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應決》極為難以修煉,畢竟,古今以來,能融入百家內力於一身,而完全契合的人,根本就沒幾個人。


    而第一個修煉成《八應決》的人,也是得到一套吸功大法,吸了他同門的內力,才練就了《八應決》。


    最後,卻被他所愛之人親手了結,據說是對方入魔了。


    這件事,在場江湖人略有耳聞,因此,他們對西陵流清,比普通百姓更加心存畏懼。


    西陵流清動了,山中傳來《高山流水》的琴音,她第一招展現的便是《八應決第五式的天地肅殺。


    天地肅殺此招一出,四周溫度驟降,普通老百姓已經嚇得腿軟跌坐在地了。


    會武功的人,手也抖得快握不住兵器了。


    不是四周的溫度下降到極點很冷,而是一股寒氣自腳底直竄頭頂,這是……很可怕的殺氣。


    “月神,月神發……發怒了!”一個人哆哆嗦嗦臉色發白的指著無風長發飛揚的西陵流清,紅衣從來都是妖豔詭異的,可西陵流清卻把紅衣穿出了孤高冷傲的氣勢。


    葉臨風和金鸚鵡在山上,帶著人,把水倒入巨大的水車上,十個水車一起快速轉動,鋪天蓋地的水灑向下山,形成了驟然而降的大雨,看起來也像極了鋪天蓋地而來的洪水。


    人們對於天災,從來都是無比恐懼的,一見到這樣恐怖的大水來襲,他們一個個的,全驚恐的連滾帶爬大喊大叫了起來。


    “月神發怒了!發怒了啊!”


    風太素看到這樣的情景也驚呆了,怎麽可能!人怎麽可能製造出大雨來呢?


    西陵流清飛身而起,施展魅影無蹤,瞬間沒了影兒。


    風太素和她的弟子隻看到,那些水在變化,形成了春花秋月,夏水冬雪,最後從一朵巨大的蓮花,化作了一輪彎月立於地麵之上,方圓數丈開外,地麵都成了冰地。


    “月神……是月神!”百姓不走了,一個個虔誠跪下,對著那冰月上半坐的紅衣女子,叩拜懺悔。


    他們不該聽信妖孽之言,冒犯神明,月神回到人間是給他們降下福澤的,他們怎麽可以對神明不夠虔誠,反被一個妖孽蠱惑,來此冒犯神明護佑的鎮國王妃娘娘啊!


    風太素吃驚於西陵流清已經如此厲害了,她的功力該有多深厚,才能以內力凝聚如此之大的一輪彎月?


    “太素,你瘋了嗎?”風齊冀到了,望著這個曾讓風家無比驕傲的女兒,可如今,她的道心沒了,她變成了一個魔物,心裏充滿了嫉妒與怨恨,醜惡的如同妖魔。


    風太素望著風齊冀這位叔父,苦澀一笑:“或許,風家唯一還有風骨的人,便隻有您一位了吧。”


    風家早沒了風骨,對於道德與剛正,也早就都被他們這些人拋棄了。


    風齊冀是唯一一個敢拍著胸脯說,說他一生問心無愧的人。


    而他們?他們所有人都做過惡,誰也不敢對頭頂三尺之上的神明說,說他們一生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西陵流清的劍出了鞘,必然是要飲血方收的。


    風太素在被西陵流清一劍刺中心髒時,她臨死前還在想,如果她當場不選擇踏上人人敬仰的國師寶座,是不是……她就會是西陵灩的新娘了呢?


