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相思就在西陵灩的陪同下,登門向紫鸞大長公主賠禮道歉來了。


    紫鸞大長公主一直很少出門,也不喜歡聽那些西蘭城的流言蜚語,因此,她並不知道她家幺女昨日差點被人給殺了的事。


    顧相思和西陵灩一來,她便吩咐下人請了女兒到花廳詢問昨日事情的經過。


    柳月白倒是真的騰蛟一樣實誠,把昨日發生的事,無任何偏頗之意,仔仔細細明明白白說了一遍。


    紫鸞大長公主聽後,便看向西陵灩與顧相思淡笑說:“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玩笑罷了,十六弟妹不必太放在心上。戴月,見過你十六嬸兒。”


    “是。”柳月白侍立在母親身側低頭應了聲,這才轉身款步端莊的走過去,微低頭行作揖禮道:“戴月拜見十六叔,十六嬸。”


    “快免禮,讓十六嬸瞧瞧。”顧相思一手搭在西陵灩掌心裏,便他扶起身後,便一把拉住柳月白的手,從初晴手裏接過一個紫檀木雕花道小圓盒,放到她手裏,淺笑溫柔道:“十六嬸今兒是代我那義弟向你道歉來的,唉!也是那個欽犯為王爺要捉拿歸案的,事關重大,那傻小子一著急,就對你冒犯了。還望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個魯莽小子計較了,好嗎?”


    “十六嬸請放心,戴月不是個小肚雞腸之人。”柳月白自然沒有推辭顧相思這位長輩給的見麵禮,嘴上說的也是她心裏想的,她當仵作這些年,遇上過比騰蛟還過分的人多了去了,她早就習慣了,哪有閑心去和他們這些人多做計較啊?


    顧相思見這大侄女如此懂事,便又是笑著說:“戴月真是個好孩子,以後閑暇時,可要多來鎮國王府玩兒。十六嬸我有了身孕,你十六叔又不我出門,我啊!這幾個月可都快被悶出病來了呢!”


    “是,戴月若有閑暇時,定會時常去鎮國王府向十六嬸請安。”柳月白雖然在外當仵作很隨性不羈,可她卻始終是規矩禮法教出來的王府郡主,禮數之上,自然會是身份的周到。


    顧相思得了柳月白的應諾,又坐下來喝茶與紫鸞大長公主說了會兒話,也就在西陵灩的催促下,告辭回府去喝安胎藥了。


    紫鸞大長公主身為姐姐,那怕是西陵灩如今地位再高,她也沒有親自送他們的規矩。


    ……


    柳月白代她母親送了他們夫妻到大門口,看著他們夫妻上車離開,她也才折返回了王府花廳。


    紫鸞大長公主在女兒回來後,便屏退了左右將女兒喚到身邊來,對她嚴肅交代道:“戴月,今日母親見了這位鎮國王妃,瞧她是真的喜歡你,既然她邀請你時常去鎮國王府走動,你便要記得有時間就要去給她請安。”


    柳月白在母親身邊坐下來,不太明白的問:“母親,您一向不喜歡與這些貴婦打交道,如今為何又突然讓女兒去……女兒不是很明白。”


    坐在精美羅漢床上的紫鸞大長公主,一手拉著女兒的手,苦笑歎氣道:“戴月,母親早晚有庇護不了你和疏淨的時候,而鎮國王府……莫說如今的鎮國王府一直是如日中天,就是以後,憑太子與西陵君一起長大的情分,將來就算他們叔侄,不能如皇上和你十六叔一樣彼此十足的信任彼此,那也是會有六七分信任的。而這六七分的信任,便足以讓鎮國王府再輝煌這一輩人了。”


    “母親,你是想讓疏淨背靠鎮國王府這棵大樹好乘涼?”柳月白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光亮,如果是這樣,疏淨那傻小子的心願,說不定就能達成了。


