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尚久的棺木已停在大理寺三天了,好在是冬天,這要是夏天,不敢想。


    也不盡讓旁人噓唏,不久前還是殿前紅人,位高權重,帝都新貴之家,轉眼家破人亡,世事難料啊!


    刑部和大理寺的幾位官員愁的頭發都白了許多,這棺木就是個地刺,讓人坐立難安,現在,滿朝上下,甚至整個帝都都在看著,一個不好,就會禍及自身。


    “兩位相爺,這……時隔十六年,取證困難,當事人都已不在,我等也是……”束手無策啊,這樣玄乎的案件,別說經手,聞所未聞。


    滇宏和古恒之則將目光紛紛投向納蘭胤燁,大理寺和刑部職責上確實歸他們管,可現在這案子聖上已交給聖子了…


    納蘭胤燁端坐不動,笑而不語,靜等著他們開口。


    臨時設立的專案公堂,一片寂靜,眾官員低頭不語,誰也不想冒頭。


    無奈之下,古恒之隻能迎難而上,“聖子,這天恩伯身子病重,這兩日不能傳堂,與案子有關的人又都不在人世,確實有些難以下手,請聖子明示。”


    兩側官員,包括滇宏都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主坐上的人,這案子,聖上交給聖子主審,這聖上的心思,當真讓人難以揣摩啊。


    不過,大家夥也聞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如今,尤其是聖子的婚事一直懸而未決,這將來的大位,或許還真不好說。


    聖子的母族在眾皇子中,並不算強大,聖子唯一的優勢,不過是名正言順,年幼即被立為聖子,要真說聖寵,權勢和實力,好似都平平…


    這便是納蘭秦風要的風向,近日來對聖子的態度,就是要告訴大家,聖子隻是聖子,這九黎至高無上的,隻有一個。


    黑金蟒袍著身,此刻的納蘭胤燁,是眾人眼中那個熟悉的聖子,溫文爾雅,華貴無雙,就像天邊的雲,讓人仰望。


    “既是案,總脫不開一個字,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大理寺和刑部對這幾個字該不用本宮多做解釋了吧。”緩緩起身,環顧一周,目光堅定,字字清晰落地有聲。


    查!還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聖子可知道他在說什麽?


    滇宏眯著眼,像是頭一回認識他們這位九黎聖子,傳聞,這位聖子對帝家那孤女頗為上心,不惜為她公然拒婚,三番兩次往帝府送東西,當真是為博紅顏一笑什麽都敢做敢說?


    他看未必,這位聖子,看來的好好琢磨琢磨了。


    “聖子…”古相爺眉頭微微抬起,灰色眸光閃爍,大堂之上,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聖子不管是出於什麽考量,這麽做,無疑將自己架在火上烤,聖上此舉本就欠妥…


    挑眉,眸光一掃,最後落在兩位相爺身上,“父帝信任,將此案交付於本宮,本宮自要盡職盡責,本宮的話,兩位相爺可有意見?”


    上前一步,忙齊聲而道:“豈敢,聖子言重了,臣等領命。”


    其他在場官員見狀,立刻起身異口同聲領命,隻是,這一個查字說的輕巧容易,聖子可知這個字的重量。


    這查的可是十六年前的帝家啊!


    “查,徹查,來人,去宗卷所,傳本宮的話,調出與本案有關的所有宗卷。”納蘭胤燁一聲吩咐,不再看眾人的臉色,左右不過就是那些心思。


    父帝,你既讓兒臣查,兒臣自是不敢懈怠,一定查個清楚明白,有些東西,遮遮掩掩,總要挑開的。


    “聖子,那這…如何處理。”滇宏麵上恭敬,可眸光深處卻是深深的探究。


    “對啊,聖子,這棺木…”立刻有官員附和,這雖說是冬天,可總停放在這,總不是個事。


    “右相,眾位臣工,如何辦案,在場的諸位應是比本宮更清楚明白,千尚久,既是本案的關鍵人物,又是中毒而死,那就從他身上開始,傳仵作,開棺驗屍。”


    聲音低沉,不怒而威。


    開棺驗屍大家自然知道,可這棺木中躺著的人不是旁人,是千尚久,官至尚書,這…再說,這一旦驗屍了,這事就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聖子,這事是不是要先稟明聖上?”滇宏客客氣氣的詢問,可語氣中不無提醒的味道。


    聖子想要立威,想要一個契機,可也要掂量掂量,這案子,是否合適,聖上將案子交給他,不過是借機為難為難他,敲打敲打。


    查?哼,真要查,聖上可會同意?聖上要的不過是一個對誰都說的過去的交代罷了,十六年前的事,最不願揭開的,怕就是天家吧。


    “哦?原來,我九黎大理寺和刑部辦案驗屍一環需禦筆親批?到是本宮無知了,來人,請九黎律典!”


