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淵穀,絕情宮。


    李皓月一見到顧相思到來,他便抱著女兒跑了過去,熱情洋溢,笑容滿麵的喊了聲:“相思姐,你可算來看我了。”


    宮絕羽的臉色刷下子就黑了,咬牙切齒瞪向他道:“她不是來看你的,她是來這躲難的。”


    “都一樣,反正是又見到相思姐了,還有龍辰和龍熙兩個小寶貝,真乖。”李皓月還是很喜歡顧相思的這對雙胞胎兄弟的,因為他在看女婿,他之前是相中了君兒,可君兒年紀大了,不一定能看上他家女兒。


    所以,他就打上這兄弟二人的主意了。


    宮絕羽氣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弄清楚,誰才是他媳婦兒啊!


    “相思姐,先進宮休息吧!我和你說,這個絕情宮雖然建造在山上,可卻是真金碧輝煌像個人間天宮,你瞧瞧!這裏是不是很漂亮,過日子真像神仙一樣。就是有一點不好,絕情宮嚴重的陰盛陽衰,我住在這裏,感覺自己就像相思姐你說的《西遊記》裏的唐僧,我這根本就是身處女兒國嘛!”李皓月熱情似火的拉著顧相思的衣袖,一路向她介紹著絕情宮的地理以及建築,還有這些稀有花卉,什麽是有毒的,什麽是會作妖的。


    宮絕羽已經快氣炸了,可是她身邊這位王爺怎地如此淡定?他不是最小心眼兒愛吃醋的嗎?今兒怎麽不醋了?


    西陵灩是表麵上從容淡定不吃醋,內心裏卻已把李皓月分解又分解個一百遍了。


    龍辰是一刻不得安,宮絕羽和他們一路坐了三日的車,總算是瞧出來了,龍辰這臭小子好動又貪色,她女兒絕對不能嫁給他,必須另擇佳婿。


    龍辰是很喜歡這個姨母的,因為這個姨母漂亮,可就是有點冷冰冰的,不愛抱他……不過他家爹爹也好看,他也喜歡爹爹抱。


    李皓月領著顧相思七拐八繞走半天,才到了一處寬敞幽靜的院落,說是院落,其實更像是一處風雅小築。


    院子外種著一旁粉色的垂絲海棠花樹,院子裏則種著一棵高大的白海棠老樹,看著是有些年頭了。


    顧相思進來前看了下院門口的鬥拱的匾額上寫著“春夜”二字,應該是李皓月取的吧?


    煙雨海棠花,春夜沈沈酌。


    嗯,這處的幽靜雅麗,果然是極為醉人的。


    “相思姐,你們先休息,我們晚上再好好為你們接風洗塵。”李皓月對顧相思絕對是太用心了,從屋裏的擺設,到什麽羅帳紗幔珠簾,以及屋子裏擺放的花卉,還有多寶閣上的擺件,那雲煙嫋嫋的香茶,都是顧相思平素喜歡的。


    西陵灩是真想揍李皓月了,他媳婦兒的喜好,這小子竟然如此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相思姐,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黃花梨木的木屋子,這會讓人覺得很清雅素淨。你看看,這裏都是黃花梨木建造的,為了襯得起這座小築,我還讓你弄了這些金絲楠木的家具來,你看看,不錯吧?清雅之中,又多點貴氣。”李皓月指著這些泛著金光的擺設,那雕花是真精美,這屋子裏的擺設,也真貴重的讓人跪了。


    顧相思記得這種真正的金絲楠木,是寸木寸金的吧?


    宮絕羽雙手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牙齒也是咬的咯吱咯吱,李皓月這個混蛋,她怎麽就沒見他對她這麽用心良苦過啊?


    “相思姐你看,這擺件的玉雕可是很素雅的,簡單大方,這些君子蘭也不錯吧?剛開花,我就讓她們搬來了。”李皓月絲毫沒意識到背後的危險逐漸靠近他,他還一手抱著他家乖女兒,一遍走到雕花隔斷前,伸手撫摸著珍珠簾後的鬆綠色軟煙羅,蹙眉歎氣道:“這些鬆綠色的軟煙羅,本來還想找人繡點金色的花紋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好的繡娘,隻能委屈相思姐你一下,就這麽湊合用著吧。”


    “就這還叫湊合?你怎麽不幹脆把絕情宮送她得了!”宮絕羽終於爆發了,揪住李皓月的耳朵,便把齜牙咧嘴喊疼的他給拎走了。


    “啊呀!你輕點,疼啊!”李皓月一手捂著被揪的耳朵,一手抱著他家寶貝女兒,還不忘最後交代一句:“茅房在後頭,我按照相思姐你說的……嘶!抽水馬桶做的,紫檀木的,香而無臭氣……啊啊啊!不要揪了,耳朵要掉啦!”