    紫鸞大長公主心事重重的,並沒有仔細留意到女兒眼中一閃而逝的光亮,她輕點了點頭歎氣道:“戴月,母親也好,你也好,都不可能守護疏淨一輩子。可疏淨天性又是個淡泊不爭的孩子,將來若是母親百年之後,你也早已成家有夫有子後,誰還能來護著被群狼環伺的疏淨啊?所以,母親才打了這個主意,你回頭也多帶疏淨去鎮國王府給你十六叔十六嬸請安,哪怕是將來你十六叔能護著疏淨一點兒,量那群東西,也不敢再打欺負疏淨的主意了。”


    柳月白覺得機會來了,便緊握住她母親的手,搖頭歎氣道:“母親,這樣是不行的。十六叔自己的子侄和侄孫都夠多的他顧不來了,如何可能會因為我與疏淨去多向十六嬸請安,他就能庇護疏淨一輩子啊?畢竟是親疏遠近有別,外甥孫,如何比得了侄孫親啊。”


    “那該怎麽辦?我們除了這個……又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紫鸞大長公主之前就一直在想著給她孫兒找個厲害的嶽家,可是,這放眼整個西蘭城,又有幾家的女兒合適?


    厲家倒是不錯,可人家厲二小姐,已經與寧國公府三公子定親了啊!


    將軍府的趙文靜之前倒是也不錯,可後頭卻傳出她毒計要搶別人未婚夫的事,這樣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如何敢讓疏淨娶?


    丞相府有是有個前頭夫人留下的嫡女,可她卻是個寡婦回娘家,她是得多坑孫兒,才能像丞相府一樣,給個嫡子娶個寡婦為正妻啊?


    算來算去,倒還有幾家的小姐不錯,娘家家世也不錯,可是……就怕到時候,人家會瞧不上疏淨啊。


    畢竟,疏淨棄武從文,柳家是再不可能立下赫赫軍功,為家族爭光了。


    而疏淨今年又沒去參加科考,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隻有一個河西王世子的名頭,那些趨於利益的官員,如何會瞧得上疏淨啊?


    柳月白故意低下頭,愁苦的唉聲歎氣道:“母親,十六叔這邊是完全行不通了。可十六嬸那邊還能想法子搭上點關係,就怕母親您看不上寧國公府。可說句實話,血濃於水,湘江郡夫人再是已將顧荇休了,十六嬸卻是身體裏流著顧氏的血。隻瞧十六嬸之前幫顧晨曦與顧曦雲出氣的舉動來看,便知十六嬸還是很護著她娘家人的。若是咱們河西王府能與寧國公府聯姻,以後疏淨有點什麽事,十六嬸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有十六嬸和君表弟幫襯著,咱們還怕疏淨會受欺負嗎?”


    “聯姻?”紫鸞大長公主倒是真不曾想過這事,不過女兒說的也對,十六弟這邊是完全走不通了,如今唯一能與鎮國王府搭上線的……也隻有顧相思的娘家寧國公府了。


    可是,寧國公府如今隻有一位公子,一位小姐了。


    而且,他們還都是庶出的,這讓她如何能委屈自己的女兒呢?


    唉!罷了罷了,聽說那位二公子也是相貌堂堂,品行端正,如今又奉命修訂男女互婚律法,前途也是無量的,女兒嫁給他,以後好歹也是能混個誥命的。


    柳月白一見母親一直盯著她看,她心裏便是咯噔一下,忙拉著她母親的手急急說道:“母親,您糊塗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姐夫有用,姑父卻沒幾個有用的啊!再者說了,蕙嘉大長公主再是沒有先帝在世時得意了,可當今皇上卻始終是她嫡親的親侄兒,怎麽著都是比母親你們這些姑姑要親的多吧?一個鎮國王妃,一個蕙嘉大長公主,若得這兩人護著疏淨,不說是那些豺狼不敢再打欺負疏淨的主意了,就是以後放眼整個西蘭城,又有誰敢不給疏淨三分薄麵啊?”


