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宮正殿裏,因為西陵傲梅一番話,而變得一瞬間寂靜無聲。


    顧德妃左看看高高在上主位上的趙皇後,右看看跪地低頭保持行禮姿勢的西陵傲梅,最終,她也隻是歎一聲氣,微行揖禮道:“皇後娘娘,皇家公主選駙馬,並不一定非要注重出身。反正,也隻是招進公主府的駙馬,隻要人品不差,又以後能待華陽長公主好,也就足夠了。”


    駙馬雖說還能有自己的姓,孩子也隨他的姓,可是……除了這一點,其他的,可是與入贅沒什麽分別的。


    既是入贅夫君,也就不必過於講究出身了。


    西陵傲梅感激的看了顧德妃一眼,隻要皇嫂肯為她做主,皇兄再肯下旨賜婚,十六叔身為臣子,定然不會這般以下犯上駁了皇兄這一國之君的麵子的。


    趙皇後覺得顧德妃言之也有理,便舒展眉頭,點了點頭道:“德妃妹妹說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華陽,你且說說,這人人品如何,如今可是身在西蘭城?”


    “回皇嫂,她叫夜無月,如今……住在皇叔的鎮國王府,是……是十六嬸的弟子。”西陵傲梅低頭猶猶豫豫的,最終還是完全說了實話。


    這事瞞不住,與其後頭惹皇叔生氣,不如現在就向皇嫂坦白。


    “什麽?你看上的是十六嬸的弟子?”趙皇後又是眉頭一皺,轉頭看向西陵君問道:“君弟,你這師兄人如何?”


    西陵君也是小眉頭皺著,緩緩起身,拱手行禮回道:“回皇嫂的話,師兄的人品如何且不說,隻說他這人的脾氣……唉!斷不可能舍了自由,拘於皇家。”


    西陵傲梅怎麽也沒想到,西陵君一個孩子,竟然會誰出這樣的話來。


    西陵君沒去看瞪向他的西陵傲梅,而是依然拱手低頭說道:“皇嫂,師兄若是真稀罕什麽榮華富貴,憑他一身醫術,早已高官厚祿加身,又豈會到如今還是一介布衣郎中?再者說一句,我阿娘那人一向不喜為難任何人,若是讓她去用師父的身份逼師兄答應這門婚事……恐怕是,隻會適得其反。”


    趙皇後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西陵傲梅一直不肯選駙馬,恐怕就是為了等這位夜公子吧?


    可這位夜公子,可能就是曾經為西陵傲梅醫治怪疾的神醫吧?


    既然當年西陵傲梅留不住人家,如今……唉!恐怕,隻是西陵傲梅一片單相思,而人家卻是半分意思也無吧?


    西陵君不等西陵傲梅再哀求趙皇後,他便又說道:“皇嫂,您與皇兄為華陽皇姐選駙馬,便是希望她一生幸福喜樂,可師兄……若是被強迫娶了華陽皇姐,夫妻必然永世為仇,師兄也會因此恨上我阿娘這位師父。如此怎樣都不得好的婚事,還請皇嫂與皇兄三思而行。”


    “君弟坐吧!這事……本宮會稟明皇上,一切皆有皇上做主吧!”趙皇後這話也就是敷衍了,因為,這親事根本不可能成,西陵傲梅也隻是單相思罷了。


    可她要是說的太絕對,又會因此得罪了這個小姑子……


    倒不如,將此事稟報皇上,由皇上這位親兄長,為這位任性的長公主做決定吧!


    西陵傲梅恨恨的瞪了西陵君一眼,這小子年紀小小,卻做事滴水不漏,往往三言兩語,便能把人說的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西陵君落座後,抬眸淡冷的看了對麵的西陵傲梅一眼,心中冷哼一聲。想讓他阿娘裏外不是人,他便先讓她美夢破滅。