    顧相思是真服氣李皓月了,居然敗家玩意兒用紫檀木做抽水馬桶,他是怕自己命還長吧?


    唉!可憐的小李子,這回一定會被宮絕羽收拾慘了。


    “金絲楠木的羅漢床,本王還是平生第一次坐,愛妃你不一同來享受下嗎?”西陵灩已經抱著他家二兒子坐在金絲楠木的羅漢床上,拈了塊點心給孩子,他提壺倒了杯熱氣騰騰的香茶,端杯輕嗅一下,唇邊笑容妖魅道:“碧潭飄雪,你最喜歡的茶。”


    顧相思抱著龍熙走過去,拈塊紅豆糕給孩子吃,對於他陰陽怪氣的吃醋調調兒,她不由得朝天翻個白眼道:“你是真瞎吧?沒瞧出來小李子在打他們兄弟倆的主意嗎?想當年,小李子就遺憾過,他沒能早成親生子,白白錯失了寶珠這個兒媳婦。所以……如今咱們家這倆小子,就比他女兒大幾個月,他能不想著與咱們家……嗯哼!結個兒女親家嗎?”


    “兒女親家嗎?那就把龍辰給他,龍熙太乖了,會被欺負的。”西陵灩倒是真舍得他兒子,說送人就送人了。


    “胡說什麽?娃娃親我堅決不同意,要是孩子長大後互相不喜歡對方,到時候兩家都得尷尬啊?”顧相思喝了杯茶,居然還放了冰糖,小李子為了把他家小白菜送給她家小豬豬,還真……唉!這樣的執著,她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


    初晴她們幾個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也就一些衣物,其他的東西,他們可沒山裏搬運。


    絕情宮裏什麽都有,連小廚房也可比王府明月苑的小廚房了。


    顧相思也是真累了,用了初晴她們幾個做點家常小菜,吃了碗粥,也就摟著孩子午歇了。


    西陵灩可沒時間休息,他必須要盡快下山清理那些雜碎,不能再讓他們阻攔他們回京的事了。


    墨雲和烈風跟著他們王爺下了山,寒霜她們幾人留下來照顧顧相思和兩個孩子。


    李皓月被宮絕羽拎走好一頓收拾,最終,他說了實話,原來真如顧相思所猜想,李皓月真是在打她家兩個兒子的主意。


    宮絕羽對此……還是揍了李皓月一頓,她女兒這麽好,隻能被別的男人追求,怎麽可能會反過來倒貼別的男人?


    要知道,她女兒可是以後的絕情宮主,怎可輕易對一個男人折腰?必須得是男人對她女兒折腰。


    李皓月講不過蠻不講理的宮絕羽,也打不過凶殘暴力的宮絕羽,最終……他還是給女兒換尿布去吧。


    本來的接風洗塵宴,因為西陵灩的突然離開,隻能是作罷了。


    畢竟,李皓月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抓著顧相思,他們倆擱一起拚酒去了吧?


    這事要真發生了,宮絕羽一定會弄死他的。


    既然不能喝酒,這宴會也就沒有絲毫的意義了。


    ……


    西陵灩下了山,召集了皇家暗衛,以及紅羅教的人,一夜之間,血洗出一條康莊大道。


    夏淩得知此事後,便神情凝重的讓他的人都撤退了。


    “師父這些年裏,果真是小瞧了西陵灩,對嗎?”夏縉華已經出關了,這一次的閉關,果然令他功力大增,人也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


    “為師從不曾小瞧過他,他一直是令為師佩服的皇室子弟。”夏淩沒有說假話,當年西陵灩一直在遭遇刺殺,可他還是一步步,以少年之身,保護著西陵楚坐穩皇位,甚至是以殺伐果斷威懾朝臣,更是幾番領兵出征,蕩平來犯胡蠻。


    無論是朝堂上,亦或是戰場之上,他的勇毅無畏,都令人望之心驚膽寒。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初那個十七歲的少年王爺,領兵驅逐蠻夷之勢,是有多麽的視死如歸,多麽的凶猛如野獸,連蠻夷部族都怕了他那股狠勁兒。