    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是她為了那份榮耀,拋棄了所有的親情、友情、愛情,一步步踏上國師寶座,做了一個需斷情絕愛的人。


    可後來她真的後悔了,高處不勝寒,她太冷太孤寂了。


    可等她回頭時,那個她曾放在心裏的師兄,卻為她人披上嫁衣,執子之手,恩愛情長了。


    西陵流清這次用了烈焰焚情,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紅光,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她轉身提劍飛進了子規山,她必須要找空太玄給她瞧瞧,她是不是練功出錯了。


    風齊冀親眼目睹風太素化作飛灰,死的是這樣幹淨,什麽都沒留下。


    寧夜紫就在馬車裏,他們是今日剛到的,路上出了點麻煩,幸好沈弄梅在,他們才平安抵達了子規山。


    隻是沒想到,他們剛到來,便會遇上這樣的事。


    西陵流清一走,冰在烈日下,便快速的融化成水了。


    淡雪霽和瑟瑟帶人走出來,準備了一個山兜,讓下了馬車的寧夜紫坐上去,他們這才好上山。


    瑟瑟看著山下這些水,她真的很不懂,王爺為何要讓人來子規山裝神弄鬼呢?


    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嗎?謊言不直接揭穿,卻這樣糊弄人,真的好嗎?


    普通人想的是謊言終究是謊言,就該被揭露出真相來,不要這樣一直忽悠大眾。


    而統治者所想的卻是,若一個謊言能將一個國家的人心擰成一股繩,那這個謊言最終,終會成為定國安邦的信仰。


    瑟瑟不是統治者,她不明白西陵灩此做法有何意義。


    西陵灩不是了無牽掛的瑟瑟,因此,他為了保護太多人,隻能撒下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這就是所處的高度不同,觀點與所作所為皆會不同。


    瑟瑟是一碗水,清澈見底,一清二白。


    西陵灩卻是容納百川的大海,他心中容納了整個天下的黎明百姓,必然不可能被人一眼看透,清清白白。


    這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西賀國依然有神明存在,他們的神明庇護著他們,卻不是他們眼見的月神西陵流清,而是那個被他們畏懼不已的鎮國王——西陵灩。


    ……


    雲海山莊


    又過三日後,雲泓帶人抵達了雲海山莊境內。


    水滄海與花緣君已經混入了西陵射所帶的侍衛中,他們易了容,又是最不起眼的侍衛,主要負責隨著兩個侍衛頭兒,看守司琴。


    西陵澹月已經被人護送著回涼都了,而在她的侍衛之中,則是混進了七名青龍軍。


    西陵射沒留多少侍衛,大多數的侍衛都安排去護送西陵澹月了,也是因此,這幾十名人裏,混進去七個易容代替他們的人,才沒有被發現。


    進入雲海山莊,司琴便得到自由了。


    因為,司琴離不開雲海山莊,雲海山莊出入的人,都是需要令牌的。


    “你就住在這裏,有什麽需要,可以吩咐她們,她們從今日起,便是伺候你的人了。”西陵射指向四名丫環兩名婆子,對司琴說。


    司琴還算滿意這個院子,夠清靜。至於伺候的人?她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西陵射還有事要找雲泓,因此也沒在此多逗留。


    司琴進了房間,便關上了房門,一個人也沒許進來。


    房間裏一早就備好了熱水,她褪了衣衫,沉入水裏,滿懷心事的靜坐泡著澡,閉上了眼睛,耳邊卻忽聽到了一點聲響。


    司琴關上房門後,兩名婆子和病便識趣的退下去了。


    水滄海命苦的跑來給花緣君望風,花緣君從窗戶進去後,房間裏便是一片寂靜了。


    司琴用屏風上擦身的布裹住了身子出了水,手裏握著之前沐浴時挽法的簪子,正抵住花緣君的脖頸,再晚一點看到花緣君手裏東西,她就要一簪子刺破花緣君的喉嚨了。


    花緣君手裏拿的是一個銀色鏤花的香囊,這與他之前送司琴的很像,連裏麵的香氣都一樣。


    司琴收回了手,望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知道這是花緣君易容的了。


    花緣君吐了口氣,打量此時此刻長發披垂,身裹白布的她,這胳膊腿都露著,她不覺得害羞嗎?


    司琴的確沒有害羞,她隻是轉身走到浴桶邊,背對著花緣君說了句:“轉過身去。”


    “哦。”花緣君倒是很聽話,真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剛想開口問問她最近想他沒有,便聽到了令他眉頭緊皺的水聲,她……她不會是還要泡澡吧?


