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曦月這個妹妹向顧相思這位長姐見禮,並送上一隻親手刺繡的香囊後,便是府中眾姨娘向大小姐見禮了。


    嫡出的公子小姐,本就不同於庶出的公子小姐,生有兒女的姨娘可以站著行一作揖禮便可。


    可沒有兒女的妾室,便是要給大小姐下跪叩頭的。


    這也是西賀國的尊卑規矩,壞不得。


    一些有身份地位的管事的和婆子婢女,也是要在外叩頭向大小姐見禮的。


    他們跪的高興,畢竟是鎮國王妃,他們家大小姐如此出息,他們以後出門不也是能抬頭挺胸起來了嗎?


    所以,寧國公府上下就沒有不喜歡這位大小姐的,太給寧國公府長臉了。


    顧相思讓初晴和飛漱帶人去賞了寧國公府的下人,而她則是陪著湘江郡夫人笑嘮著家常。


    沒過多久,樓戈便回來,恭敬的將一塊油綠的翡翠玲瓏玉佩送給了秦三才,這才轉身走回去,俯身低聲在湘江郡夫人回了些話。


    湘江郡夫人聽了樓戈的稟告,她的臉色也是有些難看了。


    顧相思見母親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她不由得回頭看向身後坐著的男人。她就知道,回來一定不可能安靜得了。


    如今寧國公府還少了王氏母女呢!要是她們娘倆也在,這寧國公府便更是熱鬧了。


    湘江郡夫人臉色微冷的對樓戈吩咐道:“去把人……”


    “母親,這是出什麽事了?”顧相思何其聰明,能讓她這位母親如此頭疼之人,定然就是她那個祖母了吧?


    哼!這老婆子,要得罪也是她得罪,怎麽也不會讓她這位可憐的母親,再背上一個不賢不孝婆母的罵名。


    湘江郡夫人的話被女兒打斷,又扭頭對上女兒笑裏藏刀的眼神,她有些無奈的歎聲氣,對她搖了搖頭,意思是這事她不要出麵,她這個當娘能自己解決。


    女兒不想當娘的背上不孝罵名,當娘自然也舍不得女兒受委屈啊!


    顧相思見她這位娘又要有苦往自己肚子咽,她心疼啊!所以,她看向樓戈笑問道:“樓姑姑,母親不肯說,那便有你來說說,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吧?”


    “這……奴婢……”樓戈始終也隻是一個下人,那怕夫人待她再尊重,她也還是個下人啊!


    有些話,夫人不讓說,她哪敢說啊!


    顧相思見樓戈這麽忠心,她心甚慰。不過,她還是扭過身去,看向西陵灩,一臉委屈的說:“爺,您瞧瞧,我剛回來,就有人要欺負我了,我怎麽那麽可憐啊!”


    西陵灩一手攬住她身子,抬眸看向樓戈,聲音與目光都平靜到平淡道:“樓姑姑,到底出何事了?”


    樓戈嚇得立馬低頭跪在了地上,依然緊閉嘴沒回話。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她可以畏懼西陵灩的威勢,卻不能因為別人的威脅,就背叛自己的主子。


    西陵灩對於樓戈的忠心,也很是欣賞。他放過了樓戈這個忠婢,卻將淡淡的目光投向他的嶽母大人。


    湘江郡夫人始終還記得自己的身份,身為臣子,她是斷不敢忤逆欺瞞堂堂的鎮國王爺的,隻得無奈的垂眸歎氣道:“是母親派人來,問相思何時去她那兒,她……她想見見相思這個孫女兒。”


    “她想見相思,那就讓她親自來見。怎麽,本王的王妃回娘家拜年,所有人都出府親迎以示尊重了,她一個老婆子倚老賣老不出府親迎也就罷了,連出麵也不曾出麵,如今卻還敢派人來讓本王的王妃去給她請安,她倒是好大的派頭!”西陵灩這位鎮國王爺一怒,陪坐的眾人可都嚇得起身,跪在了地上。


    顧相思看了下方一個個噤若寒蟬低頭跪著人,她歎口氣笑了笑說:“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不要總是動不動就跪的,王爺又不是在生你們的氣。得了,都趕緊起來坐好,我可要讓祖母身邊的人,好好給祖母帶些話回去呢!”


