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幹嘛那麽激動?大家就是隨便說說。”除了天台那次,鍾沛沒見過梅天東的情緒失控過,更不用說像昨天那樣激動。


    梅天東昨天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了。“我沒有激動,隻是覺得那是歐陽老師的私事,咱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梅天東解釋道。


    梅天東看到歐陽霖和徐丹,讓他想到了他和淩寒。年齡、外表看起來般配就真那麽重要嗎?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遵從自己的心嗎?


    他喜歡淩寒,他們之間相差六歲,他根本不在意。可其他人就會像鍾沛他們看待歐陽霖和徐丹那樣看待他和淩寒。左瀾不就是嗎?他被左瀾厭惡的原因除了淩寒是為了他才入獄,還因為在左瀾看來他喜歡淩寒是極其齷齪的。左瀾隻認準他比淩寒晚生幾年的客觀事實,卻不肯去了解他對淩寒的真心。所以,當他聽到鍾沛他們對歐陽霖的議論,他才表現得有些激動。


    他沒想到鍾沛會刨根究底。原本他那段神神秘秘的戀情就很難不讓人生疑,他就更應該要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讓人窺探到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沒過多久,歐陽霖回來上班了。他的精神狀態似乎比梅天東他們去醫院那次好多了。想來應該是不想引起過多關注而特意掩飾的。


    梅天東的洞察力很強,歐陽霖的若無其事是假裝的。妻子的手術雖然做得很成功,但她還是要接著做化療。看著妻子每次化療後難受的樣子,他比妻子還難受,恨不得自己能替徐丹受罪。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從妻子被確診到做完手術,他從來沒在妻子麵前流露出負麵情緒,反而常常逗對方開心。可是,他也不是鐵打的,扛了那麽久的壓力,壓抑了那麽久的情緒不知怎麽就在今天突然爆發了。


    他陷在辦公椅上,閉上眼睛無聲地哭泣著。他完全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絲毫沒有聽到梅天東的敲門聲和推門聲。


    當梅天東看到淚流滿麵的歐陽霖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轉身離開,可是歐陽霖已經看到他了。


    梅天東不好意思直視歐陽霖那張還掛著淚痕的臉,半低著頭說:“歐陽老師,你要是不方便,我換個時間再來。”


    “沒關係,你坐吧。”歐陽霖示意梅天東坐下,然後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包紙巾,從裏麵抽出一張,用它擦幹了臉上的淚水。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歐陽霖問。他已經從一個傷心丈夫的身份切換到了班主任的角色。


    梅天東是來向歐陽霖匯報班委會最近的工作,同時也對班級建設談了談他的一些想法。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可能要把它跟新班主任交流了。”


    “新班主任?”梅天東很吃驚,“歐陽老師,你的意思是——”


    “我跟學校請了一年的長假,也許時間會更長一些。我想好好陪陪丹丹,等她身體恢複一些再返回學校。我可能不能送你們畢業了。”


    梅天東心情很複雜。他理解歐陽霖在這個時候選擇陪伴愛人的苦衷,但是作為學生,他很不舍得這樣一位好老師。


    “歐陽老師,你別太擔心。師母會好起來的。”梅天東不知道怎麽安慰歐陽霖,但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卻是他最真誠的祝願。


    “謝謝你。我一定要讓她好起來。沒有她,我不知道我該怎麽繼續生活。”歐陽霖望著窗外說。


    歐陽霖最後的那句話讓梅天東有些動容,他脫口而出:“歐陽老師,你一定很愛師母吧?”


    歐陽霖回過神來,看著梅天東,梅天東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整個人局促起來。


    “我很愛她。我想我再也不會像愛丹丹那樣去愛另外一個人了。”歐陽霖直起身來,“給你講講我們的故事吧。”


    歐陽霖出生在鄉村,從小學習成績很優異,高考時不負眾望考上了d大,成了全村的驕傲。


    上了大學後,他半工半讀,不僅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還被保送成為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生畢業後,歐陽霖留了校。


    研究生畢業時,他已經快26歲了。在他這個年齡,村裏跟他年齡相仿的小夥子早就是孩子爹了。他的婚姻成了父母的一塊心病。雖然老人家理解城市裏的年輕人很多都是晚婚晚育,但是他們是很傳統的老人,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早點結婚生子。


    “那個時候,我父母四處托人給我安排相親,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每次都會去。但是相親這種方式,成功的概率太低了。我還是相信緣分,後來緣分讓我認識了徐丹。”


    那是一個炎炎夏日,歐陽霖的父母來d市看兒子。在公交車上,他的母親突然暈倒了,歐陽霖的父親和周圍的乘客不知所措,有人撥打120,有人提議讓司機把車直接開往附近的醫院。這時候從人群裏擠進來一個女人。她蹲下身翻看了一下歐陽霖母親的眼皮,然後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很快老人就醒了過來。


    這個女人就是徐丹。徐丹幫歐陽霖的父親將人送到了最近的醫院,原來老人是因為中暑而暈倒了,沒什麽大礙。


    從學校匆匆趕到醫院的歐陽霖就這樣認識了救了他母親一命的徐丹。


    “緣分真的很奇妙。原來我們都是一個鄉的,兩家的距離也就隻有十幾裏。她很喜歡讀書,但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高中畢業後就工作了。她一邊工作一邊參加自考,考上了大專。在一個小公司裏做出納。”


    “在其他人眼裏,徐丹的學曆沒有我高,年齡比我大,樣貌也很普通,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心眼好,性格溫柔,善解人意,我能想到的女性身上所有的有點她都有。別人認為我們不般配,隻有我知道我們是天作之合。”


    歐陽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我不能沒有她。”


    從歐陽霖的辦公室出來,梅天東心潮起伏。歐陽霖不知道他的經曆讓梅天東跟他產生了共鳴。他很羨慕歐陽霖,羨慕他和妻子彼此真心相愛,羨慕他們能拋開世俗的眼光走到一起。


    歐陽霖給了他很大的鼓舞,更加讓他堅定了他要和淩寒在一起的決心和信心。


    如果他的人生裏沒有了淩寒,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走完自己的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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