    冷聲落下,納蘭胤燁臉上沒有半分玩笑之意,更不見平日和煦笑眼,仿佛一瞬間變了個人,一個他們完全不熟悉的九黎聖子。


    滇宏被駁斥的滿臉通紅,在朝堂行走這麽多年,右相的位置也坐了好些年,就是聖上與他說話,也從未如此不留顏麵,好一個聖子,好,既然他要查,就讓他查,且看看他們的聖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到時候怎麽收場。


    這個聖子,當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藏的太深?


    一直沒哼聲的古恒之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暗暗打量起納蘭胤燁,是了,聖子蟄伏多年,總算是開始走出台麵了。


    隻是不知道,聖子手中到底有多少底牌,可經的起朝堂的明槍暗箭,現在,他到是真的有些相信,聖子說的徹查,並非兒戲之言了。


    十六年了,這一天真的要來了嘛?可是,這場帷幕一旦揭開,對九黎來說,或許是一場動蕩啊。


    “右相莫要忘了,千尚久是在哪裏中的毒,撇開這個案子,這件事難道就不該查個明白,這裏是什麽地方?九黎法之所在,這大理寺的牢房是菜市嗎?來人,請千家大公子焚香開棺!”


    滇宏的臉色已經一黑到底了,好個聖子,好得很。


    誰不知道,右相一直以來掌管大理寺,聖子這話分明是針對右相,堂上氣氛異常尷尬起來,官員紛紛低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誰也不曾想到,一向溫和和煦的聖子會有這樣威嚴尖銳的一麵。


    不光是態度,還有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一個人如果連氣性和本性都能隱藏,那才是真的可怕!


    今日他們見識了一個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聖子。


    納蘭胤燁對眾人反應視而不見,他知道,這裏發生的事,很快就會傳入皇宮,父帝既然想試探他,不如就攤開讓他看看。


    抬頭,看向大堂外的萬裏穹空,心中一片清明,沒錯,他這麽快走出這一步,是為著她,更是為著九黎,帝家便是卡在九黎咽喉深處的的一根刺,若不拔掉,早晚有一天,害的是九黎!父帝和這些人怎就想不明白,江山社稷豈能圖一時之安穩。


    千家,聽到驗屍兩個字,千金笑再也按耐不住了,衝上去就要對來傳話的官差動手。


    “我同你們去,管家,備好香火紙錢。”千秋意一身孝衣,頭上戴著孝扣,顯得異常平靜。


    平靜的讓在場的人都有些畏懼,相比暴跳如雷的千金笑,反倒是他更讓差役們感到害怕。


    “大哥,難道連爹爹的一個全屍都不能保全嗎?為人子女,我們是何等不孝!這次二哥說的對,我也不同意驗屍!”千桐錚第一次反駁自己的大哥,她沒想到,她從小敬重的大哥,盡是如此的冷酷無情!


    她想不相信娘的話,可是娘沒有騙她的立場,大哥是她的親兒子,如今看來,娘說的,都是真的,大哥竟同意驗屍,他要眼睜睜看著爹爹屍骨不全嗎?


    大哥曾經是千家的希望,是她們未來的倚仗,可現在呢,大哥究竟怎麽了,怎麽了?


