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玉傾城聽著就覺得心酸,畢竟玉采薇年紀這麽輕,還沒過及笄禮呢,前頭黎氏剛歿了,她若是真有個好歹,這可怎麽好啊?


    玉傾城的眼圈兒也紅了,跟著掉起眼淚來了。


    沈卿瞳到底冷靜一些,不由得上前,給玉采薇把脈。


    過了一會兒,沈卿瞳的臉色有些凝重,她站起身來,一瞬不瞬的看著朱媽媽。


    朱媽媽被沈卿瞳看的有些心虛,連忙別過臉去了。


    朱媽媽三十幾歲快四十的歲數了,一家子如今都在玉家,是黎氏的陪嫁,後來玉采薇七八歲的時候,黎氏就讓她來侍候玉采薇了。


    她對黎氏和玉采薇都是赤膽忠心,況且也算有幾分的心機和見識,經常給黎氏和玉采薇出謀劃策,所以很受器重。


    朱媽媽從前也沒見過沈卿瞳,隻知道沈卿瞳是三姑奶奶的女兒。


    可今個兒見了,總覺得這位表小姐眼睛跟刀子似的,看的她發寒。


    “媽媽,讓房裏的人都下去吧,我和傾城姐姐有話跟媽媽說。”沈卿瞳一字一句的說道。


    朱媽媽連忙對房裏的丫鬟使了使眼色,幾個丫鬟就知趣的退下去了。


    玉傾城看著沈卿瞳,麵色凝重,好像是有什麽大事兒要說的樣子,不由得問道,:“瞳兒,這是怎麽了?三妹妹的身子有什麽不妥嗎?”


    沈卿瞳冷笑了一下,看著朱媽媽,:“媽媽好大的膽子啊,你如此不把三表姐的身子當回事兒,這般折騰她,是何居心?”


    朱媽媽一聽,立馬跪了下來,連連搖頭,:“表小姐,您這話老奴可就不明白了啊,老奴從小看著三小姐長大的,如何會謀害三小姐呢?”


    “我給三表姐看過了,她的脈象很明顯就是受了風寒,並且根本沒吃藥,才會高熱不退,你整日裏侍奉三表姐,你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沈卿瞳質問道。


    “想必府醫也是被你買通了吧,到底是誰支使你謀害三表姐的,說!”沈卿瞳言辭逼問道。


    朱媽媽被沈卿瞳逼得說不出話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會說了。


    “卿瞳表妹,別怪朱媽媽了,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


    玉傾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方才還昏迷不醒的玉采薇竟然慢慢的坐了起來,隻是她的臉色還是激起難看的,身子也虛弱,朱媽媽連忙上前扶住了玉采薇。


    “小姐,您身子弱,千萬別受了風。”朱媽媽連忙拿過披風披在了玉采薇身上。


    玉采薇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看樣子,十分痛苦。


    沈卿瞳其實早就猜到了朱媽媽和玉采薇打的是個什麽主意。


    方才也不過是想要逼著玉采薇自己承認罷了。


    沈卿瞳歎了口氣,看著玉采薇,真是覺得玉采薇這個智商有點兒堪憂。


    “三表姐,你這是何苦呢,折騰自己的身子,還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你可知道,你如果在這樣下去,隻怕就真的要性命不保了。”沈卿瞳有些生氣的看著玉采薇。


    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卿瞳表妹,你果真厲害,連王大夫都沒有看出端倪來,竟然被你看出是我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成這樣的,我就不信,我都病成這樣了,父親他還能扶正吳姨娘那個賤婦。”玉采薇狠狠的說道,隨即有劇烈的咳嗽起來了。


    “你就為了阻止二舅舅扶正,就把自己給弄到這步田地嗎?你是連續兩晚上先在房裏生了炭火,等自己大汗淋漓的時候,又洗了冷水澡,才會風寒這麽嚴重的吧。”沈卿瞳問道。


    玉采薇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卿瞳,她如何也沒想到沈卿瞳竟然知道她和朱媽媽做了什麽。


    要知道,為了能瞞住旁人,她讓朱媽媽把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隻是兩個人密謀做了這一切,別人誰都不知曉的。


    可沈卿瞳如何會知道的呢?


    沈卿瞳搖了搖頭,這玉采薇,真是煞費心機啊。


    她自知連玉老夫人都無法阻止玉淮北扶正吳姨娘,所以才會用自己的身體健康去搏一搏,她就不信,自己都快要病死了,玉淮北還要堅持去扶正吳姨娘。


    當真不怕背上逼死原配,逼死嫡女的罵名嗎?


