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臉,用一種難測的目光打量著她,心裏卻越來越不解。其實她一直猜測林碧玉的死是和她有關係,畢竟林碧玉在長安無親無故,也無人相熟的故人,隻有和這位林夫人有血親關係。可那真的太奇怪了,她剛要去找林碧玉問話,這人就死了,死就死了,問題卻是追出去的藍鳶也沒回來,藍鳶身邊那個小徒弟也失蹤了。這樣兩個大活人,就莫名其妙消失在長安城,完全不見蹤跡。


    現在她就是想要不懷疑都不行了。


    她打量李清凰的時候,正好裴殊稍微有點醒過酒來,正看見屋子裏那幾個人,差點跳起來。他後知後覺地坐到林縝身邊,壓低聲音道:“怎麽平陽公主也在?”


    林縝:“……是你邀請的,你難道忘記了?”


    裴殊敲了敲腦袋,狐疑道:“林大人,你該不會耍我吧?”


    林縝正是他的上峰,他們年紀相仿,平日相處起來也不算拘束,相處的時間久了,他覺得他這位上司也沒最開始以為的那樣難相處。裴殊抱著頭,呻吟一聲:“完了完了,我竟然邀請平陽公主進來喝酒,你說她會不會覺得我是想自薦枕席?”


    林縝無言以對:“你想得太多了。”


    裴殊的身份畢竟在那裏,他是裴家嫡子,他就是再美貌十倍,平陽公主再是荒唐百倍,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更何況,平陽公主目前的新目標是陶沉機。


    而陶沉機卻還是混混沌沌,他酒量一直都不好,三杯就倒,但是如果再多灌兩杯,那場景實在太美,讓人不敢再看。陶沉機安安靜靜地喝完了酒壺裏的美酒,忽然站起身來,踉蹌地走向七皇子李慕。李慕本來就隻是陪著長姐來的,見他忽然朝他走過來,一臉莫名其妙。陶沉機一把將他提拉起來,注視了他片刻,忽然在他臉上拍了一下:“李隨棠?你怎麽變短了?”


    李清凰不忍直視地捂住額頭:看,他這就要開始表演了。


    李慕突然被他拍打了一下臉頰,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麵上漲紅,但是一聽他變相地說自己矮,更是氣得都要爆炸:“本殿下是你能隨便拉拉扯扯的嗎?還不放開!”


    他才十六七歲而已,還可以再長高的,再說他現在也一點都不矮!


    平陽公主見陶沉機真的喝多了,暫時也就放棄了繼續審視李清凰的想法,款款上前:“陶將軍,這是舍弟,而並非你口中之人。”她今日的態度可謂是十分親和忍耐,還肯對著醉鬼講道理。李清凰莫名想,該不會她的姐姐真是喜歡上陶沉機了吧?會嗎?畢竟她從前都沒有付出過真心的。


    陶沉機突然一把扔開了李慕,原本醉得有點渙散的眸子定格在她臉上,忽然笑了起來:“你看桃花都開了。”


    這個時候,桃花都開完了,哪裏還有桃花。


    裴殊摸著下巴,還有點幸災樂禍:“怎麽感覺陶大人喝醉以後還比清醒時可愛呢?誰讓他剛把我扔出門去,我現在可不幫他。”


    林縝斜了他一眼:“你還記得自己之前被扔出門去了啊?”


    平陽公主一點都沒生氣,反而嗯了一聲,回答:“桃花是開了。”


    陶沉機笑得更開心了,神采飛揚:“那我何時能娶你過門?”


    ——來了。這就是陶沉機酒後必定會表演的桃花樹下的問答。軍營裏麵全部是大老爺們,他這樣隨便抓著一個人就來這樣一出,簡直不要太肉麻,如果他問完之後你不回答,他就會一直抓著你,一臉不可置信好像慘遭拋棄了似的地追問為什麽,沒有哪個人能忍得住,最後都是直接把他給打暈算數。


    平陽公主愣了一下,又笑道:“你來定個日子可好?”


    陶沉機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他又恢複了之前的麵無表情,原來迷蒙的眼神也變得尖銳起來。他突然將麵前的平陽公主推倒在地,伸手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李清凰大吃一驚,從前他問了一個,若是沒結果就會去問下一個,直到有人出手把他打暈為止,可是現在怎麽拔刀了?平陽公主上樓喝酒,甚至都沒帶侍衛在身邊。她摔倒在地,仰著頭,用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目光注視著對方。李慕叫了兩聲,見侍衛還沒上來,隻能自己親自去把陶沉機拖開。可是他手上還提著刀,那把長刀刀鋒暗沉,刀背的血槽上還有陳年血跡,一看就不知道飲過多少人血。


    裴殊也連忙撲了過去,想要奪下陶沉機手上的佩刀,連聲道:“陶兄,你清醒一點,這是平陽公主啊,你難道想要以下犯上!”


    這個時候,什麽以下犯上,什麽平陽公主,他都不認得。他呼得一刀朝裴殊斬了下去,裴殊連忙一個閃身,一片衣袖就這樣被削落下來,飄飄然落地。李慕本來膽子就不大,一見這是來真的了,哪裏還敢在上前,可偏偏那些侍衛被平陽公主遣散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陶沉機再次橫過長刀,想要向平陽公主砍下去,卻突然後頸酸痛,他手上失力,那把鋒利的長刀就當得一聲落在平陽公主身邊,幾乎是擦著她的大腿過去的。平陽公主直愣愣地坐在地板上,雙眼睜大,睫毛顫抖,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清凰鬆開握在陶沉機後頸上的手,又蹲下身,去看平陽公主是否受傷。當她看到,那把刀雖然把她的裙子釘在地板上,卻沒有碰傷她的皮肉,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是出來喝酒玩鬧,差點就要見血,也真是有點無語。


    她握住刀柄,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這刀柄上傳來,這是她的刀,她一看見就知道,她原本已經自己今生已經再無法摸到這把刀,就算摸到,恐怕也很難再像過去那樣手腕紋絲不動地穩固。她拔出長刀,沉甸甸的刀身入手,果然是不穩的,她將它歸入刀鞘,甚至還聽見了刀身發出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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