    南織依舊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癡笑的依著房柱看著眼前的一切。


    “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大哥。”千秋意並未過多解釋,有時候,有些解釋是蒼白無力的。


    他不怪他們的不理解,他這個做大哥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護著他們平安無事,十六年前的事,他已知道了一個大概,其中的細微末節,他根本不敢,也不能去深探了。


    他們幾個什麽都不知道,他還的讓暗中盯著的人明白,他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如此,才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隻要有命在,才能想其他的。


    “走吧!我隨你們去。”見管家收拾好了東西,千秋意不再耽擱,也不再多言。


    千金笑軟著身子,他沒想到,大哥會對他用軟筋散,看著千秋意的背影,淒厲喊道:“大哥,你若今日前去,從今年往後,便不再是我大哥。”


    就算是抗命,也要護著爹爹一個全屍才是,大哥平日的骨氣呢?血性呢?這裏麵明明有問題,大哥為何一再妥協。


    千秋意的身子頓了下,腳下步子卻依然堅定,二弟,你們越是恨我,越是如此,才越安全,他們想要殺人滅口,也就他一個了。


    “大哥!”千桐錚歇斯底裏的喊了句,喊出了這幾日積壓在心口的所有不安與害怕,還有莫名的彷徨與憤怒。


    桐雪自那日從鐵侯府回來後,就一千直沉默寡言,就是千家突逢大變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整個人都沒了什麽色彩,此刻也隻是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納蘭胤燁的一舉一動,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納蘭秦風的耳中,吉元殿內傳出一聲巨響,足有一人高的景屏被推摔在地上。


    “混賬,這個混帳,好!好的很,他好大的聖子氣魄,好大的口氣,好大的威風,查,徹查,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麽?”納蘭秦風已顧不得身邊有沒有人了,滿麵怒紅,喘著粗氣,雙目已顯殺氣。


    木秀看著棋盤,看來,聖上今日不該傳他進宮,這棋盤已毀,就算沒毀,聖上怕也是沒心情下棋了。


    聖子,到是沒看出來,他離開帝都十多年,這九黎皇室,還有個明白人啊,隻是,糊塗的人太多,這個唯一的明白人反到成了糊塗的了。


    “聖上既有事,木秀便先行告退,聖上要下棋,隨時傳召就是。”那女娃子在帝都,他便哪裏也不會去。


    已無暇去理會木秀,木秀也不客氣,不等對方發話,退身而去。


    宮人讓張敏招呼出去了,看著木秀離開,張敏難免心中疑惑更深,這個時候,敢如此與聖上說話,好似根本不懼君威,而聖上竟也沒當回事。


    此人到底是何來曆,又有什麽倚仗和本事,能讓聖上如此特殊對待。


    不過,現在他沒功夫想這個了,聖上的怒火怕是一時半會下不去了,他的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著。


    “他好生了得啊,孤倒是沒看出來,聖子這麽大的威嚴,這麽大的氣派,當眾訓斥當朝右相,他還隻是聖子,若是將來登上大位,眼中可還裝的下人?不知所謂的混賬,開棺驗屍,查,哼!孤看他是要攪的朝堂不得安生!”


    越說越氣,越氣越控製不住聲量,納蘭秦風這次是真氣的火冒三丈了。


    “聖上息怒,仔細身子,手,當心!聖子一時糊塗,聖上說說就好了……聖上先讓禦醫處理下手上的傷口吧!”張敏也是麻著膽子勸說,卻不敢靠太近。


    看了一眼手上的傷口,剛才推屏風時劃傷了一個口子,現在還冒著血珠子,納蘭秦風看了一會,既沒點頭,也不咆哮了。


    麵色漸漸緩轉,卻讓人覺得比剛才一身怒氣的樣子更嚇人。


    “孤的好兒子!孤竟是一直看走眼了!好!很好。”聲音很平靜,很輕,聽著卻後背生涼。


    張敏將頭埋得更低,聖上動了殺心……


    “為了一個女人,他到是什麽都能豁出去!罔顧社稷安危,九黎交到他手上遲早要毀了……”


    咚的一聲,張敏立刻跪下了,聖上這話可是驚天之言啊!到底是一時氣話還是另有所指?細思極恐!


    “你也出去吧,孤有些乏了!”納蘭秦風的麵色確有幾分疲憊之色。


    本想將自己兒子的軍,沒想到這個兒子卻給他當頭一棒,拿他的話辦事,堵了所有人的嘴,這案子最恰當的處理方式,便是不了了之,他是真沒想到聖子會真去查!