    “三表姐,你這樣,沒有什麽意義的,如果二舅舅堅持要扶正,你能阻擋一時,難道還能阻擋一輩子嗎?說句不好聽的,你若是一個不小心,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就更得不償失了嗎?如今你的風寒已經傷及肺腑了,若是你依舊不吃藥,還作踐自己的身子,隻怕有性命之憂。”沈卿瞳麵色凝重的說道。


    沈卿瞳一點兒也沒嚇唬玉采薇。


    玉采薇咳嗽起來會牽動髒腑,肯定也是十分難受的。


    現在幸好才拖的時間短,如果在不按時吃藥,就算是能保住性命,也會留下咳疾,整日的咳嗽不斷。


    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一個有宿疾的姑娘,尤其是咳疾,隻怕也尋不到什麽好人家了,將來更是會被吳姨娘壓製的死死的。


    朱媽媽一聽就怕了,忙道,:“小姐,都是老奴不好,給小姐出了這樣的餿主意,小姐不能在作踐自己的身子了,快喝藥吧。”朱媽媽哭著說道。


    如果說除卻黎氏,朱媽媽應該是唯一最關心玉采薇的人了吧。


    玉采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媽媽,如果吳姨娘那個賤婦真的扶正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還不如去找母親,好歹有母親疼我啊,我如今真的生不如死啊!”


    玉采薇哭的痛徹心扉,玉傾城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真沒想到玉采薇心中的不安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傾城姐,你和朱媽媽先出去一下,讓我跟三表姐單獨談談。”沈卿瞳說道。


    玉傾城聞言,點了點頭,她雖然不知道沈卿瞳要跟玉采薇說什麽,但是卻也知道沈卿瞳是妥帖的人,自然是放心的,就喊了朱媽媽一同出去。


    朱媽媽有些不放心,可是礙於玉傾城,卻也沒說什麽,就一同離開了。


    玉采薇還在哭,哭的十分傷心,十分委屈。


    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了?


    沈卿瞳在玉采薇床前坐了下來。


    她直視著玉采薇,很認真的說道,:“三表姐,如果我告訴你,你母親是被人給害死的,你會怎麽辦?”


    玉采薇聞言,霍的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沈卿瞳,問道,:“你知道什麽?”玉采薇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沈卿瞳的雙臂,很用力,很用力,指甲都掐進肉裏了。


    沈卿瞳覺得有些疼,但是卻沒有推開玉采薇。


    她其實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可是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玉采薇送命。


    尤其是被吳姨娘這種卑鄙無恥的賤人給活活逼死。


    “是,我親耳聽到,是吳姨娘夥同別人害死你母親的。”沈卿瞳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說的特別重。


    “你知道,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玉采薇質問道,眼中帶著怒火,似乎也有對沈卿瞳的恨意。


    “說出來,我沒有證據,說出來吳姨娘會承認嗎?還是二舅舅會相信?說出來有用嗎?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二舅舅對你母親已然深惡痛絕,即便他真的信了吳姨娘害死你母親,你覺得他會替你母親報仇嗎?”沈卿瞳反問道。


    玉采薇突然泄了氣,慢慢鬆開了沈卿瞳。


    因為她知道沈卿瞳說的都是事實,的確如此。


    父親不會信,吳姨娘不會承認,即便父親信了,那又如何,他也不會為了母親去處置吳姨娘的。


    因為沈卿瞳這一句說的太對了。


    父親對母親,早已經深惡痛絕,這麽多年不肯休妻,隻不過是為了折磨母親罷了。


    現如今母親死了,對父親來說,根本就是一種解脫,所以他是斷然不會為了母親去懲治吳姨娘,隻怕如果知道了真相,還會想方設法的替吳姨娘遮掩罷了。


    “卿瞳表妹,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即便知道了誰是我的殺母仇人,可我卻報不了仇。”玉采薇滿臉苦澀的說道。


    旋即牽動了肺腑,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三表姐,活著才會有希望,你必須活著才能想方設法替你母親報仇,如果你也死了,那你們母女才是全都枉死,你也看的出來,吳姨娘稱病都不肯給二舅母守靈,這足以證明她是在為以後扶正鋪路了,而於含羞在靈堂上是個什麽做派,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她根本就沒把嫡母放在眼裏,你確定,你要襯了她們母女的心嗎?你若是這會子死了,隻怕她們母女才要拍手稱快呢。”沈卿瞳說道。


    聽到這裏,玉采薇已經是滿臉陰鷙,怨毒之色了。


    “我自然不會!”玉采薇冷冷的說道。


    “那你就要振作起來,即便吳姨娘扶正又如何,你是二舅舅原配所出的嫡長女,你永遠都比玉含羞高出一頭,哪怕是二舅舅護著玉含羞,可外祖母肯定也會護著三表姐,就像二表姐一樣,不也是終年都在外祖母膝下養著嗎?有外祖母在,三姐姐還怕將來說不到好親事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振作起來,以後終究會有機會報仇的,總比你現在就把自己也給填進去的好。”沈卿瞳慢慢勸說道。