    眾人謝了恩,這才起身又坐回了兩旁的座位上,一個個的都拘謹的大氣不敢喘一個,畢竟這位王爺可還在生氣呢!


    湘江郡夫人無奈的看這個淘氣的女兒一眼,這才吩咐樓戈,去將人帶進來。


    樓戈這才起了身,行一禮,退了下去。


    她心裏是真高興,老太太仗著自己是婆母,欺負了夫人多少年了?連夫人的誥命也搶,真是老不羞,不要臉。


    如今還臉大的讓人家堂堂鎮國王妃去她院子裏給她請安,她怎麽就不怕折壽啊?


    君君臣臣之後可才是父父子子,公在前,私在後。她活了一把年紀了,會不懂這個規矩禮法嗎?


    夫人這個親娘,在外頭都要先公向女兒這個王妃行禮迎接,後頭進了府裏,私下才受女兒一拜。


    可她倒好,不僅沒有規矩的不去親迎王爺和王妃也就罷了,回頭還敢派人來讓王妃去給她請安?嗬嗬!且等著王妃給她個死老婆子難堪吧!


    眾人安靜的等著樓戈將人帶進來,人一進來,大家便看清楚了,這是顧老太太身邊的周媽媽,雖然也能近身伺候,卻比不過顧老太太的陪嫁之人,也就是盧媽媽。


    嗬!這老太太是瘋了吧?竟敢如此怠慢王妃,還派的不是自己身邊最親信的人來請王妃,這是擺明對王妃的輕蔑啊!


    顧相思一瞧在座眾人的古怪神情,她便是眉頭一皺,看向這名剛跪下向她行禮的婦人,勾唇冷冷一笑:“這老夫人夠不把本王妃放在眼裏的啊?派個人來喚本王妃給她請安,也是……王爺,你說該怎麽辦吧?”


    西陵灩看了那嚇呆的婆子一眼,麵色寒冷的吩咐道:“烈風,賞她兩個巴掌,讓她帶句話給她的主子,敢辱本王的王妃,此事本王必要深究。”


    “是!”烈風高聲應一聲,闊步走上去,站在周媽媽麵前,揚手啪啪給了一臉懵然的周媽媽兩巴掌,打完人便冷冷對她說:“記清楚王爺剛才的話,要一字不漏的回稟你主子,敢少一個字,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是,奴婢……記住了。”周媽媽嚇得渾身發抖,背後都是已嚇出一層冷汗了,連磕三個頭,這才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烈風可是習武之人,他這兩巴掌下去,那怕是收斂一些力道,那也是把臉都打腫了,把嘴都打破了。


    這下子,所有人更是被嚇得個個低頭如鵪鶉了。


    這位鎮國王爺可真和傳言一樣,太凶殘暴力了。


    不過,他們寧國公府的大小姐,也是真得寵,隻一句話,一點不悅,就能讓這位爺動如此大怒?


    這下子,老太太可是老虎頭上拔毛,作死到家了。


    顧相思是生完氣就忘,扭頭便與她母親撒嬌道:“娘,我都餓了,咱們什麽時候開飯啊?”


    “唉!你這孩子……罷了罷了,樓姑姑,讓人擺飯……就在三思堂吧!”湘江郡夫人想了想,還是覺得三思堂最寬敞,可以多擺幾桌,多隔幾道屏風。


    “是。”樓戈應聲退下。


    顧相思起身扶起她母親,帶著眾人一起出了清輝堂。


    這下眾人可是對這位王妃又是敬重,又是畏懼了。


    人家有王爺撐腰,可是連老夫人都要追究不敬之罪了,他們哪裏還敢有一點對這位王妃不敬之處啊?


    不過,老夫人也真是老糊塗了,竟然擺架子讓堂堂王妃去給她請安,她真當人家隻是她家裏可以隨意立規矩的孫女啊?


