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芳手臂上搭著一件薄披風,她帶著丫環追上來給顧玉寒送披風,結果看到的卻是另她無比傷心的一幕。


    若說顧家三位公子裏,誰最像顧荇,非顧玉寒莫屬。


    “啊,奴婢見過大少奶奶。”小丫環一見到林雅芳走過來,便低著頭怯怯弱弱的行了一禮,好似林雅芳是吃人的老虎一樣。


    顧玉寒被打擾的了好興致,心裏頭還有些不高興呢!可回身看到林雅芳手裏拿著一件披風,心裏升起的一絲不悅情緒,便轉化為了一點心虛,也真的隻是有一點心虛罷了。


    林雅芳看也沒看這個賤蹄子一眼,走過去溫柔體貼的為顧玉寒披上披風,又為顧玉寒整理了下衣袍,這才屈膝行一禮,轉身帶著婢女走了。


    顧玉寒這下子也沒心情和一個投懷送抱的丫環調情了,他攏一下身上的披風,便轉身走了。


    “大少爺……”小丫環在後嬌滴滴的一跺腳,可顧玉寒卻還是頭也未回的揮手走了。


    暗處有一名衣著精致的女子,梳著高高的婦人髻,穿著刺繡精美的大袖衫,臂彎上垂掛著彩羅披帛,身邊也跟著丫環婆子三人,瞧這架勢,應該也是個主子。


    她身邊的婆子在看到那不要臉的小丫環跺腳離開後,便微低頭恭聲為她解疑道:“這個丫環名叫如意,是半年前被買進府裏的,之前倒是一直很安分,不知今兒是怎麽了?居然膽子如此之大,竟敢明目張膽的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大少爺,老奴回頭就去找個由頭,好好教訓她一頓,少奶奶您可千萬別為此生氣,傷了身子。”


    “就這麽個醃臢東西,也配讓人生氣嗎?”江姮娥撇嘴一笑,轉身離開了假山後,向著一條鵝卵石小徑走去。


    婆子揮手讓身後梁明婢女趕緊跟上,她也小步子快走追了上去伺候。


    而這江姮娥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為顧玉寒生有一女的第三房小妾,平素身邊的稱呼她為少奶奶,而不是三姨娘。


    因為江姮娥不喜歡別人喊她姨娘姨娘的,所以,私下裏下人們都會識趣的喊她少奶奶,隻有在人前時,下人們才會稱呼她為三姨娘。


    而這位三姨娘也一向比林雅芳有手段,若不是寧夜紫掌家容不得妾大欺妻之事,她可能早就一計接著一計,設計得林雅芳被休,而她取而代之了。


    可顧家雖然曾經沒落過,卻尚有家風,那就是他們顧家曆代,就沒有妾扶正為妻的例子。


    她江姮娥今兒就算搬到了林雅芳,顧玉寒正妻的位子也輪不到她坐,她又何苦白費力氣,反而為她人做嫁衣呢?


    林雅芳蠢,當個正妻也就是擺設,顧玉寒疼的不還是她女兒多一點,反而是越發不滿顧宗這個嫡長子了嗎?


    隻要她肚子爭氣給顧玉寒生下一子,將來再借刀殺人除了顧宗,這寧國公府的世子,不就是她兒子的了嗎?


    不過,前提卻是要……顧玉寒能成為如今的寧國公府世子爺,她兒子到時候才能有機會。


    ……


    三月初六


    玉家選定了一個新日子,就在三月十六,比顧相思出嫁的三月二十二早一些日子。


    雖然不是最好的大吉大利日子,可也是個宜嫁娶的日子,也沒什麽衝撞的,玉家也便改到這一天,想著早日迎娶新婦進門,也省得夜長夢多。


    這個日子寧夜紫也瞧了,覺得不錯,便定下這個日子了。


    而玉家重新擇定良辰吉日的事,卻被顧晨曦無意間得知了,氣的她都要火冒三丈了。


    這是什麽意思?顧相思她這是當她是洪水猛獸提防著啊?