    看來,他的從新認識一下自己這個兒子了。


    “聖上,先讓禦醫處理下您手上的傷吧……”作為奴才,有時候該怎麽辦差也是一門學問,比如現在,他就的提著膽子做好一個一切以主子為重的奴才。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納蘭秦風甩了下衣袖,“不過磕碰了一下,去看看木秀出宮了沒,追出去告訴他,剛才的局不算。”


    是棋局還是朝局?張敏自然不敢想問,領命追了出去。


    張敏一走,納蘭秦風剛散去的怒氣又回到臉上,竟是在張敏麵前,也要不露聲色了。


    “去,給我盯著聖子,他的一舉一動,孤要隨時知道,另外,帝家那丫頭的一舉一動也給我盯牢了!”這些年,連他都能蒙混過去,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不,他正值壯年,這九黎江山還是他的天下,他會讓他們明白的,他不讓,他們就休想惦記!


    悄然出現的黑衣人點了點頭,好似知道聖上還有事沒吩咐完,安靜等著。


    果然,沉默片刻,納蘭秦風又開口了,“確實查清楚了?那日天牢內,除了驚鴻隻有張敏接觸過千尚久?”


    “沒錯!”


    “可查到他近來與什麽人接觸過?”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用的也順手了,更新為如此,他才更要弄清楚,若有異心,才是真的可怕!


    黑衣人搖了搖頭,“暫時沒查到!”


    “那個穀主可有異常?光旭可有與什麽人接觸?”


    “人還在扶風館,兩人都無異常!”


    凝眉,身邊的人都沒問題自然是好,可如果不是他們,那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這個人必須揪出來,否則寢食難安。


    “去吧,都繼續盯著吧,你馬上去一趟宗卷所,抽掉幾分宗卷……”


    一番細聲交代,直到人離去,納蘭秦風仍呆坐不動,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


    有些事,早已塵埃落定,就該塵歸塵土歸土了,十六年都過去了,也該隨著時間煙消雲散了。


    九黎終究是納蘭家的天下……


    聖子要查案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人盡皆知了!


    這消息著實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這麽多年,這位聖子都不曾有過太出格的動靜,也沒有出彩的政績,可仔細想來,卻也沒有任何落人口實的地方,沒有半分不妥之處!


    這般細想,大冷天的,都驚出一身涼汗!


    到底什麽樣的本事,才能將所有人的眼睛都騙過去!後知後覺,他們這位聖子非同尋常!


    當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人並不多,有些人聽到消息,自然而然帶了幾分緋色的認定,道是聖子為了帝玄淩又做了出格的事!


    聽到消息,玄淩剛泡完第二次藥浴,一身骨頭都疼散了。


    “查?他要查?”這聖子該不是一時不慎把頭摔著了?


    他那聖子之位,約等於虛設,既無權又無勢,雖然是麵上的,可也是大家看到的事實,上無聖寵,下無根基,周圍還一群虎視眈眈的兄弟,他為何要將自己置之死地?


    這次,她著實沒想到他會下這麽一步棋,有些耐人尋味啊!


    至於外頭傳的一怒為她這紅顏,自動被她過濾了,在她看來,她頂多又被那家夥做了筏子,心懷天下的人,哪裏能這般兒女情長!扯淡不是……


    “小主子,這位九黎聖子,當真是讓人有些看不透了,嘖嘖,為博紅顏一笑,竟是這般不管不顧……”紅樓一邊查看玄淩的麵色,一邊調侃。


    “是不管不顧還是玲瓏心機?紅樓,能讓聖帝放心這麽多年,幾乎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你以為呢?”不過這次不管因著什麽,到是與她不謀而合,有他在明處查,事半功倍。


    紅樓笑得一臉興味,的確是個人物,可是……“他瞞過了這麽多人,卻沒能逃過小主子的眼。”旗鼓相當,可是很容易惺惺相惜啊!


    “走,他不是讓人尋我麽,我便主動送上門如何?”玄淩眉目含笑,這個情她承了便是。


    “嗯?”紅樓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他將堂堂右相爺說的啞口無言,我聽著,甚是愉悅。”伸手摸了摸臉,因著解毒,確實有些慘無人色,就這麽貿然而去怕是嚇著人家,還的處理一下。


    紅樓和安靜站在一旁的雨軒都愣了下,沒成想,她也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就因為人家懟了她不喜的人她高興,所以主動上門?