    這番話,玉采薇倒是真的聽進去了。


    主要是沈卿瞳每一句話都說到了玉采薇心裏去了。


    她現在死了,的確是會仇者快親者痛。


    玉含羞肯定會高興的手舞足蹈的,畢竟她死了,吳姨娘扶正,以後二房就隻有玉含羞一個嫡女了。


    沈卿瞳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她活著,玉含羞就永遠都是繼室生的,而她才是原配所出的嫡長女,哪怕是黎氏不在了,黎氏也永遠都是正妻,吳姨娘是繼室,而且還是妾扶正的繼室,在原配麵前,是要行妾禮的。


    她為什麽要作踐自己的身體,而讓那對賤人母女得逞呢?


    她合該好好活著,並且將來嫁一個好人家,氣死這對賤人母女。


    而且隻有她活著,才能提母親報仇,死了可就什麽希望都沒了。


    “瞳妹妹,多謝你,我想通了,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才是真真便宜了吳姨娘和玉含羞這對賤人,也謝謝你今天告訴我真相,我一定會為母親報仇的。”玉采薇握住了沈卿瞳的手,萬分感激的說道。


    沈卿瞳見玉采薇想通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人啊,就是如此,要有一個信念,才能堅持著活下去。


    隻要玉采薇能振作起來,就好了。


    “那三表姐,開始喝藥吧,我再給你開個方子,你讓朱媽媽給你抓了藥來,好生調養著身體,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沈卿瞳拍了拍玉采薇的手背,安慰道。


    玉采薇很感激沈卿瞳,:“瞳妹妹,我知道我現在人微言輕,也幫不了你什麽,但是將來,你若是有什麽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玉采薇一字一句,說的極其認真。


    沈卿瞳也看出來了,玉采薇是一個十分懂得感恩的人。


    雖然她深深的覺得,玉采薇的性格肯能不是那麽的討喜。


    但是實則玉采薇這個人,真的很不錯,起碼心很正。


    不是那種心術不正的人。


    她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但是能結善緣,倒也是不錯的。


    “三表姐,我並沒有要你報答的意思,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沈卿瞳說的很實在。


    “恩,我明白。”


    玉采薇把朱媽媽叫了進來。


    沈卿瞳開了張方子,交給了朱媽媽,並且把用量也跟朱媽媽說了。


    說實在的,朱媽媽有些不大相信沈卿瞳,畢竟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如何就敢開方子了。


    沈卿瞳倒是也沒有多解釋,:“我身子不好,經常生病,看的醫書也多,久而久之,一些病症也就會了,媽媽可以拿到藥鋪去確認一下,隻是我希望媽媽和三表姐不要對旁人提及。”


    朱媽媽連連點頭,:“這是自然。”


    朱媽媽真的覺得這位表小姐有些瘮人,尤其是那雙眸子,看自己一眼,就好像把自己從裏到外給看光了一樣,讓她無所遁形。


    “媽媽去煎藥吧,我要吃藥,而且我也餓了,去弄些吃的來。”玉采薇吩咐道。


    朱媽媽見玉采薇想開了,肯吃東西吃藥了,更是激動的老淚縱橫,連忙去了。


    玉傾城也沒想到沈卿瞳能勸服玉采薇。


    玉傾城怎麽也是跟玉采薇一起長大的,雖然姐妹情誼並不是特別深,但是對玉采薇還是比較了解的。


    她的性子十分執拗,凡是自己認定的事情,誰說也沒用。


    卻獨獨聽了沈卿瞳的話。


    玉傾城還是蠻佩服沈卿瞳的。


    “三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和瞳兒就先走了。”玉傾城跟玉采薇告別。


    “多謝大姐姐的關心,大姐姐對妹妹的好,妹妹都銘記於心。”玉采薇也十分感激的看著玉傾城,這麽多年姐妹,她自然也知道玉傾城的性子,過來瞧她,自然也是一番好意。


    如此玉傾城和沈卿瞳也就一起離開了。


    玉傾城實在是累了,就對沈卿瞳告別後,回了自己的玉蘭軒。


    沈卿瞳也回了絳雪軒,如此廢了一番周折,總算是勸住了玉采薇,也算不錯了。


    如此一夜無眠。


    第二日守靈,玉采薇也沒出現,畢竟如今都是玉采薇病了,自然說不出什麽來。


    玉含羞自然要充當孝女,玉傾城也學精了,直接安排玉含羞,如果玉含羞做不好,就直接說到了玉含羞臉上。


    而且還是當著賓客的麵兒。


    玉含羞氣的牙癢癢,卻無可奈何,除非她不要名聲了。


    畢竟黎氏是她的嫡母,若是被冠上不孝不悌的罪名,那她這輩子就別想嫁個好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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