    司琴的確又解開身上的裹布,回到浴桶離繼續洗澡,她趕了好幾天的路沒洗澡了,她覺得自己這樣都快發臭了。


    花緣君實在對司琴這個姑娘很……無奈!可他也不能一直站在這裏等她沐浴完畢吧?


    畢竟,他們是時間有限的。


    “你幫我洗頭吧,我不想動了。”司琴可是真不客氣,她自己洗了一會兒,忽然就不想動了,便開始使喚起花緣君來了。


    花緣君早就習慣司琴隨性而為的性子了,他無奈歎一聲氣,轉身走過去,取了水倒入銅盆裏,伸手將她長發收起放入水裏,輕柔的撩水為她濕濡頭發,低頭看一眼她這身冰肌雪膚,他便頓覺有些氣血上湧了。


    “你們是奉命跟來的吧?鎮國王爺猜到雲海山莊有一支軍隊了?”司琴倒是很自然,水裏放了很多玫瑰花瓣,水浸到她肩處,看不到別的。


    “是,王爺猜測雲海山莊裏有靖南王養的兵,因此派我與滄海先行來查探一下。”花緣君抓了一把盒子裏的香粉,應該是用皂角和一些花汁做的,聞著挺香,用來洗發也柔順。


    “鎮國王爺猜對了,這個雲海山莊所在的山裏,養了一萬五千名精兵,最初的人數是六萬,訓練了十多年之久,你覺得……他們會有多厲害?”司琴在此見到花緣君,便決定什麽都不對他隱瞞了。


    “六萬兵,十年後,隻剩下一萬五千人了?”花緣君一驚之下,手上力度過重,被司琴抬手拍一下手腕,他才又放輕柔了力道,隻是這頭給司琴洗的,有些心不在焉了。


    水滄海在外等了很久,這兩個人磨磨唧唧的是準備這時候生孩子嗎?


    花緣君聽到外頭水滄海敲窗了,他吧知道是有人來了,收回手,對司琴說:“我先走了,你頭發已經洗好了,記得用清水衝洗一下,啵!”


    司琴被他親了一下額頭,睜開眼仰頭與他對視一笑,便讓他離開了。


    水滄海在外頭都要急死了,花緣君可算出來了,再不出來,他可就要開窗進去拎人了。


    花緣君一離開,司琴便出了浴桶,提起水桶,兜頭澆下一桶水,丟了水桶,拿了擦身布去到梳妝台擦拭一下,擦掉了那些腳印。


    花緣君和司琴還真是一對兒,做法都一樣,痕跡抹去的一點沒留下。


    婆子婢女聽到房間裏動靜,也是嚇壞了,忙跑到門口拍門喊道:“姑娘,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司琴知道她們會立即去找西陵射,她擦幹身上的水珠,換上了床上一早準備的衣裳,坐在床邊用一塊幹淨的布,絞著濕頭發,對於外頭的拍門聲,她充耳不聞,再沒答應過一聲,懶得理會。


    西陵射就住在另一個院子裏,距離司琴居住的院子也就一段路,他聽伺候婢女來報,說司琴在房間裏沒聲音了,他便與雲泓一起到了這座木槿苑。


    木槿苑的下人都快嚇死了,這位姑娘怎麽就忽然沒聲音了呢?


    西陵射到來,粗暴的一腳踹開房門,門閂都斷了,他進房間一看,司琴就坐在床邊用幹布絞濕發,房間裏滿地的水,一隻水桶還倒在了地上。


    雲泓見司琴沒事人似的坐在床邊絞濕發,他便溫和儒雅一笑問道:“司琴姑娘這是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我不喜歡這裏的擺設,看著心煩,給我換間簡約素淡的房間。”司琴冷若冰霜的連西陵射也沒有抬頭看一眼,她手的幹布已經丟在地上好幾塊了,可見她已經坐在這裏絞頭發很久了。


