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扭頭看向沈氏,一貫清清冷冷的她,臉上卻露出了溫柔笑容:“五妹妹,若我沒記錯,你今年也才三十二歲,何苦為了這樣一個人,守寡一輩子呢?”


    “二姐……”沈氏明白溫氏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因為,在顧荇去世後,她那個遠方表哥就來找她了,原來表哥一直就在上河村隱姓埋名,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在苦苦的等著她肯邁出那一步,跟他遠走高飛。


    這件事,之前被溫氏撞見了,還是溫氏幫他們掩蓋,才沒被人發現她與表哥私下相會的事。


    “玉世子是個不錯的孩子,華世子妃和鎮西侯也都是豪邁豁達之人,哪怕是五妹妹你休夫另嫁,想來他們也隻會祝福你,而不會說三道四什麽的。”溫氏是真的憐惜沈氏,她可才三十二歲,若是真這樣守寡下去,後頭的幾十年,無兒無孫在身邊,可要怎麽熬下去啊。


    顧玉寒已經接過之前宮絕羽丟來的藥,為林雅芳止了血,此時見大娘和二娘都要離開,他沒有阻止,而是看向沈氏道:“五娘,走吧!說實話,父親他不配你們為他一生守寡。”


    “玉寒……”沈氏沒想到連顧玉寒也會支持她休夫另嫁,她紅了眼眶,含淚咬了下嘴唇,學著寧夜紫和溫氏,拆了發髻,滿頭青絲披垂落在背後,用溫氏遞來的劍,斬斷了一縷青絲,與顧荇與今日恩斷義絕。


    她們是妾室,隻要家主一句話,她們便可以離開的。


    可大姐想與顧荇斷了夫妻之名,這事便要經過族內長老點頭,甚至上皇上下道旨,才能算是徹底恢複自由之身。


    寧夜紫倒是不怕這些事,顧氏族長已經都沒了,全都貪生怕死,簽下斷絕書,脫離顧氏家族了。


    如今,她也就是因為身上的誥命之事,要進宮向皇上請罪了。


    韓氏見顧玉寒望向她,她眉頭一皺說道:“我還有煙兒,不能離開。”


    顧玉寒明白了,三娘是怕她離開顧家後,會影響三弟的仕途,還有三弟的婚事。


    慈母之心,令人動容。


    顧玉煙倒是很想讓他娘借機離開為好,畢竟,機會難得,如今借著宮絕羽上門尋仇之際,他娘那怕和二娘她們一起離開,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啊!


    可以後,娘若再想離開寧國公府,就必然會被人說三道四很多了。


    “別說了,娘不會離開的。”韓氏不許她兒子這時再多言,無論如何,都要等到她兒子成親後,她才真的敢肆意活好後半生。


    “娘……”顧玉煙心疼愧疚的望著他娘,都是為了他,娘才會這般委屈著自己的。


    宮絕羽見到寧夜紫她們三個脫了鞋襪離開,再看看如今留下的隻有寥寥幾人了,她總算是滿意了。


    李皓月參悟半晌,才明白顧相思給他的這個錦囊是何意。他收起錦囊,一把抓住宮絕羽的手腕,居高臨下低頭望著她,故作嚴肅深情道:“故土雖難離,百味亦難舍,今為宮絕羽,兩者盡可拋。羽兒,你願意帶我走,自此後,你我攜手並肩,生死不棄嗎?”


    宮絕羽望著這樣深情又嚴肅的李皓月,真要忍不住笑了。一手勾住他脖頸,仰頭吻住他忽然會花言巧語的嘴,強勢霸道,吻得他麵頰泛紅,氣息紊亂,她才放過他,與他抵額四目相對笑說:“你願意隨我回絕情宮,自然是最好的。畢竟,我已經給了你一半的功力,若不能自此雙修,可就太可惜了。”


    “雙修,是相思姐說的那種雙修嗎?”李皓月雙眼放光,滿臉激動紅潮的望著她,抱住她又是一番纏綿甜蜜的親吻。雙修,雙修,他們以後可以天天一起雙修,太好了。


    宮絕羽可是被李皓月給激動不已的吻懵了,這人瞧著也不像個武癡啊?那他一聽雙修激動個什麽勁兒?


