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常執德總算是有時間見他們了。


    早飯是大家一起在星空堂吃的,這座星空堂是玄極門唯一的黑色建築物,似乎是用黑色大理石建造而成,上麵鑲嵌著藍色螢石,一顆顆的錯落有致,刻畫著直線條,似乎也是星圖。


    “星空堂在無星無月的黑夜裏最好看,可最美的時候,還是在雨夜裏,那才是真正的奇景。”西陵灩抱著他家調皮搗蛋的二兒子,這小子誰抱都淘氣,就是他抱著,這小子才能老實得下來。


    顧相思抱著小兒子,進來後,便笑著上前向常執德行了一禮:“孫媳抱著您的重孫,給您老人家見禮請安了。”


    “好好好,快抱過來,讓我老人家瞧瞧,這倆小子是不是又壯了。”常執德昨兒個就生了好大的氣,說是都怪他那個七師弟,害他老人家沒能當天就瞧上他大外孫子。


    玄極門上下都知道,掌門十分疼愛西陵灩這個外孫子,比疼他嫡親的兒孫還要疼愛。


    西陵灩有姨母兩位,舅舅四位,下頭的老表就更多了。


    而這些人可都在玄極門居住,因此,這一頓飯就得開個四五桌才能做的下。


    孩子就有十多個,當然,就屬他家的最多。


    他外祖母死的早,三十多歲不到四十就沒了,他母親那時候還小,否則,有他外婆在,說什麽也是不會讓他母親離開玄極門的。


    畢竟,外頭實在是太危險了。


    龍辰和龍熙都會走路了,隻是不能走太遠,走個十多步還是行的。


    兩個小丁點大的孩子,搖搖晃晃的走過去,一模一樣的精致五官,那烏溜溜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看著人,真是能把人的心都給萌化了。


    兩個小家夥也不認生,跑到外曾祖父身邊,便撲進了外曾祖父的懷裏,龍熙有點傻乎乎的,龍辰卻是調皮搗蛋的咧嘴露齒笑了起來。


    “小家夥,夠淘氣的啊?”常執德伸手握住了龍辰軟乎乎的小手,一上來就拽他腰間的掌門玉佩,可是了不得了啊。


    龍熙比較乖,他就抱著外曾祖父的膝蓋,仰著小臉好奇的看著外曾祖父,好似在研究他外曾祖父長垂過胸的白胡子,怎麽就那麽白呢?


    西陵灩領著顧相思,走過去拜見了這兩位姨母和四位舅父。


    顧相思瞧著他外祖這一家人,嘖嘖嘖!真是好基因,那怕是大姨母和二姨母都是快六十的人了,那臉上除了有點皺紋以外,人還是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一瞧這眉眼五官,便知她們年輕時也是一個個的大美人。


    因為,看表姐表妹就知道了啊!一個個長得可是太標誌了。


    這四位舅父長得也是劍眉朗目的,一個個的挺拔俊美,那怕是歲數也都不小了,也依然是個極具魅力的大叔啊。


    姨母和舅父長得好,姑父和舅母長得也不錯,這群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的,一個個的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幅活脫脫的美人圖。


    這些孩子也長得都好看,最大的有十二歲了吧?最小的也有四五歲了。


    因玄極門是一妻一夫,所以這孩子也不是很多,有得一家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也有兩女一男三個孩子的。


    三舅舅家就一個獨子,聽西陵灩說,那是因為三舅母生這個表弟時傷了身子,不能再孕育了,所以三舅膝下才隻有一個獨子。


    而這位表弟年紀也不算大,也就才二十三歲,最小的那個五歲的小不點,就是他家的小女兒。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倒也是和睦溫馨。


    由此可以看出常執德的家教不錯,兒女都很和睦,孫輩也都很乖,連小孩子也極有教養。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一種禮儀,在這樣的場麵上,自然不適合邊吃邊說話,讓人覺得有失禮之處。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等眾人用晚飯,上了茶點,眾人才在淨手拭嘴角後,用茶閑聊起來。


    常執德呷一口茶後,手捧杯盞看向他們慈愛笑問:“你們這次來玄極門,大概能住多久?”