    一通抱怨到了顧老夫人麵前,王氏又在一旁忿忿的添油加醋。


    最終的結果就是,顧老夫人擺起婆婆的架子,讓人去清風院叫了寧夜紫到安寧堂來。


    顧相思這兩日正請教她母親怎麽做衣裳,外頭的衣裳她不能為西陵灩他們爺仨做,晚上休息穿得寢衣,她還是可以學著給他們爺仨做兩件的。


    寧夜紫以前也是不會拈針線的,至少在她出嫁前,她對女紅都是一竅不通的。


    後來女兒沒了,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也就跟著樓戈學了這些針線活,想著為她苦命的女兒做些小衣裳,也算是聊慰內心了。


    而顧老夫人派人來請寧夜紫去安寧堂,顧相思恰好也在,便放下手裏的半成品白色紅色寢衣,拔掉了手指上的黃銅頂針,起身對樓戈說道:“伺候夫人更衣,本王妃一會兒就回來,陪夫人一起去安寧堂向老夫人請安。”


    “是。”樓戈這些日子和這位大小姐相處下來,可是真喜歡她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安心和永寧忙去衣櫃裏為夫人挑選衣裳,可挑來挑去,都是比較暗沉的顏色,也就這件寶藍色杭綢蘇繡珍珠梅的大袖衫,瞧著精致雅麗一些了。


    顧相思也下去更衣了,她回到娘家後,也沒讓人另擇院落而居,而是一直和她母親住在一起,西陵灩讓人給她送來的東西,也都放在了清風院的東廂房裏了。


    今兒個,她要好好打扮一番,倒要看看這個死老婆子又是要作什麽妖。


    寧夜紫在安心和永寧的伺候下,梳妝打扮了一番,這才出門攜手盛裝打扮的女兒,娘倆說說笑笑的離開了清風院。


    顧相思今兒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大袖衫,上麵是金線刺繡的大朵小朵的金牡丹銀葉子。滿頭青絲烏發梳成隨雲髻,配上金釵步搖與精致妝容,可是說不出的高貴與張揚。


    對,就是高貴又張揚,兩種不同的氣質,恰到好處的融合,最是看的人嫉妒又畏懼。


    母女倆一個身著端莊穩重的寶藍色珍珠梅大袖衫,一個身著耀目大紅色牡丹花大袖衫。一個成熟內斂,一個高貴張揚。母女二人走在一起,那絕對是氣場逼人,讓人望而生畏,低頭退避三舍。


    一直守在安寧堂院門口的柯嬤嬤,一瞧見顧相思也跟著來了,還是這樣盛裝打扮的她,還真有點盛氣淩人了。


    她忙低聲吩咐丫環進去稟報老夫人,這位鎮國王妃可是瞧著來者不善啊!


    顧相思攙扶著她母親一條手臂,款步來到安寧堂月亮門前,瞧見一個穿戴非比尋常婆子的婆子,她便扶著母親停下來,犀利的眸子打量著對方,一瞧便是個精明的人呐。


    柯嬤嬤低頭款步上前,對著她們母女行了一禮:“見過夫人,見過大小姐。”


    “免禮。”寧夜紫淡淡看柯嬤嬤一眼,扭頭對女兒溫柔笑說:“這是你祖母身邊得力的柯嬤嬤,伺候你祖母的時日最久,也是最讓你祖母滿意的了。”


    “柯嬤嬤?”顧相思嘴角上揚,眼中無半分笑意的看著這位柯嬤嬤,昨個兒沒見到她在顧老夫人身邊伺候,可她卻聽管家說了,奉命去接王氏母女回寧國公府的人,便是這位十分能幹的柯嬤嬤呢。


    “老奴在,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柯嬤嬤一直恭敬守禮的低著頭,是半分錯處也讓人挑不出來。


    “本王妃沒什麽可吩咐柯嬤嬤的,隻是……算了,本王妃還是先陪母親去向祖母請安吧。”顧相思故意話隻說一半,伸手攙扶著她母親,便從柯嬤嬤身邊走了過去。


    柯嬤嬤初次與這位鎮國王妃交手,便是心下一緊,這位鎮國王妃果然是不好對付的,老夫人今兒個請夫人過來,可能又要沒好果子吃了。


    顧老夫人一聽說顧相思陪同寧夜紫一起來的,她便是心裏又躥出一股怒火。


    “祖母,我來給您請安了,今兒身子如何了?需要我再給您把個脈嗎?”顧相思扶著她母親進了裏屋,屋裏的月牙桌幾上,金香爐依然點著名貴紫檀香。


    寧夜紫上前規矩守禮的恭敬行了一禮:“兒媳拜見母親,母親身子可好些了?”


    既然是她這個婆婆說的請王氏母女回來侍疾,那她一見麵,自然是要好好問候下這位婆婆的“病”可好了。


    顧老夫人一張老臉陰沉的好似陰雲密布,看著她們娘倆這身打扮,她更是心頭火燒的她胸口發悶,可還不能當成發作懲罰她們母女,隻能揮下手淡冷道:“免禮吧!”