    妄想招他師兄做駙馬,臉可真夠大的。


    他和阿娘一樣,寧可讓師兄娶了一身麻煩不淨的溫姐姐,也不樂意讓師兄被這個虛偽公主拘一輩子無自由。


    西陵傲梅滿心鬱悶的坐著,對於這件事,她氣西陵君也沒辦法。


    至於皇兄哪裏?說不定也會向著鎮國王府,根本不可能給她和夜無月賜婚。


    所以,皇兄和皇嫂這裏行不通,她便隻能去找太後了。


    她就不相信,太後的懿旨下來後,顧相思還敢幫夜無月違抗太後懿旨不成。


    西陵君一直盯著西陵傲梅,總覺得這個堂姐,心裏在醞釀什麽壞水。


    “哥哥,師兄不是喜歡溫姐姐的嗎?怎麽還可以再娶別人?”寶珠已經吃飽了,之前她也聽到他們說的話了,華陽姐姐要師兄當她的駙馬,可是師兄明明和溫姐姐很好啊!


    師兄為了保護溫姐姐,才讓溫姐姐和他們一起進宮的,她都聽到了,她都懂哦!


    西陵君無奈的抬手摸摸她的小腦袋,這丫頭總會說出一些氣死人的天真童言。這下子,溫姐姐又要被這丫頭害慘了。


    “溫姐姐又是誰啊?”趙皇後笑問一句,覺得寶珠說話很可愛,連她也想要個這麽可愛的女兒了。


    “溫姐姐就是跟阿娘一起去廚房的漂亮姐姐,她和師兄一起來的,師兄可疼她了。”寶珠可不懂得那麽多,她隻是說出她看到的事罷了。


    在小孩子的眼裏,看到的隻有眼見為實的東西。


    夜無月對溫晏的多加照顧,在寶珠眼裏,就是和她爹爹疼愛阿娘一樣的。


    趙皇後這下是隻能笑笑不語了,原來顧相思身邊帶的那位姑娘,便是人家徒兒的意中人啊?


    那這樣說來,西陵傲梅可真是一廂情願了。


    西陵傲梅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低著頭,手中的絲帕都被她扯破了。夜無月心裏的女子竟是另有她人?也是了,皇叔可不是眼裏能揉沙子的人,如果夜無月對顧相思有不倫之情,皇叔又怎會邀請夜無月住進鎮國王府?


    如今她才知道,夜無月之前拒絕她,可能是為了自由。


    如今,嗬嗬!卻是為了那個溫姑娘吧?


    顧德妃有些擔憂,西陵傲梅仗著是皇上唯一的妹妹,脾氣可是與惠嘉大長公主……不遑多讓的。


    如果她一定要嫁給那位夜公子,還不知道後頭她又會任性鬧出多少事呢!


    趙皇後也是對此很擔心,就怕西陵傲梅做的太過分,到時候會讓大家都下不來台。


    西陵君喂妹妹喝水,希望她別亂說話了。


    瞧瞧她說的這些話,那一句不是在火上澆油啊?


    唉!這個妹妹,可是太沒心眼兒了。


    顧德妃端杯以袖遮擋,喝了口梅子茶。對於西陵傲梅……她一個妃子,可管不了。


    趙皇後也是有些乏了,實在是看到西陵傲梅這個小姑子就頭疼。


    顧德妃見趙皇後一臉的疲憊,她便看向趙嬤嬤說了句:“還是先扶皇後娘娘去後殿休息吧!王妃要做的善食,可還需要一些時辰的。”


    趙皇後也是真太疲憊了,便看向顧德妃吩咐道:“本宮先去後殿休息片刻,這裏……便有勞妹妹照看著了。”


    “是。”顧德妃低頭行一禮,恭送走了趙皇後。之後,便讓人安排一些幻術表演,不至於大家空坐著太無趣。


    幻術在貴族中很受歡迎,皇宮裏也養了不少幻術師。


    當然,這些幻術師的本事,是比貴族家養的強多了。


    寶珠專注的看著表演,這次是一個姐姐表演煙花綻放,金粉化作絢爛的煙花,在空中飄然落下,又化作了一群蝴蝶,很好看。


    西陵君興致缺缺的垂眸靜坐,這些幻術表演,他早就看膩味了。


    沒意思,也就妹妹還喜歡這些虛假的幻術了。


    顧德妃也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她看了西陵傲梅幾次,真是越看越憂心啊!


