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立刻上前攔住了她,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對此,宴九怒極反笑地道:“別自作多情了行不行!咱兩什麽關係?用得著你把一切攬在身上嗎!你連你自己那點破事都整理不好,還想來插手我的事!閑的吧你?!”


    “宴九……”


    “別再叫我了!反正我把你送到那邊去,我就算是功德圓滿了!以後你管你的,我做我的,別再來煩我了!”


    這一句話,讓傅司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大雨滂沱。


    傅司站在那裏,眼神黑沉地望著她。


    在宴九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就聽到傅司聲音在雨中響起,“所以你當時所謂的一舉兩得,根本就是在騙我。”


    怪不得他覺得哪裏那麽奇怪。


    宴九向來最在乎蔣怡的,怎麽可能讓他來插手。


    而且她一直都是那麽希望自己快點洗脫罪名回去的,又怎麽會因為宴家的那些事來絆住他。


    傅司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宴九當時根本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那些冷靜和平和那不過都是表演給他看的而已。


    圖朗、宴敏遠。


    這兩者之間必然是有他不知道,而宴九知道的聯係。


    否則她不可能這樣第一時間就衝過來殺人!


    “你為什麽騙我?”


    宴九麵色冷厲地道:“你不就是希望去庫恩那邊,現在我想盡一切辦法送你去了,憑什麽說我是騙你!”


    傅司皺著眉,“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一切。”


    她要做的就是拋開所有的煩惱,去做自己喜歡的、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在這裏,被宴家這群人捆綁著,受盡了折磨後,還要再為自己那些事操心著。


    但宴九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又是一聲冷冷地笑,“那太好了,那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一切!”


    說著就打算繞過他往小巷外頭走去。


    可就在擦肩之際,卻被傅司抓住了手臂。


    大雨中,就聽到他聲音低沉地問:“宴九,你為什麽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推開我。”


    宴九冷漠地看著他,反問道:“你這話可真夠可笑的,什麽叫推開你,我有給過你希望嗎?!”


    傅司目光盯著她,深邃的眸底透著受傷的神色,“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宴九望著前方的巷口,陰著臉果斷回答:“沒有。”


    “再說一遍。”


    “沒有。”


    “再說一遍!”


    “沒有、沒有、沒有,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說一百遍一千遍也都是沒有!”


    已經厭煩的宴九即刻就想要甩開他的鉗製,可傅司胸口微微起伏,將視線緊鎖在她的身上,然後緊握著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宴九掙脫的動作一頓,在幾秒的沉默後,緩緩地抬頭,大雨中她看見傅司的黑眸中的認真和堅定。


    在這片雨夜中,她的腦海中一幕幕地浮現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


    他的溫柔、他的保護、還有……他的拚死相救、


    今晚所有的憤怒和暴戾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沉澱了下去,隻剩下苦澀在胸口翻湧。


    她偏過頭去,努力維持著剛才的表情,“我不想再說了!”


    “說。”


    “我不想說。”


    “說。”


    傅司不想再讓她縮回那個烏龜殼裏去了。


    她永遠都把一切埋在心裏,把自己困在那個地方。


    明明喜歡卻不敢喜歡。


    明明痛苦卻要裝作若無其事。


    明明絕望卻還要笑著麵對。


    所以,今天一定要逼她說出來不可!


    他不想再等了!


    “宴九,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說!”


    麵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決絕和不容退縮的態度,宴九被逼到無路可退,本就段時間發過病的她積攢的情緒瞬間到達了臨界點,隨後就不可控製的被引爆了。


    她猛地掙開了傅司的手,激動地喊道:“我不想說!我不願意說!你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逼我……宴國懷逼我,你也逼我,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對我!”


    傅司的咄咄逼人的神色一愣。


    “十年前我不想去部隊,宴國懷卑鄙的用蔣怡來逼我!現在你也逼我,你用你自己來逼我!你和他有什麽差別!你們都是賤人、是混蛋!你們到底懂不懂我有多痛苦!這十年裏,我被他逼著一次又一次的出賣部隊裏的消息,我幾次看著那些和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差點置於險境,愧疚的恨不能拿刀自己了結了自己!我沒有臉麵見他們,沒臉見師父!那些人的傷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一個卑劣到極點的奸細!我拿兄弟們的命在給我自己的母親以命換命!”


    傅司聽著她地控訴,看她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全身發抖,漸漸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的意味。


    “阿九……”


    他擔心地想要伸手想要去叫她,可宴九沉在自己的思緒裏根本拔不出來。


    “好幾次我都想告訴師父,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幹的,是他最寶貝的徒弟幹的!可是我不敢,我完全不敢!我怕看到他失望、痛心的眼神,所以……我一次次的要求宴國懷讓他帶我回家,我想回家!可最後呢?哈!我換來的是什麽,我換來的是死亡!”


    “我不能放過他,我怎麽能放過宴家人!他們每一個我都不能放過!現在好了,老天有眼,我沒死成,終於回來了,我用詐死的方法結束了燕九的身份,以為終於熬到頭了,可以見一見我十年沒見的母親……可結果,結果……她不認我,她不要我,她居然不要我!哈哈,哈哈哈……”


    她站在雨夜裏,笑容裏透著癲狂,就連說話也是顛三倒四。


    可傅司這回卻沒有阻止她。


    因為他這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也是第一次直麵的了解她這十年的痛苦。


    以至於一時間都忘記叫醒她。


    “我怎麽那麽蠢,那麽可笑呢?!我為了她,我這十年他媽每天活得像個鬼一樣,最後就換來了她的厭棄!我沒了,我什麽都沒了,沒了師父,沒了兄弟,沒了正常的人生……我以為這已經夠他媽扯淡了,結果老天居然告訴我,我他媽還有更扯的!那就是我他媽竟然根本就不是宴家的孩子!”


    “你告訴我,我這十年來的做的是不是很荒唐,是不是可笑到了極點!”


    傅司看著她猩紅的眼尾,那悲傷到幾乎絕望的控訴,讓他的心裏像是被一隻利爪緊緊扼住,窒息般的疼痛。


    “阿九……”


    “宴敏遠做得夠絕,他讓圖朗殺了蔣怡,讓我再也沒了驗證的可能,我現在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了!我甚至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我知道,這是報應,是報應!我犯了錯,所以老天什麽都不給我了!”


    她笑,嘲笑著自己的愚蠢。


    可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哭著自己的可悲和可憐。


    那聲音哽咽而又痛苦,“可我不懂,明明都是宴國懷逼得,為什麽老天爺偏偏把報應落在了我的身上。”


    傅司看著這天地間她孑然一人的站在大雨間,低聲的呢喃,胸口的酸澀翻騰而來,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上前,將她輕輕地攬在懷裏,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娃娃,輕拍著她的背,聲音低啞:“阿九,你有我,你還有我,還有你的保鏢大人陪著。”


    “保鏢大人?”宴九靠在他的胸口,低低地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在這雨夜中痛苦而又悲傷,“我沒機會回去了,難道還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嗎?他逼我,要一個結果,我何嚐不想給他,可我不能拖著他啊,他還能回去,我不能這麽自私……我不能拖累他……”


    傅司不是不知道她心裏所想的,可真的再次聽到這話,抱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幾分力道,“你沒有拖累我,你從來沒有拖累我!”


    宴九這會兒整個人在發泄過後很是疲憊,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大雨中響起,“我逃不出來了,從十年前我就逃不出來了,這是詛咒,是報應……也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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