝枝葉葉開始。


    “穗兒,帝家的事,暫時不管了,盯好千桐錚,適當的時候,給她行個方便,另外,讓古、元兩家的繡娘,開始繡花吧。”


    “是,穗兒親自去安排,隻是…。帝家,真的不管嗎?明日的冬宴…公主不是說,她可能是在幫聖子籠絡…”


    清歌緩慢搖頭,籠絡,如果真是那些人,她帝玄淩也未必有那個本事,這麽大陣仗,反而讓父帝心裏生刺,就交給父帝吧,她暫且隔岸觀火,能放柴的時候幫著添一把。


    畢竟,她和父帝現在的目的是一樣的,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不遲。


    明天,帝家,那就拭目以待吧,帝玄淩,你的能耐,到底多大,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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