    顧相思似笑非笑的與王氏對視著,呦嗬!撞衫了啊?還真是誰不夠紅,誰尷尬啊!


    王氏一向喜歡著紅衣,寧夜紫卻一向不喜過豔的顏色,因此,這些年來,府裏也就王氏她一人豔麗奪目了。


    可今兒她這身茜紅色暗繡挑金紅牡丹的大袖衫,遇上顧相思這身金花銀葉的大紅色牡丹花刺繡大袖衫,這色兒撞的,可是真尷尬死人了。


    在王氏與顧相思之間火花四濺時,顧老夫人已經開口向寧夜紫問道:“曦月丫頭與玉世子的婚期,為何忽然改了?”


    “回母親,是玉世子想早點迎娶曦月進門,華世子妃便派人送來新日子,兒媳瞧著日子也就近了幾日,便答應了。”寧夜紫微低頭垂眸,語氣淡淡的回道。


    “胡鬧!”顧老夫人枯老的手一拍桌麵,看向寧夜紫一臉怒色道:“他玉家當我寧國公府是可以隨隨便便的人家嗎?他們說要重新擇選新日子就重新擇選,到了隻來通知我們一聲,就這樣擅自做主的決定了?荒唐!這也太不拿我們寧國公府當回事了。不行,這婚事老身不同意了,讓曦月丫頭立刻與玉流照退親,他們玉家瞧不起咱們寧國公府,咱們寧國公府還不稀得高攀他們鎮西侯府了呢!”


    顧相思一聽老太太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便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我說祖母?您這是親祖母嗎?孫女再過二十多日就嫁人了,您卻說出要和男方退親之話,您確定您這樣是疼愛三妹,不忍三妹受委屈,而不是存心要毀了三妹一輩子嗎?”


    “放肆!”顧老夫人又是拍桌子以示威嚴,對於這個大孫女,她真是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畢竟她身份擺在哪兒呢!她想當顧家女兒時,是她孫女。她不想當顧家女兒時,人家就是堂堂的鎮國王妃啊!


    顧相思可不怕這老婆子給她撒潑,她似笑非笑的言語間越發不客氣道:“人家鎮西侯府為何要迫不及待的改日子提早迎娶三妹妹過門,咱們一家人還不心裏清楚嗎?人家不直接說,這是人家給三妹妹娘家麵子,人家要是不樂意給這個麵子,便該上門來打死謀害人家鎮西侯府世子妃的凶手。你們說呢?四娘,二妹妹。”


    “我……我……”顧晨曦眉頭緊皺,怨恨的剜了顧相思一眼,氣的扭過頭去,委屈又可憐的望著她祖母。如今,也隻有祖母能為她做主了。


    顧老夫人一瞧見顧晨曦這個孫女眼中含淚好是可憐,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轉頭看向寧夜紫,歎了口氣道:“夜娘啊!你瞧,晨兒可比曦月丫頭年紀大多了,如今還沒說親,實在有些不成樣子。所以……為娘的就想說,能不能曦月丫頭再留兩年,先讓晨兒她……她……唉!這讓我怎麽開口說呢!也實在是晨兒這可憐的丫頭,說她早已傾心玉世子,已到了……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這孩子也是死心眼兒,老身是真怕玉世子與曦月丫頭成親後,這傻孩子會……唉!夜娘啊!就當是我這個老婆子舍臉求你了,你看看能不能……能不能……”


    “祖母,你不會是想讓她顧晨曦她代替曦月嫁過去吧?”顧相思覺得她的三觀都被震碎了,見過偏心的,就沒見過偏心成這種地步的。


    寧夜紫眉頭一皺,當下便冷聲道:“不行!且不說玉家會不會同意替嫁之事,就是我們寧國公府,也斷然丟不起這個人。”


    “夜娘,這事可以先瞞著鎮西侯府,等晨兒替曦月丫頭嫁過去,與玉世子生米煮成熟飯了,玉家再是對此不滿,為了臉麵,也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的。”顧老夫人急忙說道,她覺得她這計策極好,也覺得晨兒比曦月丫頭長得好,男人都好色,哪有不喜歡美人兒,反而喜歡一個膽怯丫頭的呢?


    顧相思眨了眨眼睛,她覺得她是在做夢,否則,她怎麽會聽到有人說出這樣荒唐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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