    李皓月對於雙修的理解來源於顧相思說的玄幻小說,就是曖昧的哪一種雙修。


    宮絕羽口中所說的雙修,純粹就是兩個人一起修煉一門功法,無關任何曖昧。


    心絕見這位李公子如此勤奮好學的樣子,她心裏想也不錯啦!至少以後宮主不用再往外亂跑了,她們絕情宮武功也不會外泄,又能多一個高手,是好事,想必長老們也是不會反對的。


    畢竟,從老宮主去世後,前宮主武功盡失,四五年間,她們絕情宮已經是很難過了。


    宮主如今又損失一半功力,雖然上次保住了絕情宮,震懾住了那些人,可誰又知下一次,絕情宮是否還能幸免於危難呢?


    所以,李皓月隨宮主回去也好,至少絕情宮能多一名高手。


    至於宮規?絕情宮要是保不住了,這些姐妹可就沒了棲身之地,死守宮規還有什麽用?


    宮絕羽是有了情人,心情大好,就帶著人走了。


    至於寧國公府?四分五裂,所剩之人沒幾個了,以後不敗落就不錯了,還想榮耀滿門,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李皓月這次是真走了,百味居以後隻能靠相思姐自己了。


    也不知道,相思姐會找誰去百味居當掌櫃的?


    算了,不想了,不管怎麽樣,相思姐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人。


    而他?他如今什麽都不想要了,就想和宮絕羽成個家,生幾個孩子,他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江姮娥抱著她女兒,望著變得十分冷冷清清的寧國公府,她心中好恨,也很後悔,何不之前就離開,留下來博什麽啊?


    如今輸了,顧玉寒的心回到了林雅芳身上,顧宗是世子,林雅芳當著她的國公夫人,而她……除了有一個女兒,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韓氏帶著顧玉煙離開了,這裏沒他們母子的事了。


    柯嬤嬤讓下人將老太太抬回了安寧堂,估計這一次,老太太是難撐過去了。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雲氏也被帶了出來,可在宮絕羽離開後,她就無聲無息的帶著人回去了。


    顧玉寒抱著林雅芳也走了,奶娘抱著哭哭啼啼的顧宗跟在後頭,一日之間,寧國公府可就這樣人走的差不多了呢!


    從此以後,寧國公府可是更加清冷了。


    “二姐,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顧曦雲這下是真的慌亂無助了,所有人都走了,她們以後該怎麽辦啊?


    “別哭,我們也回去吧!”顧晨曦帶著顧曦雲也走了,這才隻是個開始,宮絕羽雖然沒有殺一個人,可接下來,寧國公府必定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而她們姐妹倆?嗬嗬!這是一個試探人心的好機會,不是嗎?


    隻是不知道,他們能否像大姐和三妹一樣幸運,遇上一個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會對她們不離不棄的男人。


    哈哈……她看是很難的,文人多薄情寡義,他們都自視清高,何嚐不是最無情無義之輩呢?


    顧曦雲一是年紀太小,又是長在農村,並不知道肚子裏墨水越多的人,翻臉無情起來,便是越冷漠無恥。


    ……


    寧夜紫她們三人披頭散發,赤腳離開寧國公府的這一幕,自然被許多人都瞧見了。


    鄰裏來看熱鬧瞧見了,京兆尹和刑部來人,也都看到了。


    披頭散發,赤腳出夫家,這意思便是與夫家恩斷義絕,自此天涯陌路的意思啊!


    瞧她們三人似乎都有斷發,難不成……也是被那個紅衣妖女逼的,與顧家自此相決絕了嗎?


    “諸位無須亂猜想,今日之後,我寧夜紫與顧荇恩斷義絕。至於是何原因?西蘭城的人都不耳聾目盲,自是清楚各種緣由。”寧夜紫一生坦坦蕩蕩,磊落光明,那怕是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依然是那個沉穩威嚴,從容淡定的湘江郡夫人。


    圍觀眾人不由一聲唏噓,顧荇這也算是作到頭了,死了還被私生女找上門尋仇,擱誰身上誰受得了啊?