    西陵灩放下杯盞於桌上,神情恭敬道:“孫兒這次,可能要多打擾外祖父多些日子。可也不會太久,清明節之前,是必然要回西蘭城去的。”


    “嗯,清明掃墓,你們帶孩子去看望下你母親也好。”常執德提起他那個可憐的女兒時,年已八十歲的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到時候,讓弄梅陪你們一起去,就算是……讓他代我這個老不死的,去看望下你母親吧。”


    “是。”西陵灩隻恭敬的應了一聲,他沒有去勸慰他外祖父,因為在這個世間,隻有他與外祖父能體會失去母親這個至親的痛苦,再多的勸慰之言,都不能讓他們節哀。


    常執德身子骨再是硬朗,這一提起他那個女兒,悲傷過度,還是感到了一些不適。


    顧相思及時出手為這位慈祥的老人家施了針,為他把了脈象,發現他脾胃極不好,心髒與肝髒也有輕微的病況,這種病況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必然會引起老人常見的冠心病,以及肝硬化病症。


    都說七情中悲傷比動怒更傷身,果真是不假。


    常執德活到這個歲數,什麽都看開了,算是個淡泊寧靜的老者了,可唯有他小女之死,一直令他耿耿於懷,認為是自己的一片慈愛之心,害死了自己的小女兒。


    這件事西陵灩和她說過,也希望能有個辦法開解他外祖父,讓這可憐的老人家,不要再對這件事過於耿耿於懷了。


    顧相思沒有給老人家開藥方,而是寫下一些藥膳做法,交給了侍候常執德的一位小弟子。


    “丫頭,老人家我這身子骨,是不是……像那朽木一樣,即將壞透了啊?”常執德對於生死也能看開,什麽事都看的很淡然,就是唯有一件事,他可能到死都難釋然吧?


    “外祖父你多慮了,您看一下,這可是藥膳,是用來滋補身體的,大家都可以吃的,您要是不信的話,回頭我做了,咱們一起吃?”顧相思乖巧的哄著這位老人家,最後,又是不由得說一句勸解之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不思八九,事事自能如意。我們,都希望外祖父您能樂觀豁達,內心平淡寧靜呢。”


    常執德聽了她這番話,不由得苦澀一笑:“丫頭,話說之易,做之難啊。”


    顧相思在老人家身邊落座,握著老人家的手,不由歎氣道:“唉!外祖父,什麽是人生呢?人生就是不斷的經曆,在經曆痛苦之後,才知幸福的可貴。在經曆失去之後,我們才該懂得珍惜眼前人。失去的已然是失去了,彌補已是來不及,若我們沉溺在過往的愧疚中,再害自己失去眼前的幸福,眼前愛我們的人,我們豈不是會得不償失了嗎?”


    “珍惜眼前人?”常執德活了八十多年,從不曾有人對他說過這樣一番話。


    “對啊,且行且珍惜!失去的人,我們懷念她。活在我們眼前的人,我們珍惜他。如此,方不辜負他人,亦不辜負自己呀。”顧相思望著麵前這位忽然有些迷茫的老人,他的心結需要被人打開,哪怕是狠心把他心裏的傷口撕裂流血,也必須要狠心割下邊緣腐肉,重新為他上藥縫合,事後方能真的痊愈。


    所有人站在一旁都很擔憂,畢竟,他們這位親人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家了,受點什麽刺激,那可都是說出事就在眨眼之間的啊。


    顧相思沒去看這些人看她的眼神,她握著老人家的手,繼續說道:“人生,就是一邊擁有,一邊失去。我們不可能永遠一直擁有所有的物與人下去,早晚都會有失去的那一日,既然是失去已無法挽回了,又為何不能珍惜當下所擁有的一切呢?外祖父,您看看他們,他們哪一個不是您的孩子,在他們的眼睛裏,有著您視而不見的關心與擔憂,您該仔仔細細看看,否則,當您愧疚您失去的那個女兒時,不知不覺中,回頭看到的……可能就是失去他們其中一個人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我們不能為了失去不可能再挽回的那個人,就讓自己繼續失去一個又一個自己最至親至愛的人。我想,若是母妃在天有靈,她一定不會想看到她敬愛的父親,為她這般懊悔一生,對身邊所有至親骨肉的關心與擔憂,一直,一直這樣視而不見下去的吧?”