    西陵射見她沒事,就是因為房間擺設布置不滿意,才會發點小脾氣而已。他也沒生氣,隻是吩咐人再收拾一間房,擺設簡約,簾子帳子顏色都選素雅一些,房間裏也不要熏香,司琴似乎不怎麽喜歡這些東西。


    婆子和婢女都退了下去,這位脾氣古怪的司琴姑娘,瞧著可是很不好伺候呢。


    司琴拿了白玉梳子梳了長發,梳順了,便把白玉梳子一丟,舉步走過去,在與雲泓擦肩而過時,她冷冰冰說了句:“我也不喜歡玉梳子,給我換木梳。”


    “雲某記下了,回頭定會讓人依著姑娘的喜好,好好布置房間的。”雲泓的脾氣平常還是很好的,至少,他絕對不會因為一點小事,便有失了君子風度。


    西陵射望著司琴離去的背影,他不知道司琴是怎麽了,怎地今兒個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當真隻是因為對住處不滿意嗎?


    “六公子,司琴姑娘心裏壓抑,這樣發出火來,總比長久憋一肚子火,要好得多。”雲泓是因為在司琴身上看到了西陵流清的影子,才會一直對司琴很包容。


    “嗯,雲莊主說的是,她發脾氣也好,總比憋著氣在心裏好。”西陵射也是第一次見司琴發脾氣,瞧著一屋子的水,一地的東西,唉!她這是真心情很不好嗎?


    “六公子好好休息,雲某明日便帶您去賞賞這雲海山莊的秀麗風光。”雲泓拱手客氣一禮,便也就轉身離去了。


    西陵射留下來,望著滿屋子一片狼藉,也是有些頭疼無奈,早知司琴此行會遇上花緣君這隻狐狸,他當初就該和父王說,這事由他來辦,不讓司琴去西蘭城這一趟。


    司琴走到院子裏練劍,把院子裏的花草樹木都破壞了,連那個魚缸也砸了,一片的狼藉,把所有下人都嚇壞了。


    西陵射見司琴心情真的很不好,他便是歎口氣,無奈搖頭負手走過去,望著長發披垂如墨染瀑布的她,他有點失神了,可他還是對她溫聲柔語道:“明日帶你去散散心,別發脾氣了,回屋休息一下吧。”


    “是。”司琴依然把自己當屬下,對西陵射行一禮,便轉身去了西廂房,這回關上門後,她倒是沒再發脾氣了。


    西陵射見她滿意新的房間了,他又吩咐了下人幾句,也就離開了。


    水滄海和花緣君可聽清楚,西陵射明日說要帶司琴明日去散散心,也就是說,明日他們很可能是去看那一批精兵?


    司琴今日之所以故意發脾氣,就是想明日跟西陵射他們一起去營地。


    她必須要了解那個營地的地形圖,如此一來,才能繼續接下來的行動。


    養育之恩是不得不報,可若是西陵業一定要讓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身為軒轅家的女兒,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軒轅家為開過十二大元勳之一,祖訓第一條便是——精忠報國,死而無憾。


    她父親隻有她一個女兒,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軒轅氏祖先蒙羞,被後世之人責罵他們養出一個不忠不義的後人。


    水滄海拉著花緣君走了,他們要好好準備一下,這次行動之後,他們便要撤退了。


    王爺說後續兵馬會與他們一前一後抵達。


    而鎮南王風齊冀則是會晚一步到,可再晚也會在七月十五之前抵達此地。


    所以他們一旦探聽清楚雲海山莊養兵營地所在後,便要立即撤退離開了。


    司琴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裏,她知道今日她如此一鬧,必然會讓所有下人都畏懼了她,雲泓也不會再懷疑不信任她,西陵射也至少會一兩天不敢找她麻煩。


    而她,則有大好機會,帶水滄海和花緣君去營地仔細瞧個究竟。


    木槿苑的下人的確畏懼極了這位脾氣很大的司琴姑娘,連婢女擦窗戶時,發現窗戶上有水漬,都沒敢吭聲,就怕再惹這位姑娘生氣暴怒。


    畢竟,人家手裏有劍,一個不高興,就能宰了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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