    男人風流好色沒什麽,可你不能作的這麽無恥啊!


    你家又不是沒錢納妾,你妻子又不是個善妒的悍婦不許你納妾,你卻還這樣在外到處留情,更是弄出一個又一個私生女,家醜都外揚出西賀國去好嗎?


    說實話,他們是真佩服寧夜紫有這份忍耐心,要是放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早八百年都受不了了。


    溫氏與溫家也沒什麽親情可言,今日她便當著眾人的麵,清清冷冷的啟唇道:“自此之後,我溫淑與溫家、顧家,相決絕。是生是死,都不會再踏進溫顧兩家大門半步。”


    沈氏膽子最小,麵對眾人時她就害怕了。可在溫氏看向她時,她還是一咬牙,雙拳緊握,一臉決然道:“我沈如玉自今日後,與顧荇這薄情郎恩斷義絕,黃泉碧落,死生不相見。”


    三個人,赤腳舉步踩著台階而下,向著人群兩退,留出的那條道路緩步走去。


    雖然走的不快,卻步步堅定。


    離開了寧國公府,除去顧荇妻妾的名分,自此後,她們就真的自由了。


    眾人望著這三位背影傲然的夫人,說實話,她們離開顧家,還真沒太多人說什麽。


    就顧荇幹的那些事,是個人都忍受不了。


    可也有些人像顧老夫人一個心態,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針不紮到自己的肉,就不知道那一針見血是有多痛徹心扉。


    反正,無論在什麽時代,總是有些聖母和綠茶,認為自己是站在道德線上,可以隨意批判他人的對錯。


    而這些事,寧夜紫她們卻不會在意。


    就是出來的匆忙,一時間,溫氏和顧玉笙母女,倒不知道該去何處了。


    沈氏剛大膽的提出踢了顧荇後,玉麗曲聽說了,立馬派人通知玉流照,讓他們趕緊接沈氏到鎮西侯府居住。


    顧荇這樣的男人,要放在玉麗曲手裏,她早讓其死一千一萬次了。


    如今親家母與顧荇恩斷義絕,回頭找個人改嫁,那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西陵譽聽了玉麗曲這番話,他可是不高興了。盯著她一臉興奮的漂亮臉蛋兒,臉色陰沉的咬牙切齒問:“如果有一日我也三妻四妾,你是不是……”


    “你早三妻四妾過了,人還是我幫你打發走的呢。”玉麗曲慵懶的躺在美人榻上,吃著他剝好點石榴,望著他笑得極溫柔道:“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養在後院的那些女人,進來時都是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出去時……唉!沒讓你當幾個孩子的便宜爹,你就該去好好謝謝祖先保佑了。”


    “什麽?她們竟然敢……”西陵譽氣的掰碎了手裏的石榴,那些個賤人,他好吃好喝好穿養著她們,她們居然背地裏給他戴了這麽多頂綠帽子?


    “你自己不行,還不許她們另尋出路嗎?”玉麗曲心情不錯的吃著酸甜石榴,眼睛盯著西陵譽頭頂,用鎮國王妃的話說,西陵譽養了那麽多花瓶女人,頭頂上得是一片大草原了吧?


    “我不行?”西陵譽滿臉怒紅,指著她的肚子,看著她咬牙道:“我要不行,你肚子裏這塊肉怎麽來的?”


    “嗯,這時候你才行,之前你的確不行。”玉麗曲勾唇笑看著他,就不信他還有膽子敢對她動手。


    西陵譽的確不敢對她動手,最終氣的坐在哪兒啃石榴皮,他的心比黃連苦,這點石榴皮的苦澀又算得了什麽?