    而另一邊周媽媽回去後,向顧老夫人回稟了西陵灩說的那些話,顧老夫人可是又氣又急了。


    最終,還是讓人收拾一下,換上國夫人誥命服飾,帶著盧媽媽和貼身四名婢女,擺著國夫人的陣仗,去了清輝堂。


    可清輝堂早已經沒人了,聽下人說都去三思堂準備用膳了。


    這下子,顧老夫人更是氣了。


    帶著人滿臉怒氣的到了三思堂,結果,沒見到顧相思,卻差點衝撞了鎮國王爺,可是要把她老命嚇掉半條了。


    至於顧相思?顧相思讓她母親帶著她,去見她那個混蛋老子了。


    湘江郡夫人領著她一人到了一處僻靜的院落,這座院子一直有人看守著,看守之人都是上年紀的人了。


    而顧荇就在住臥房裏,常年熏香用藥,他才不至於斷了這口氣。


    可他昏迷不醒了十幾年,早已經不可能再醒來了。


    顧相思親自為這位父親大人,仔細檢查了一下身體。肌肉萎縮,五髒六腑衰竭,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了。


    湘江郡夫人見女兒這樣一臉的凝重,她便是有些緊張的柔聲問了句:“怎麽樣?你父親他是不是……”


    顧相思看向床上躺著的這個蒼白枯瘦的男子,長得倒是真不錯,就是有點忒不是東西了。她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她這位可憐的母親,唉聲歎氣道:“不瞞母親說,父親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或許,依他如今這種情況,可能撐不到兩年,連一年也是難撐了。”


    湘江郡夫人倒是神情很平靜,望著這個傷透她心,害苦她一輩子的男人,她曾經也恨過怨過,甚至想一刀殺了他解恨。


    可如今,女兒找到了,再麵對他時,她忽然間覺得,顧荇於她而言,隻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顧相思見她如此平靜,她便扶著她的手,走到外堂歎氣道:“母親,弟弟妹妹的婚事,還是一年裏盡快都辦了吧!昏迷十幾年的人,五髒六腑都已逐漸衰竭到快沒生機了,再這樣下去……誰也不敢說,他就真能還有一兩年的時間可活。”


    湘江郡夫人很平靜的點了點頭,看著女兒溫柔笑說:“娘知道了,年後就和二妹妹,三妹妹說一下,笙兒和煙兒的婚事盡快定下來,年底便讓新媳婦兒進門。”


    “那娘可也不要瞞二娘她們這件事了,父親也是她們的夫君,她們也該有個準備,總不能……人死了,她們才知道吧?”顧相思這話可不是為溫氏和韓氏好,而是不想她母親承擔這麽多,也不想留下什麽誤會,讓人誣陷她母親是個弑夫的女子。


    湘江郡夫人望著步步謹慎,步步計算的女兒,她十分欣慰。若當年她也能像女兒這樣活得冷靜清醒,便不會有今日這般可悲的人生了。


    “娘,女兒從不喜歡算計人,可若有人想算計我,想算計我身邊的人,我便會在他們算計我時,便一把將他們推入地獄,萬劫不複。”顧相思是從不曾殺過人,她雙手也隻染讓病人活命的血,而不會去沾染一點讓人丟掉性命的血。


    可不殺人的她,卻有無數的法子,讓敢妄圖算計她的人,下場悲慘的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湘江郡夫人在女兒孝順體貼的攙扶下,離開了這座自今而後,塵封她半世悲苦的院落。順著竹林落雪的石板小道,望著飄落的飛雪,她眼中浮現了青蔥歲月的美好過往,一幕幕閃現在眼前,恍若昨日……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岐。”顧相思扶著她母親的手,母女並肩而行在風雪中,來時荊棘滿路,歸時春暖花開。


    湘江郡夫人這一回沒有再回頭,白雪覆蓋了人間惡路歧,而她的人生也不該再是滿覆荊棘,動一下都會痛的鮮血直流。


    她要往前去看春暖花開,握著女兒的手,前路的風雪再漫漫迢迢,她也不害怕。


    因為,她總會走到一處花滿山崗的地方,哪裏會有光明旭日,會有滿山的春光百花,也會有她多年未曾聽到歡聲笑語。


    一切都還能從頭開始,冬天過去了,春天就會來的啊!