    “你說的是有道理,可那個顧晨曦……唉!”紫鸞大長公主唉聲歎氣,眉頭緊皺點說道:“且不說她是個庶女出身,還曾經被人退過婚,便是……她幹的那些事,你又不是沒聽說過,疏淨要是娶她進門,外頭是沒人敢欺負疏淨了,她自己就足以把疏淨折磨……唉!這事不成,我不能讓條毒蛇伏在疏淨的枕邊。”


    柳月白就知道是這樣,唉!沒辦法,繼續勸吧!誰讓她之前答應了疏淨呢?這時機會又來了,她總得趁火打劫,不是!趁熱打鐵,趕緊攛掇她母親去寧國公府提親吧?


    紫鸞大長公主是真放心不下疏淨這個孫兒,在她女兒勸了她大半天後,她總算是稍微鬆了點口:“行,行吧!你先去打聽一下,瞧瞧這位顧二小姐是否已痛改前非了。若是她真能改了以前的毛病,如今又懂事不少了,回頭……你尋個契機,接觸一下她,瞧瞧她能不能是個可照顧好疏淨的賢妻。”


    “行!我回頭就去好好打聽一下,也尋個契機與這位顧二小姐搭個話,瞧瞧她是否配得上疏淨,母親您就放心吧!”柳月白笑著安慰她母親,心裏也是暗鬆口氣。


    呼!母親都在想什麽,居然想著把她和顧玉笙撮合在一起,這不是鬧笑嗎?


    幸好她機靈,總算讓母親回心轉意,願意嚐試著接受顧晨曦一點點了。


    至於這事最終能不能成?還得看顧晨曦爭不爭氣啊!


    小疏淨,小姑姑為了你,可是嘴都說的起皮子了,絕對是對你夠盡心盡力的了。


    回頭要是不成事,你可不能怪小姑姑啊!


    ……


    打打鬧鬧,又是一年過完了。


    今兒二十八,眼見著要過年了,也真是喜事一波接一波。


    六兒向翠兒提親了,翠兒同意了,他們準備來年春日三月成親,之前請大家吃西餅,在百味居小聚一下,就當做是訂婚宴了。


    紫櫻也和她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定親了,兩家父母都挺滿意的,婆家也沒有要求紫櫻成親後,就不能拋頭露麵去百味居打工了。


    紫櫻的青梅竹馬就在西蘭城木材行當雕刻師,他們小兩口還想著掙錢在西蘭城買處小院子好好過日子呢!


    李皓月也在這日回來了,是他硬纏著宮絕羽回西蘭城過年的。


    因為,宮絕羽有身孕了,他必須要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相思姐。


    顧相思是一見麵,就給了李皓月一個爆栗子,沒好氣罵他道:“你是腦子缺根弦是不是?她這才一個多月的身孕,你就讓她舟車勞頓陪你大冬天走雪道,出了事……啊呸!我都被你氣糊塗了。”


    李皓月被打也沒啃聲,的確是他一時高興過頭,忘了這事了。


    顧相思伸手拉住宮絕羽的手,帶她進了廳堂,吩咐初晴她們道:“快點端盆熱水來,讓客人燙燙手,也暖和一些。”


    初晴應一聲,便出門帶著人去打熱水了。


    李皓月進了廳堂,便解開身上的鬥篷,往中間地毯上桌邊坐下後,便感歎一聲:“相思姐,還是你這明月苑暖和,進門後,像過春天一樣舒服。”


    “你不廢話嗎?這些火牆地龍,你當是白修的啊?”顧相思扭頭沒好氣瞪了李皓月一眼,這小子辦事,就是這樣的不靠譜。


    李皓月也知道他自己做錯了事,抬手摸摸鼻子,低頭自斟自飲,唉!懷孕的女人,總是這麽的不可理喻,野蠻暴躁,比如宮絕羽,她懷孕後就這樣,動不動就打他,偶爾又對他溫柔得不得了,他都快被她折磨瘋了。


    所以,他才帶宮絕羽回來,想讓宮絕羽和相思姐一起待產啊!


    而且,有阿月和相思姐在,他不也能安心點不是?