    玉麗曲見他一口一口含淚啃咬咀嚼著石榴皮,她便關心的問道:“你這是得痔瘡了?所以要吃……”


    “什麽痔瘡,你這女人別……別胡說。”西陵譽嘴裏有著苦澀的石榴皮,含糊不清的怒瞪她道。


    玉麗曲起身坐好,與他四目相對,神情十分認真道:“石榴皮,味苦、酸、澀。性溫,歸大腸經,主治久瀉,久痢,便血,脫肛,崩漏,帶下,蟲積腹痛。鎮國王妃說的,讓我以後多曬幹些石榴皮備用,在孩子拉肚子時,可以用來煮水給孩子喝,很管用的。”


    西陵譽吐了嘴裏的石榴皮,起身怒瞪她一眼:“我沒痔瘡,哼!”


    玉麗曲見他發脾氣跑了,她又愜意的躺回美人榻上,讓婢女繼續為她剝石榴,她得再吃點兒。


    她孕吐不算嚴重,吃點石榴就能緩解害喜反應了。


    可鎮國王妃卻不行,她自己吃了不少能緩解孕吐的食物,都是不行,隻能那樣活受著罪。


    唉!真是天可憐見的,怎麽就懷的這般辛苦呢!


    ……


    八月二十,宮中設宴,慶祝皇上喜得一龍一鳳,兒女一雙。


    對!趙皇後九死一生,如願以償的生下一位五斤四兩的小公主,剛生下來雖然有點小,可小公主身體卻還健康,養了一個月,小丫頭也是白白嫩嫩,水靈靈的很可愛了。


    西陵楚很高興得了這位嫡出小公主,賜封號心喜公主,名曰:西陵喜。


    顧德妃的兒子西陵楚取名為“毅”,希望孩子長大後,能是個果決毅勇的男兒。


    皇後也就比顧德妃晚了幾日,畢竟,她本就比顧德妃月份大,顧德妃要不是早產,還生不在趙皇後前頭呢!


    這也是命,本來小公主還是姐姐的,如今卻成了妹妹。


    西陵楚從來沒有當父皇當的如此高興,親自左右抱著一個孩子,進了大殿,在主座上坐了下來,非常開心的爽朗笑道:“今年由我西賀國接待三國來使,科舉秋試又得無數人才,三連天災發生,亦未曾發生饑民遍地,哀嚎遍野之景,實乃祖先庇佑,蒼天見憐,佑我西賀啊!今朕又得此一龍一鳳,兒女一雙,實乃喜上加喜,西賀興盛之象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西賀國千秋萬代,永興不衰!”


    顧相思都服氣這些當皇帝的了,什麽事都能拿來做文章,也是有夠累的。


    “眾卿平身,都入席吧!”西陵楚也覺得心累,可這些話都是厲明景和皇叔合計草擬,讓他借此昭顯天威,安撫民心的,他也不能不說啊!


    別人不知道今年三災是怎麽過去的,他心裏卻是清楚,皇叔是沒離開西蘭城半步,可身在西蘭城的皇叔,卻與厲明景聯手起來,開春就開始擬定計劃實施,甚至連風齊冀久留西蘭城,也不是因為躲曾萋萋,而是在西蘭城幫著他們一起安排諸多之事。


    江南之亂,也是皇叔刻意與風齊冀故意放鬆,引蛇出洞,大肆清除江南軍中不安分之人的。


    再者就是農桑之事,十六嬸居功至偉,卻深藏幕後,將一切功勞都加在了他頭上。


    皇叔和十六嬸對他的心,他很感動,也很感激。


    父皇,您沒選錯人,皇叔一直在盡心盡力輔佐於朕,讓朕能做個太平天下的守成之君。


    就算兒子不能名留青史,也定然不會讓自己遺臭萬年。


    否則,可真要辜負您和皇叔的一片苦心了。


    西陵灩落座後,與西陵楚四目相對,他溫和笑著點點頭,隻要他不再害怕前路黑暗凶險,他這個皇叔,便會一直陪他走下去。


    孩子已經被奶娘抱去後殿了,西陵楚端起銀質酒爵,敬左手下方首席的西陵灩一杯,朗聲笑道:“朕敬皇叔一杯,恭喜皇叔又當爹了,朕又要當哥哥了。”


    “多謝皇上!”西陵灩舉杯回敬,眼中笑意很溫和,抬袖掩麵,飲了這一杯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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