    雨軒尚不知玄淩是女兒身,是轟動帝都的帝家孤女,隻是越發覺得,公子的身份怕是非比尋常,一個江湖神醫,再如何,對方也是當朝聖子,他這態度…是否太隨意了些。


    “小主子,你這送上門,也的有個理由吧。況且,你身上的毒還沒解…”紅樓不太讚同,他們九黎朝堂內部鬥法,他們正好看戲,坐收漁翁之利。


    玄淩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雨軒,銅鏡。”


    雨軒立刻拿來銅鏡,玄淩看著鏡中自己,自己都有些嫌棄,“本就沒什麽肉,又消減了,晨曦回來,八成又要囉嗦了。”


    額…紅樓無言以對,感情小主子壓根沒聽進去,這是非要去看熱鬧了。


    “怕被人說,平日裏就不知好好愛惜。”


    她如何沒有好好愛惜自己?她的命金貴著呢,隻是,事不如人願,再說,她這肉就是難長…


    揮手,讓雨軒拿開銅鏡,皺眉道:“雨軒,你廚藝好,回頭給我做些容易長肉的吃食,這還有幾天,但願能長點回來。”


    “是,公子放心。”雨軒雖然納悶,卻應下了,他既應下了,自然拿會好好照辦,公子也確實需要好好調理調理補補身子。


    晨曦…是何人?可是公子的紅顏知己?看得出,是公子很是在意的人。


    “臨時抱佛腳,小主子,你現在的身份與聖子接觸,宮裏那位定會起疑心…”紅樓知道攔不住,隻能事事提醒。


    玄淩一邊往自己臉上動手腳,一邊笑道:“我一個江湖中人,既不是朝廷命官,又不是客卿幕僚,與誰結交都不為過,再則,我是大夫,他納蘭秦風能請,旁人就請不得?我越是不知規矩,他反而越放心!”


    “那我這邊先去安排一下。”總不能就這麽突然出現在人家聖子麵前。


    玄淩點了點頭,這到簡單,那慕容端不是留下話來,若是有他的消息,及時通知一聲嘛?他就等著人上門來請便是。


    紅樓出去之前與玄淩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就在剛才兩人談話的時候,兩人都刻意留心了一下雨軒的反應。


    很不錯,穩的住,也經的住,比玄淩想的還要勝出幾分,他若放的開過往,定會活出個樣來,偏要選擇跟著她,罷了,終歸,他是自由的,若有一日,他想為自己活一回,就由他去。


    雨軒心如止水,縱是聽到玄淩口出狂言,直呼當今聖上名諱,也沒過多反應,就連眉毛都沒皺下。


    “雨軒,你同我一起去,多看、多聽、多思,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一成不變的定律,要學會靈活運用。”


    “是,雨軒記下了。”


    話說完,玄淩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抬頭詢問,“可還看的出之前的病態?”


    抬頭望去,雨軒驚了眼,就這麽會功夫,怎麽就變了個樣?不對沒有變,他說不上來,總之,人還是和之前一樣,隻是臉色紅潤有光澤了,也豐盈了一些,就連眼神都不太一樣了……


    怎麽做到的,他靠這麽近都沒看明白,可是,人看起來就是不一樣了,“公子這是……!”


    雨軒眼中閃過一抹光亮,那是對某樣東西感興趣的自然反應。


    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的好奇之色,還以為這世上沒什麽東西能讓他生出興致呢!


    “說說看你能看出什麽問題!”


    雨軒分外認真的打量起來,仔細觀察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有些失落道:“公子妙手,雨軒瞧不出,除了……”


    挑了挑眉,帶了一絲意外和鼓勵,示意對方繼續說。


    “雖然不知道公子如何做到連眸色都能改變,但是,公子習慣性小動作和身上的味道…還是有跡可循,若是相處久了的人,或許能看出破綻,公子,我…”雨軒覺得自己有些班門弄斧的味道,有些不好意思。


    小動作是她刻意流出的破綻,至於味道,她明明已經做了掩飾,看向雨軒的目光多了笑意,天賦這東西,著實是讓人羨慕不來的。


    “很好!你心細如發,觀人入微,我這手法和一幫的易容術不同,叫藥妝,你有興趣,回頭空了,我教你。”