    “別說了,丫頭!外祖父聽清楚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了,外祖父也明白了你這一片關愛之心了。容外祖父一個人靜一靜,好丫頭,你……是個好孩子。”常執德扶額閉目,已是老淚縱橫。他悟了一輩子的道,終還是困頓於迷霧之中,倒不如一個小丫頭活的清醒明白了。


    顧相思起身走過,扶起了老人家,扶著他緩步向外走去,望著湛藍道天空,望著穿透白雲灑向人家的陽光,她抬起一隻手指向太陽,微笑說道:“外祖父您看,太陽升起照耀著大地,藍天白雲是那樣純淨而美好,大地上萬物生機勃發,天沒有塌,人生的黑暗總會被光明驅散。而我們的心,那每一下的跳動,都是對我們最愛人的呼喚。上瓊碧落下黃泉,無論母妃走到哪裏,她都會因為活著人的微笑,而靈魂得到安息的。”


    “光明,將會驅散所有的黑暗。陽光,也會普照大地滋養萬物生靈。逝去的人,在至親至愛的微笑中,亡靈得到安息……”常執德這一刻望著蒼穹,忽然間頓悟了。


    沈弄梅與空太玄一起來的,當看到常執德唇邊釋然的微笑,他們都吃驚了。


    師父/太師父,竟然在困守不前多年後,一朝忽然就這麽頓悟了?


    “丫頭,你們好好在玄極門多住些日子,玄極門各處的風景,定然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常執德的確是頓悟了,他這回的微笑透著真正的淡泊寧靜,望著他真誠感謝道:“謝謝你丫頭,外祖父要去閉關了。這一次閉關,外祖父一定會大有收獲的。”


    顧相思見這老人家是真想通了,也真的放下看開了,她很為他高興,後退開三不,拱手行一禮道:“恭送外祖父,祝您閉關大吉。”


    “哈哈哈……大吉,一定大吉!”常執德釋然後爽朗一笑,轉頭看向他家大外孫子,真是有福氣,有幸遇上這麽一個好女子。


    顧相思抬頭時,老人家已經是仙鶴展翅的飛走了。嘖!這身子骨還真是硬朗,如沒了心病,就玄極門這山水空氣的,他老人家活個一百多歲,絕對都是沒問題的。


    空太玄走了過去,盯著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蹙眉問道:“你都對師父說了什麽?他老人家怎麽忽然間就釋然頓悟了?”


    顧相思轉過身去,看向空太玄,抬手輕理雲鬢淺笑輕吟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空太玄的眉頭已經是皺的成川字了,這個丫頭一直是這樣讓人看不透,完全不知道她每日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顧相思見空太玄還給她裝傻充愣,她便放下理雲鬢的手,雙手環胸看著他,眯眸勾唇道:“四季冷暖,有人叮嚀你加衣;生活勞碌,有人囑咐你休息,足矣!師叔,這話您老該聽得懂了吧?”


    空太玄眉頭緊皺,抿嘴不言,隻那樣盯著顧相思看,有那麽點手癢想揍人。


    “呼!”顧相思實在是受不了這家夥了,她雙手一叉腰對他吼道:“認為快樂的,就去尋找;認為值得的,就去守候;認為幸福的,就去珍惜!空太玄,這你總該懂得了吧?身為一個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還等著人家姑娘自己主動向你表達愛意不成?我說您老就爭點氣行不行?別去當那隻撩不娶的流氓成不成?”


    空太玄被她吼的臉都忽黑忽紅了,這個丫頭,一如既往地口無遮攔,真欠揍!


    顧相思怕空太玄揍她,她就閃到了沈弄梅背後,還在哪兒無奈的感歎道:“相遇是春風十裏,原來是你。相愛是山長水闊,最後是你。有些人,遇上了,愛上了,還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唉!這樣的人,活該當一輩子老光棍,然後看著所愛的人與別人成雙成對,自己卻躲在黑夜裏黯然落淚,嚶嚶嚶~”


    撲哧!大家可都是一忍再忍,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


    阿灩家媳婦兒,也是忒逗了。


    ------題外話------


    因為最近家裏有人考駕駛證,還有個十四個月大的小侄女鬧騰,所以雲玲更新有點不太給力了,等這段時間她媽媽練車結束,雲玲就恢複萬更,還請親們見諒o(n_n)o~~還有,因為網站後台改了,我也不知道多久同步,所以我就把更新預發時間定在夜間三點,親們早起應該就能看到了哈,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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