    他所帶出的將士兵卒,也是一個個凶猛的像豺狼虎豹,殺至一兵一卒,也絕不後退。


    正是因為他這股狠勁兒,西域各部族都被他打怕了,不過一年的時間,他便令所有入侵者,皆是聞他之名而喪膽。


    在他凱旋歸來時,年僅十八歲的他,在朝上,便斬殺了十餘名曾有些欺皇帝年少軟弱的朝臣,自那日起,再無一人敢對西陵楚有不敬不臣之心。


    西陵灩用他千瘡百孔的身子,保住了西陵楚的九五尊位,這樣一份情義,別說是等於被西陵灩帶大的西陵楚了,換做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說自己不為這樣一個用命相護自己的人,而有所動容,因而感激不盡。


    夏縉華從不曾聽夏淩說過發生在西陵灩身上的事,可他能感覺得出來,夏淩是真心敬佩西陵灩這個敵人。


    “華兒,西陵灩的心機,遠在你我想象之上。而他為何會一直用心輔佐西陵楚,沒有半點覬覦那九五之尊之位,為師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夏淩與西陵灩交手也快十年了,可他一直都沒有看懂這個人,不明白他何苦一心為別人做嫁衣?難道自己當皇帝不好嗎?


    夏縉華偏頭看向他師父,眸光有些落寞輕聲道:“師父,一個人孤獨久了,就不會再想餘生也做個孤家寡人了。”


    “嗯?”夏淩扭頭看向他這個徒弟,對上他徒弟這雙眼睛,他忽然間就什麽都想通了。


    西陵灩是不想做個孤家寡人,所以他才從不曾去覬覦過那高處不勝寒的九五之尊的位子。


    也是因為他害怕極了孤獨寂寞,所以在得知自己有了兒子後,他一直堅持不懈的找尋孩子的生母。


    隻因為,他自己渴望父母在身邊疼他愛他,可他卻一直不曾真正的得到過這份一家和美溫馨的幸福。


    所以,他想讓他的孩子有一個家,所以他才堅持要找到顧相思,堅定的與顧相思組成了一個家庭。


    後來……他意外的愛上了顧相思,顧相思又非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因此,他們夫妻便是越發一心幫助西陵楚,將西賀國治理成了一個太平盛世。


    “如果,徒兒能如他一樣幸運,遇上一個與自己相愛的女子,徒兒也會寧可拋棄江山如畫,願永遠看她笑顏如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離不棄,兒孫繞膝。”夏縉華望著這寒星冷月的黑夜,他眸泛淚光,又憶起了哪張冷若冰霜的容顏,一點點的破碎在了他的心裏,他是想挽留,都不知道該如何將她挽留住。


    夏淩覺得夏縉華這就是愚蠢,有了江山天下,還會缺少美人兒投懷送抱嗎?


    不過,香冷梅死了的確可惜,白費了他多年的心血了。


    還有花緣君與水滄海,他們這些根骨奇佳都孩子,可都是他當初千辛萬苦找到的,如今卻是死的死,叛變的叛變,當真是應了那句話——養虎為患。


    “夏淩,我們又見麵了。”西陵灩一人持劍自行走在黑夜的樹林裏,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一襲玄袍的他,幽魅的冷眸望向人時,恰似那黑夜中狩獵的野獸,凶狠而充滿了危險的殺氣。


    夏淩驚詫的望向西陵灩,難以置信道:“你居然突破了?哈哈哈哈……當年你被人鎖住琵琶骨將近一個月,要不是你外祖父用盡天下奇珍保住你一身修為,你早就形同廢人了。可是,你當初傷的那般嚴重,是斷然不可能此生再有這般修為的,你……你的傷,難道是顧相思為你醫好的?”


    顧相思師承玄天子,而這個老東西又是自己活了兩百多歲而不死,定然是已研製出了不少神丹妙藥,有贈送顧相思這個徒弟一些醫藥方子,也真屬於正常了。


    “你們將我傷的那般重,一般大夫又怎能醫得好我?”西陵灩以走出植被茂盛的樹林,來到滿地鵝卵石的小溪邊,望著距離他不過一丈多遠的夏淩師徒二人,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弧度,低沉悅耳的嗓音,如冷泉流水般沁人心涼道:“夏淩,紅羅教主乙弗檀的功法極為絕妙,隻是任由這股內力在我身體裏行走三個周天,我受損的筋骨,便被修複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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