    顯然是真的有興趣,雨軒竟沒有客氣,略帶羞色的謝過,對玄淩的肯定更是心生讓他生出幾分自信。


    一個人一旦有了自信,整個精神狀態都變了,玄淩又一次看愣了,果然是…好看的。


    看來,她這是撿了個寶了,美色並非隻是男人的專利,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嗯,不錯,沒事多看兩眼,也是心情愉悅。


    隻是玄淩不知,她這不加掩飾的欣賞讓雨軒一時間有些局促難安,明知道公子不是那‘好色’之人,依舊忍不住紅了臉。


    “公子,我去準備一下。”借機溜走,公子好生無賴,雖然眸色變了,可眼中戲耍的皮意他瞧的真真的。


    見人落荒而逃,玄淩笑的好不開懷,對嘛,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喜怒哀樂。


    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在門關上的一瞬間,玄淩整個人就開始抽搐起來,無奈一歎,慢慢挪到床邊,蜷著身子躺下。


    忍了這麽久,已是極限了,雨軒再不走,她也的將他支出去了,雖然泡了兩次藥,可這期間,不表示毒不會發作。


    泡藥的疼其實還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拔毒,就是現在,怕他們見著受不住,所以幹脆沒讓他們知道。


    勾著身子,從枕下掏出一把小刀,咬牙卷起右手衣袖,尚未愈合的傷口還滲著血,此時玄淩已是滿頭大汗了。


    深吸一口氣,對著傷口,閉上眼心一橫直接劃下,疼的渾身顫抖起來,這千機之毒,最毒之處,其實就是解毒。


    整個解毒的過程中,必須每天放血,總不能劃的滿身是口子,就隻能緊著一個傷口折騰了,每天放完血又要用藥讓傷口愈合,第二天接著在就要愈合的傷口上來上一下,有些變態的解毒之法。


    現在,按著日子,她應該不能出門了,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才是,隻是委屈景枝沒事就的躺在床上了,下毒之人應該在暗暗自得等著她慢慢消失了。


    聖子要開棺驗屍,徹查天恩伯所訴之案,大理寺一時間成了聚焦點。


    誰也沒想到,聖子會弄出這麽大動靜,各路人馬都派了人出去打探。


    今日的大理寺備受矚目,大堂之上,仵作已準備就緒,千秋意一身白孝也到場了。


    焚香祭拜,棺木揭開,千秋意深深看了一眼,背身退至一旁,袖中手握成圈,臉上麵無表情。


    仵作也點了香,對死者行了拜禮,拿著刀刃看著已死去好些天的屍體,本以為多少會有些味道,也該有些屍斑和腐爛了。


    “奇怪,竟沒有一點屍斑。”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這人死的蹊蹺了,雖然脖子處的勒痕很明顯。


    不用仵作說,但凡懂點門道的,都看出問題了,天啊!竟真的是他殺,這就出大事了,在大理寺被殺!那就是殺人滅口啊。


    誰?又為何要殺人滅口,這背後到底隱藏了些什麽真相?


    還有,天恩伯又是如何知道的,真的隻是在靈堂上看了一眼便知曉了?


    太多的問題縈繞在大家心中,可這些問題,隨便一個的背後或許都是驚天的秘密。


    現場一片低聲議論,看著屍體,也是感慨頗多,不久前,還是同僚,這一切的發生,就像一場夢。


    當然,對千家來說,是一場噩夢。


    千尚久安靜的躺在那裏,以往的一切卻沒因為他的閉眼而結束,反而從了另一個開始。


    仵作褪去他的衣物,頂著巨大的壓力下了第一刀。


    滇宏坐在一旁,臉色已經難堪到極致了,人是不是在大理寺死的,聖子該是心中有數,可這個鍋,大理寺的背著,誰敢說,人是被聖上帶到天牢後死的?


    況且,人雖不是死在大理寺,卻是在大理寺中的毒,不管怎麽樣,大理寺始終是摘不幹淨。


    聖子到底想做什麽?真是為了帝家那個孤女?對他有什麽好處?


    “聖子,看來,大理寺的牢門並不牢固。”並非落井下石,古相隻是就事論事,這千尚久是聖上特意吩咐的重犯,身份特殊,是重點關看的…


    “古相言下之意,是大理寺不幹淨?”大理寺卿不敢頂古相,隻能看向滇宏,滇宏也隻好再次開口。


    身為大理寺的掌管著,若是不為大理寺說話,要底下的人怎麽看?