    西陵傲梅也是低著頭,完全沒心情看這些表演。她還在想,如何才能讓太後下旨賜婚之事。


    這可不能怪她,都是他們逼得,都是夜無月對她太無情了。


    她得不到他的心,人也該得到,她絕不能什麽都不得到!


    西陵君哪裏會知道,他們兄妹倆的這些話,直接就把西陵傲梅給刺激瘋了?


    可憐了夜無月和溫晏,要為他們的童言無忌遭大難了。


    ……


    寧國公府


    此時此刻,寧國公府可是已經被人鬧得雞犬不寧了。


    惠嘉大長公主太蠻不講理,因為顧晨曦的胡鬧差點燒死顧曦月,她不僅不責怪她外孫女一點,還聽了她女兒的話,來寧國公府主持什麽公道,真是笑死人了。


    湘江郡夫人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起身目光淩厲的看向惠嘉大長公主,聲音極為冷厲道:“大長公主,這裏寧國公府,容不得人在此撒野!更有一點請大長公主記清楚,寧國公府是我做主,而不是你大長公主可以越俎代庖的!”


    惠嘉大長公主倒是真有點畏懼湘江郡夫人,畢竟,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她和寧夜紫就是秀才遇到兵,如果她敢和寧夜紫硬碰硬,寧夜紫絕對敢出槍挑了她,才不會管她是什麽大長公主。


    湘江郡夫人震懾住了惠嘉大長公主,便看向被王氏緊抱在懷裏的女兒,臉色極冷的吩咐道:“樓戈,二小姐規矩沒學好,自即日起,由你教她規矩,什麽時候學乖了,什麽時候許她走出辰星院。”


    “是,夫人。”樓戈低頭領命,隨之,便帶著幾名五大三粗的婆子,舉步向著顧晨曦母女倆走去。


    “不,不……娘,救我啊!”顧晨曦是任性闖禍的時候膽大包天,闖禍被抓挨訓的時候,卻比誰都慫。


    韓氏在一旁指向顧晨曦嗬斥一聲:“放肆!在寧國公府,你隻有一個母親,那便是大夫人。”


    顧晨曦也是背地裏叫習慣了,一時緊張,便脫口喊了她母親一聲娘。


    惠嘉大長公主的臉色和她女兒的臉色一樣難看,雖然韓氏說的對,可是……這還是讓她們母女倍覺顏麵難堪。


    王氏將女兒護在身後,不甘心的看向湘江郡夫人咬牙道:“大姐,晨兒有錯,小妹自會嚴加教她規矩,就不勞大姐費心了。”


    韓氏就是看不慣王氏這德行,她在一旁撇嘴冷哼道:“四妹妹,你若是能教好晨曦丫頭規矩,她今日還會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大錯嗎?瞧瞧,曦月丫頭都被燒傷了,一個快出閣的姑娘,被人毀了身子,留了疤……嘖嘖嘖!這多惡毒的心腸,才能幹出謀殺親妹的事來啊?”


    顧晨曦仗著她外祖母在,便是一臉委屈的嘀咕道:“不過就是手臂上傷了一點罷了,又沒有毀她的容……”


    “哈哈!我真是太長見識了,照你這樣說,我讓人找塊碳火在你身上也烙塊疤,回頭也把我母親請來給我求個情,你們就也得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讓我繼續逍遙自在的過日子了?”韓氏這番冷嘲熱諷,可是半點情麵都沒留給惠嘉大長公主了。


    其身不正,還好意思總擺譜教別人規矩?她呸!真真惡心。


    “你……放肆!”惠嘉大長公主被這潑婦氣的眼前發暈,畢竟,她也是年紀不小的人了,被人這樣刺激,沒被氣暈過去,已是算她身子夠硬朗的了。


    湘江郡夫人斜韓氏一眼,讓她別再說話了。而她對顧晨曦的判決,依然是禁閉學規矩,輕抬手嚴厲吩咐道:“拉開王姨娘,送二小姐回辰星院。”


    “是!”樓戈這回應得大聲,轉身走過去,一把將她們母女二人分開,一手推開一個,示意兩名婆子帶顧晨曦下去。


    王氏被另外兩個婆子抓住,她掙開不了,隻能朝著她母親求救道:“母親,快救晨兒,不能讓她們把晨兒關起來啊!”