    ……


    顧相思陪著她母親,執傘一路賞雪裏梅花走回來,母女倆的心情都很好,滿頭銀發的湘江郡夫人一笑,恰好似那雪中神女,出塵脫俗,冰雪美麗。


    府中許多下人都看呆了,也是這一刻,許多人才知道,夫人原是個這樣的絕世美人。


    顧相思心裏就不明白了,顧荇是腦子有病嗎?放著這樣的妻子在家裏他不愛,卻偏要去摘外頭的野花,典型的牡丹花看多了,反而覺得野花可愛了嗎?


    不過,顧荇眼光的確不錯,他的這些個姨娘,可一個塞一個標誌,個個都是美人胚子。


    連之前她見過的王氏,也是個美豔動人的女子。


    而他的兒女,先不論品行,隻說這樣貌,絕對是男俊女俏,一府的美人兒。


    可見,基因真的很重要,七分天生麗質,三分後天裝扮。


    三思堂理氣氛很凝重,好似一處陰雲壓頂的地方。


    顧相思一進去,便先看到了一位雞皮鶴發的老太太,衣服首飾那叫一個貴氣精致,不用問了,對方一定就是她那個派頭大的祖母了?


    湘江郡夫人緩步端莊走過去,規矩行了一禮:“見過母親!”


    “嗯,免禮吧。”顧老太太是真能端架子,之前還被西陵灩壓的大氣不敢喘一個,如今見她這不討喜的大媳婦來了,便又端起架子,當起老太君來了。


    顧相思走過去扶住她母親的手臂,似笑非笑盯著她這位祖母瞧著。老婆子,她在還敢欺負她母親,當她死人啊?


    顧老夫人的確有些不想起來給這個大孫女行禮,可是……她扭一點頭,都沒有敢看西陵灩一眼,便感到一股寒氣刺痛了她眼角,她強行鎮定住,這才由盧媽媽扶她起身,一手握著桃木杖,微低頭彎腰向顧相思行一禮:“老身見過王妃。”


    “祖母這是做什麽?都是自家人,又沒外人在,還整這些虛禮做什麽呀?”顧相思上前扶住顧老太太的手,因為之前是她在執傘陪母親一路走回來,因此,這手冰涼冰涼的,碰誰一下,能冰的誰心哆嗦。


    顧老太太就被她這冰冷的手給冰的手一抖,可還不敢抽回手,隻能這樣勉強慈愛笑說道:“可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唉!真是苦了你母親了。”


    “祖母您放心,以後有我在,母親她隻會日日歡喜而無一絲憂愁。若是誰敢惹母親不悅了,我不弄死對方,也一定會讓烈風扒了其一層皮的。畢竟,孫女我脾氣也不怎麽好,王爺得罪了我,我照樣給他家法伺候,不信你們就問問王爺啊。”顧相思這份話說的可是太俏皮了,可是眾人卻是嚇得都想給她再跪一個了。


    西陵灩之前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坐在主位上,沒人敢與他同桌而坐。而此時,在眾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下,他放下手裏的杯盞,抬眸看向顧相思,無比平靜的輕點了下頭道:“對,相思為本王準備了家法,外跪搓衣板,內服五味湯。偶爾她火氣大了,還會讓本王麵壁一整夜不許睡。花樣百出,家法還在增加。”


    夜無月憋住不敢笑,這位師爹爺也太不怕為他師父威嚴掃地了,連家法都放台麵上說了,他就不怕把人都給嚇死了嗎?


    眾人的確是快嚇死了,他們這位大小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竟然能把西陵灩這尊活殺神訓成了小綿羊,瞧這一臉溫馴無辜的小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誰家受氣的上門女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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