    堂上又是一番唇槍舌戰你來我往,納蘭胤燁也不打擾,隻是眉心越來越沉。


    人在大理寺中毒,父帝竟然還想暗查,還想捂著,他現在也想知道,誰的手這麽長……


    氣氛有些緊張,兩廂爭執半天,這才反覺察氣氛不對,聲音越來越小。


    就在大家安靜下來時,聽的傳報,聖上親臨。


    看來,還是驚動聖上了,大家不免又看向納蘭胤燁!不知驚動聖上的是聖子還是案子。


    “都免了,聽說這邊很熱鬧,宗卷所調宗卷,仵作大堂驗屍,孤來看看,聖子繼續辦案吧。”好像真就是隨便來看看一般。


    讓人將坐設在一側,一副不加幹涉的樣子,大家以為聖子會禮讓主位,誰知道,對方從善如流並未離開主審之位。


    “將驗證的情況說與大家聽聽。”行禮完畢,納蘭胤燁將目光停在仵作身上。


    堂下仵作連連用袖子逝去汗珠,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轉身跪下,眼中明顯帶著驚恐之色。


    “啟稟聖子,死…死因…不明。”說完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更不敢抬頭看幾位的臉色。


    死因不明?…。這不已經開膛破肚了嘛?不是他殺嘛?不是說中毒嘛?怎麽就死因不明?那到底是他殺還是自殺?到底是中毒還是死於別的什麽手段?


    “說清楚!”納蘭胤燁沒有因為仵作的話而大驚失色,隻是聲音有些發沉。


    “死者並無明顯中毒跡象,胃部也找不到足已致死的殘留物,脖子上勒痕明顯,但喉部並無紅腫,可見是死後造成,另外,皮膚和指甲也無異常,死者應是瞬間致死,所以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所以…”死因不明。


    “不是中毒?”眯了眯眼,語帶疑惑,納蘭胤燁掃了仵作一眼,又將目光挪到屍體上。


    仵作斷然不敢再這個場合說假話,但是,她也絕不會無的放矢,她說中毒,那八九不離十就是中毒。


    仵作低埋著頭,“這…。這…小官…無能。”的確是找不到中毒跡象,可也查不出死因。


    仵作的聲音有些發抖,這樣的場景本就讓他心驚膽戰了,如今還辦事不利…


    “其他的仵作呢?難道一個看不出,所有人都看不出嘛?”納蘭秦風沉聲開口插話。


    場麵安靜的有些嚇人,事情眼看著越來越負責,仵作都查不出死因,那這案子到底要怎麽走下去。


    在場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紛紛低下頭去,這個仵作,是他們這最好的仵作了,如果連他都查不出什麽,那找其他人來也是枉然。


    氣氛越發尷尬,納蘭胤燁正待開口,一直靜默不語的千秋意終於開口了。


    行至堂上,雙膝跪地,說不出的悲涼。


    “聖上、聖子,家父縱有千般不是,如今人已身故,陳屍於此開膛破肚,死無全屍,為人子女不能盡孝道讓家父入土為安,如今唯求朝廷查明真相,讓家父死的明白!。”


    說完磕頭,再無二話!


    “父帝,千尚久乃本案關鍵,如今其家屬亦要求查明死因,兒臣懇請繼續查明。”仵作查不出來,不帶表別人查不出來,至少有個人就知道不是嗎?既然他已插手,她又怎能置身事外?想要隔岸觀火也的靠近些。


    聽聞又病了……是巧合還是真病了?


    納蘭秦風目色偏冷,神情亦是不冷不熱,許久才回了句,“案子既是你在負責,怎麽查便是你的事,隻是……別忘了法不外乎人情,千尚久好歹為官多年,死後屍骨難全,說出去為難太不盡人情,三天,三天之後,再查不出就讓人入土為安吧!”


    說話間,盡顯對千尚久的一點君臣之情,瞬間引的堂上許多官員露出讚同之色!


    “兒臣明白!”納蘭胤燁並未反駁,父帝要表現仁愛的一麵,他自然不會阻止,三天,或許用不上。


    今天他隻是給她開了個頭,一切才剛剛開始!


    ------題外話------


    眼皮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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