    顧晨曦也是嚇壞了,一邊掙紮,一邊哭著朝她外祖母求救道:“外祖母救我……我不要被關起來,外祖母救我啊!”


    惠嘉大長公主見湘江郡夫人竟然當著她的麵,便就這樣對她女兒和外孫女,她一怒之下,便扭頭瞪向湘江郡夫人冷聲道:“寧夜紫,本宮奉勸你一句,立刻讓人放了蓉兒和晨兒,否則……”


    湘江郡夫人眸光淩厲的與滿眼陰鷙的惠嘉大長公主對視著,舉步上前三步,嘴角勾起冷笑道:“惠嘉大長公主若有本事,就將她們母女帶出寧國公府去,我絕不讓人阻攔。不過,醜話也說在前頭,顧晨曦犯錯在寧國公府接受懲罰,事後還是我寧國公府的二小姐。可您若是今日將她們母女帶出寧國公府……嗬!那她們母女將不再是寧國公府的人,我寧夜紫說到做到!大長公主若是不信,盡可試試看。”


    “你……寧夜紫!好,你好的很呐!”惠嘉大長公主氣的拂袖離去,任由她女兒和外孫女在後頭呼救,她也拳頭緊握的再沒回頭一下,腳步疾如風的離開了寧國公府。


    湘江郡夫人在惠嘉大長公主離開後,便請抬了下手,連廢話都懶得說一句了,示意樓戈將她們母女帶下去。


    樓戈找來兩塊帕子,堵住了她們母女的嘴,帶人將她們帶了下去。


    韓氏在大堂裏隻剩下她和湘江郡夫人後,便走過去扶住湘江郡夫人的一條手臂,蹙眉憂愁道:“大姐,如今曦月丫頭出了這樣的事,那與鎮西侯府的親事……唉!真是作孽啊!咱們家,真是要被她們母女倆給禍害死了。”


    湘江郡夫人對此也感到很頭疼,歎聲氣說道:“去派人告訴玉世子和華世子妃一聲,這事鬧得太大了,瞞不住的。”


    韓氏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為顧曦月難過的,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


    “唉!作孽!”湘江郡夫人也恨不得將她們母女趕出寧國公府去,可惠嘉大長公主是個護短的,她若是真這樣做了,憑那位大長公主往日的做派,定然會將這些家門不幸之事,鬧到皇上麵前去的。


    到時讓皇上兩邊為難,可不是為臣之道啊!


    “大姐,幹脆過罷年,便將顧晨曦送去城郊莊子上吧?”韓氏實在是害怕顧晨曦再作妖了,這回害苦了曦月丫頭,下回還不知道會害了府上的誰呢!


    她死她活沒關係,卻不能讓顧晨曦這樣破壞寧國公府的名聲,害她兒子再難說上一門好親事啊!


    湘江郡夫人也明白韓氏在擔心什麽,的確,府上公子小姐都大了,也都該說親了,顧晨曦今次做法,的確會有所影響這孩子的親事。


    任誰家在聽說寧國公府有個膽大妄為放火燒親妹的小姐,都不可能再放心把女兒嫁入寧國公府冒險的。


    畢竟,一個能殺親妹妹的人,將來會謀害自己的嫂子,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不是嗎?


    韓氏見湘江郡夫人如此猶豫不決的,她也是心底慢慢變涼了。


    是她想得太簡單了,惠嘉大長公主今兒能被大姐逼的拂袖離開,卻不能說她以後就真對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不管不顧了啊!


    隻要惠嘉大長公主來鬧一場,大姐是怎麽送顧晨曦去的莊子上,就得怎麽樣接回來啊!


    “先把她關著吧!等回頭我找惠嘉大長公主談談,瞧她是為顧晨曦相中誰家公子了,到時候……人嫁出去了,也就沒咱們什麽事了。”湘江郡夫人不為顧晨曦之事煩惱,反而是很憂愁顧曦月,手臂上的燒傷很難痊愈了,玉流照要是也不要她了,她以後可還怎麽嫁人啊。


    韓氏低頭應聲“是”,便扶著湘江郡夫人去看顧曦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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