    所以,他就急吼吼帶著宮絕羽回西蘭城過年了。


    顧相思為宮絕羽把了把脈,嗯!習武之人就是身體好,一路舟車勞累風雪交加的,也一點事都沒有。


    宮絕羽在顧相思收回手後,便笑著說:“早說我沒事了,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誰說你沒事的?”顧相思端起果味牛乳喝著,抬眸看向宮絕羽勾唇道:“肝火過於旺盛,對胎兒也是不好的。你的情緒在懷孕後,應該是波動很大吧?”


    宮絕羽笑而不語,不過,卻是一切盡在不言中,她的確自打有身孕後,越發的喜怒無常了。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的想衝李皓月發脾氣,每次衝他發完火,她又很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對他……


    “你的情緒如此喜怒無常,可能與你修煉的功法有關。”顧相思是不懂這些古代的內功心法,可她聽西陵灩說過,絕情宮的心法為水陰,女子修行時最好是清心寡欲,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


    宮絕羽這段日子已經不再練功了,就是怕她練功會對孩子不好。沒想到,她練的功法,還是對她的情緒有了一定的影響。


    “是啊!她心情經常不好,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就被她平白無故打一頓。”李皓月吃著桌上的點心,看著她們兩個孕婦,都不明白,為什麽就她們懷孕這麽難伺候啊?


    以前他在李家,看到那些女人懷孕,也沒見她們脾氣有多暴躁啊!


    每次都看到她們很柔弱的對父親撒嬌,看得他躲在一旁都起雞皮疙瘩了。


    宮絕羽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隻能看向顧相思請教道:“相思姐,不知我需要怎樣做,才能讓自己的情緒……”


    顧相思對此搖了搖頭,看向飛漱吩咐道:“去把那本《清靜經》拿來。”


    “是。”飛漱應一聲,便退下去取經書了。


    “相思姐,我是讓你來開解羽兒的,不是想讓你把她送去出家當女冠的。”李皓月這下是坐不住了,扶起宮絕羽就要走。


    顧相思哭笑不得的搖頭說道:“《清靜經》可以讓她心裏清靜些,這樣有助於她平複情緒。”


    宮絕羽抬手拍開李皓月爪子,麵向顧相思感謝道:“相思姐,我會暫時留在西蘭城,這段日子,就有勞您開解了。”


    “這個是小事,你們安心住下就是了,反正我一個人也挺枯燥的。”顧相思一笑說,對於宮絕羽……唉!心情真的很複雜。


    顧荇個混蛋,真的就是天生的混蛋,為禍害人而生的啊!


    宮絕羽要住下來,就避免不了要與寧夜紫碰麵了。


    說實話,宮絕羽對寧夜紫挺佩服的,要不是敬佩這個女人,她當初也不會忽然改變主意,把顧氏一族的人隻逼走便罷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顧氏興盛榮華,隻這樣讓他們還湊活活著,就已經是她對寧國公府的仁慈了。


    至於顧荇?他怎配與她母親同葬在一起?她母親生是絕情宮的人,死也該是絕情宮的鬼。


    所以,當初她就去掘了顧荇的墳,帶走了她母親的遺體。


    至於顧荇?既然死了,那就死得幹淨一些,還留一把骨頭做什麽?


    所以,如今顧荇的墳墓裏,已經是空的了,顧荇是死都沒落得個全屍安寧,這就是宮絕羽這個女兒給他的報複。


    東方傲在西院和西陵灩下棋,他們可是棋逢對手,都是以棋為政的男人。


    西陵君在教妹妹彈琴,真是每一次撥弦,都難以入耳。


    在這樣的噪音之下,也虧得他們兩個還能氣定神閑的對弈。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寶珠琴學的不怎麽樣,倒是嗓門兒夠亮。


    一嗓子喊出來,東方傲手裏的白棋,掉落在了棋盤上。


    西陵灩動作很快的拈了黑棋落盤,拱手笑說道:“表哥,承讓了。”


    東方傲臉黑如墨的看著他,他的臉都不要了是吧?明明是他女兒嚇掉了他手裏的棋子,而他居然無恥的趁機贏了他,臉呢?


    ------題外話------


    嗯,跑調的人唱滄海一聲笑,真的能把你嚇桌子底下去,毫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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